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师Meow
哪知道温槿因为翻身的动静太小,翻得太慢,腰部突然倏地抽痛了一下。他一时不察,痛的倒吸一口凉气,人也猛地倒在床上了。
温槿:“……”
这一抽不要紧,痛也没多痛,顶多有点酸,但是这种社死现场还是让他窒息。
这会儿也不知道许溪舟睡着了没有,应该睡了吧,都那么久了他都没有动静。
应该是睡了。睡了睡了。
温槿趴在枕头上,眯着眼默默祈祷,打算在心里数了十个数,数到十就翻回去。
然而他连三都没数到,人就被一双手扯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温槿一惊,喊了声「哥」,音还没落下,就倏地失了尾音……一只带着温度的大手,按在了温槿的腰间。
那是温槿刚刚抽痛的位置,也是温槿常年酸痛的地方。
这个地方在很久之前许溪舟就已经为他揉过好多次了。
温槿想,许溪舟按摩搓背的那些小技艺,大概都是因为他才磨练出来的。
他给温槿揉腰的力度总是不轻不重,恰到好处。这次也一样,一样的力度,一样的温度,一样的人。
却不再是一样的立场和身份。
“疼吗?”
许溪舟从后面抱着他,滚烫的胸膛紧紧贴着温槿的后背,那温度灼的温槿已经心神不稳,呼吸也紊乱起来。
温槿摇了摇头,小声说:“不疼。”
“撒谎。”
许溪舟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他。
温槿没敢搭话。
之后两人也没再多说什么,大约是察觉到温槿累了,许溪舟也没有放手,仍然抱着他,继续用手给他轻柔的按捏着腰部酸痛的位置。
熟悉的淡香席卷了温槿的大脑和心神,其实在被许溪舟的气味包围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有点想缴械投降了。
他必须承认,他对许溪舟从来没有丝毫抵抗力。
这个人曾经给了他一个完整的家。
“睡吧。”
在温槿意识逐渐模糊昏沉时,他听到许溪舟轻轻在他耳边说话。然后便是熟悉的流程,一个带了温度的吻。那人又抱着他,低声说:“晚安。”
当时温槿已经迷迷糊糊的,翻过身抓住许溪舟腰侧的衣服,呢喃了一句「晚安」,就一头扎进了许溪舟怀里,睡了过去。
……
许溪舟这晚睡得异常踏实,也很沉,这似乎是他们分开这两年以来他睡得最安心的一次。
重海现在还是夏天,只是北方的夏天来的晚。即使已经是盛夏时节,下过一场大雨后也仍然带着点儿春秋时的凉意。
但不过分燥热的夏天显然是极度舒适的。
只是许溪舟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温槿的踪影,床的一边是凉的,看来人已经起床很久了。
许溪舟磨磨蹭蹭的从床上起来,换好衣服洗漱完之后就到处找寻温槿的身影。
结果上上下下连每个教室都找遍了,也没看到温槿。
转身要去打电话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鹿倾,一问才知道温槿去昨天鸡窝头小男孩的家里了。
听说是男孩儿家里太困难,打算辍学了,温槿一大早就急忙赶了过去。
许溪舟没有急着去找温槿,等到中午差不多要吃午饭时才打了个电话给温槿。
“哥,我回来了。”
大概是知道许溪舟在问什么,接通电话第一句就是报备情况。
许溪舟忍俊不禁,低低「嗯」了一声,问道:“他家里条件很差?”
温槿一愣:“哥,你怎么知道?”
“刚刚去问了鹿倾。”许溪舟如实说。
温槿「哦」了一声,轻轻叹了口气,边走边说:“他家里情况确实很糟糕。”
“哥,我快到了,见面再和你说吧。”
许溪舟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去路口等他。果然没过多久就看到温槿急匆匆往这边来了。
他看到许溪舟时还愣了愣,随即惊喜的笑了笑,又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没话找话道:“哥,你醒了啊?”
许溪舟失笑:“我哪有那么能睡?”
