作者:十八鹿
最艰难的时刻,更应当明辨是非,坚持纯正。
正义必然伸张!!!
时间再次轰然后退,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高飞坐在桌前摆弄着他的无线电设备,说:“杀一人而救百人,救世主不会干这种事。”
宋明山,其实这句话还有后半句。
那天夜长风冷,天黑得很早,宋明山走到门外的暮色中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隔着玻璃窗,高飞头发花白,老旧的台灯照出他的剪影,那大概时可以用来作为“父“的形象宣传海报的样子。
那是高飞留给宋明山的最后一个画面。
当时高飞坐在台灯下,看着手捧圣经的庄清河,说:“杀一人救百人,救世主不会干这种事。“
然后他又说:“除非,杀的这一人,是救世主他自己。“
庄清河有一颗沉淀了多年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从眼角滑落。
佛祖割肉喂鹰,割的也是自己的肉啊……
噗嗤一声,许僭越落到了楼下的天使雕像上。坚硬的羽片扎进血肉,贯穿了他的胸腔。
命运之神第一次眷顾了庄清河,他坠落的轨迹稍稍偏离了一点,落到了天使的怀里。天使掬在胸前的臂弯,正好托住了他。
可是坠落顿停带来的冲击力,还是让他整个猛地一弹,惨叫了一声。
庄清河满身是血地躺在天使怀里,冲许僭越笑着,然后摊开手掌。
里面空无一物。
如果许僭越见过庄清河在中心公园骗鸽子时的样子,就会发现,他现在的表情和那时一模一样。
庄清河像用空手心骗鸽子们那样,又骗了许僭越。
庄清河探到了那东西的位置,可确实没把东西拿出来。在许僭越的眼皮底下藏东西风险太大,而且许僭越一旦发现东西不见了,等他搜出来之后,肯定会更换一个更难找的地方藏。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所以庄清河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在宋明山要来的时候拖住许僭越。
许僭越明白过来,骂道:“疯子!”
他哭了,仿佛被庄清河欺负惨了,眼泪流了满脸。
庄清河看着他:“许僭越,我说了你跑不了。你不想让我死,可我却是真的想要你的命。”
哪怕同归于尽。
许僭越面朝下,看着躺在天使怀抱里的庄清河,他的血顺着翅膀流到天使头上、脸上,又顺着天使的脸颊来到下巴,最后滴落在庄清河身上。
庄清河不知道自己断了几根骨头,只觉得许僭越的血滴到他身上时所带起的轻微颤动都让他疼得想要晕厥。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许僭越一开口,血就往庄清河脸上。
许僭越看着他,半天后又说:“你太欺负人了。”
他那声音委屈极了。
庄清河看着许僭越,心里想了很多很多。
他能说的理由有那么多,可他最终还是选了一个“最庄清河“的理由。他眼泪突然落下:“因为你骗人啊。”
“你把我的小昆骗得好惨啊。”
小昆死于那场火光摇曳的大难中,为了守住一个早就不是秘密的秘密。
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原谅了,到死都还以为自己帮庄清河守住了秘密。
这与眼梧个人的一生都是悲剧,许僭越更是让他的死像个笑话一样。
庄清河这段时间混混沌沌,只记得一件事,就是要许僭越死。
许僭越看着他愣了几秒, 然后他突然大笑起来,狂笑症发作,血液随着他的震颤四处乱撒。
庄清河淋在许僭越下的这一场血雨里,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狂笑在许久之后才停下来,许僭越一开口,血就往庄清河脸上落,他说:“这个结局真俗气,烂片。”
冷风过境,呜呜咽咽。
许僭越滴下最后一滴血,叹息地说了句:“End of story.”
然后永远闭上了眼。
一生僭越,一生都没有得到庄清河。
庄清河躺着,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痛。
他睁大双眼,看着冬日的星空,撑着一口气不让自己昏死过去。
不能死……
他还要等宋明山冲上来,告诉他那东西的位置。
再撑一会儿吧,不能死……
他还有一个傻弟弟,小昆的孩子也快出生了,还有……
庄清河忍不住抽噎了一声。
还有商珉弦。
同一时间,“清河号”从上空滑过,将俯拍数据传回地面设备。
山脚下。
商珉弦坐在警车里捧着显示器,看卫星传送回地面的画面,遥感卫星调整数据后,最短每隔十分钟可传输更新图片。
商珉弦看到更新后的画面,整个人都窒息了。
画面不算特别清晰,但是能分辨出人。庄清河仰面躺在雕像的臂弯里,浑身都是血。他眼神近乎涣散,微张着嘴,似乎在说什么。
商珉弦把设备一丢,打开车门就要往外冲。刚跑出几步,就被陪同的两名刑警死死拽住。
商珉弦冲着山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庄清河!!!”
声音响彻山林,整个林海都为之颤动。
宋明山结束激战,赶到基地的时候看到就是这样一个惊悚的画面。
天使雕像的身上有两个人。
原本洁白的天使雕像被染成了血红色,许僭越被插在翅膀上,手脚无力地垂着,整个人已经死透。
他的血不停往下滴,仿佛天使在留着血泪,每一滴都滴到庄清河身上。
更诡异的是,那个天使雕像的脸赫然就是庄清河本人。
庄清河自己接住了自己,躺在天使的怀抱里,和许僭越面对面。
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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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生死一念
这是我立约的血,为多人流出来,使罪得赦。
---《圣经》
宋明山走到雕像前,很轻很轻地喊了一句:“庄清河……”
“你来了。”庄清河应了一声,跟他说了许僭越藏东西的地方,宋明山转身安排人去把东西拿出来。
这时,庄清河突然说:“我有点冷。”
宋明山把他抱下来,脱了自己的作战服给他裹上:“好点了吗?”
“还是很冷。”
“我带你下去。”宋明山抱着他,一边用通讯设备跟山下联系,让人开车上来接应,同时安排善后工作。
宋明山抱着庄清河往山下去,说:“车开上来很快的。”
“嗯。”
庄清河一动不敢动,一点轻微的动作就能牵连出撕心裂肺的痛。
松林的气味造就出强大的气场,朔风从山林中来,耳边松涛阵阵,两人的沉默演绎成留白之境。
松针沉绿,月光很亮。
血腥气味被松香遮掩,他们静静地走着。
“宋明山......”庄清河突然开口,用回忆的语气轻喃:“你还记得吗?那个人曾经说,我们两个的名字都是好名字。”
“明山,清河,合起来就是山河清明。”
山河无恙,天地清明。
这是庄清河第一次主动在宋明山面前提及高飞,虽然只是用“那个人”代指。
接着他又说:“我们两个的名字有点像对双胞胎呢。”
宋明山:“你这样的人……”说到一半,他顿了顿,才接着继续说完:“你这样的人有一个就够呛了。”
“是啊。”庄清河气息微弱:“我这样的人有一个就够了……可别再有第二个了。”
宋明山踩着厚密的松针,觉得怀里的人轻得像团雾,一点重量都没有。
“宋明山……”
庄清河睁眼看着夜空,树枝伸展脉络,和旁边的树却没有衔接,而是留下清晰的缝隙,像一块块没合紧的拼图。
庄清河从植物相关的书籍上知道这种现象叫“树冠羞避”。
有些树种很有边界感,独自生长,会和旁边的树中间留出恰如其分的距离。
“宋明山……”
“为什么你要留着那本圣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