温槿揉了揉鼻子。
“好啦,走吧,边走边说,该吃饭了。”许溪舟说。
温槿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第59章
小村庄里的山水总是清秀怡人,朝暮渐起,东升西落,田野的小路在大雨的洗刷过后到处弥漫着花草的清新味道。
阳光稀落,微风拂面,这样的安宁生活,又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
而此刻温槿和许溪舟就走在这样的小路上。
温槿想和许溪舟说说那个孩子的故事。
因为他也有一个特殊的家庭。
“他其实是被领养的孩子。”在回去的路上温槿对许溪舟说。
“而且,他……有两个爸爸。”
这回倒是许溪舟有些惊讶了。
温槿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他家里的情况挺复杂。他的亲生父母以前也是这个村里的人,还和他现在的爸爸是朋友,结果父母离婚之后嫌他累赘,都不想要他,一致商量过后决定偷偷弃养,将他扔在了福利院门口,到现在父母二人都杳无音信。他的小爸爸看不过去,想带他走,但他当时还没有伴侣,没有资格领养他,他就一直等,直到一年后他终于找到了伴侣,却是一个……男人。”
“你知道的,虽然同性结婚在当代社会已经不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是放在这样的小村庄里还是……有些让人无法接受。”温槿说罢看了许溪舟一样。
许溪舟的神色始终没什么波动,只是静静听着,如同一个真正的旁观者。也总是温槿无比认真的倾听者。
“所以当他小爸爸把他领养回来时,村里很多人都对他们一家指指点点,他两个爸爸都是不喜欢与人计较的人,只要不触碰到底线,也基本没有和别人起过冲突。但小孩儿从小性子就野,谁说他两个爸爸,他就拿石头偷偷扔谁家的窗户,还得了个小霸王的称号,后来到了上学的年纪,顽皮的连老师都不敢收。”
“直到前两年我过来这里,偶然在路上碰见了他,那时他已经十一岁了,却还没有上学。”
温槿说完垂了垂眼,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弯唇笑了笑。
这样的温槿,就是他爱的温槿。
许溪舟神色微动。
“当时他正蹲在路边偷偷哭鼻子。村里的小孩儿我基本都见过的,他我还是第一次见,我就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没有去上学」。小孩儿大约是委屈极了,也不知道我是这里的老师,「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说学校不要他。”温槿轻轻笑出了声,“一个小霸王,哭的鼻涕眼泪都糊了满脸。”
许溪舟也忍不住弯了唇角笑了笑,耐心的听温槿说着那个小孩儿的故事。
“后来我也是经过校方了解和家访才知道了他的家庭情况。”温槿说到这里神色又黯然了下来。
“我当时是新来的老师,而且由于是无偿教学又给学校捐了款。所以校长对我挺尊重的,也很尊重我的意见,很快就接收了他。我也慢慢了解了他的家庭情况。”
“他的两个爸爸确实是很好的人,都很讲理。而且你仔细了解就会发现,小孩儿虽然顽皮淘气,但是在家里一直都是乖小孩,从来不会和他们无理取闹。两人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唯一的不足大概就是两个人都没有读过什么书,赚钱很困难,只会做些粗活。当初小孩的小爸爸心急想快点把他带回家,和一个才谈了半个月恋爱的男人结了婚,所幸那个男人是真的爱他,这么多年,一直为了这个家撑着。”温槿笑说。
“本来两个大男人撑起一个家确实没什么困难的,也只带着一个孩子。可哪里知道老天不公,半年前他的小爸爸病倒了。已经确诊是白血病,只是他丈夫一直瞒着他和小孩。诊断结果出来之后他丈夫就不再让他做事了,这些年他在家里养病,病情也一直在恶化,那些零零散散的药物,再加上本就不富裕的家庭环境,让他们过的更加困难。”
温槿说到这里,突然将脚步止在了校门口,许溪舟也跟着他停下,静静的等他的下文:“一个星期前,我在南城托江信的一个医生朋友替他们找到了合适的骨髓。但是这事情也无意被人捅到了小孩儿和他爸爸面前。他知道之后倒是没什么反应,大概是早就知道了会是这样的结果,接受的很平静,可是他不愿意接受手术治疗。”
“高昂的手术费和后续医药治疗费用他们承担不起。他说想留着钱给小孩儿上学。”温槿说到这里眼眶有些红了,“小孩儿知道以后就不去学校了,说他不动手术,他就不读书了……他气的咳了血,小孩内疚的不行,哭着要去重海,说要找工作给他治病……幸好司机师傅拦住了他,我去的时候小孩正被他抱在怀里,父子三个都难过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真的是很善良的人,一开始我知道他们的家庭情况之后就想过资助小孩上学。但是被他们两个人拒绝了,说知道我是这边新来的无偿教学的老师,不想再麻烦我,还说他们供一个孩子读书还是供的起的。我当时了解的还不深,就没有勉强。”温槿颤抖着呼出一口气,“这次手术费我本来也想承担了,又被他拒绝了,说不想因为自己的病再连累了其他人……”
小村庄的阳光或许没有城市里的那样耀眼璀璨,但是足够和煦温暖。清风一吹,便将那微光吹向了人间。
许溪舟听完之后许久没有说话。
一个善良的男人,一个深爱着他的男人,一个深爱两个父亲的小孩。
这原本该是一个和谐又美好的家庭。
但是时间偏偏不给他们幸福长久的机会,轻而易举就剥夺了一对爱人白头偕老的权利和一个孩子回报父母的希冀。
所以说,时间是杀人的,是痛彻心扉的,也是无可奈何的。
时间里的遗憾,如果去细数的话,那该这辈子都抓不住现在了。
许溪舟静默片刻,突然上前轻轻抱住了温槿。
温槿刚才从力不从心里出来,这会儿好不容易找到了依靠,犹如浮萍靠岸般倚在了许溪舟怀里。
就这么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温槿想。
他听着许溪舟的心跳,感受着许溪舟的体温,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做老师这么多年,其实什么样的家庭情况他也见得差不多了。有好有坏,也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但往往只要许溪舟在他身边,就好像什么也不必过于忧心,总能过去,总能解决。
但是现在的温槿却不确定了,真的都能解决吗?
就像他和许溪舟,刚刚在一起时也没想到会因为分歧的增大,在本该稳定下来的婚姻七年后,却分开了两年。
这是遗憾吗?这算遗憾吧。
“阿槿,万事不能两全。尽力而为,无愧于心就足够了。”许溪舟和他说。
温槿将额抵在他胸膛上,许久才颤抖着呼出一口气,他张了张唇,似乎欲言又止。然而最终也不过低低「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言。
那两个善良得男人相敬如宾十余载安能至死不渝,生死相携,温槿就是不想让命运把他们分开。他有时也会任性的想:我要是偏不信命呢?
他当初不信命,所以毅然决然的和许溪舟走在了一起,多年后却仍然被命运玩笑似的捉弄,最后也逃不开两败俱伤的命运。这是温槿无法改变的天意。
可是而今他明明力所能及,又为什么要选择放弃?
救了他们,或许上天怜我心诚,又把你还给我了呢。
最后这件事还是温槿和许溪舟共同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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