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云飞渡 第83章

作者:四下里 标签: 快穿 近代现代

北堂戎渡愣住了,他似乎是听得有点儿发怔,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他侧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划着北堂尊越的左手,却忽然触到了一个微凉圆润的东西,北堂戎渡低头看了看,发现那是一个硕大的青金掐玉丹珠戒指,极有古朴沉郁之感,正戴在北堂尊越左手的无名指上,他看着那戒指,用手摸了一摸,忽然轻声道:“……这是我去年夏天,买来送给你的东西罢?”他说着,不等北堂尊越应声,便不知怎地一下笑了起来,道:“你记不记得,当时我说过,别人送的戒指,不好戴在这个位置上……你知道么,其实离咱们很远很远的一些海外国家,如果有谁把别人送的戒指戴在这里,就说明这两个人成婚了……就因为有这个风俗,所以当时我看见你这么戴时,才想要拦你的。”北堂戎渡说着,似乎觉得好笑,他扶着北堂尊越的肩头,低声道:“当时你那样戴上戒指,也就意味着我向你求亲,而你,答应了……”

饶是北堂尊越一向再镇定自若,此时听了这一番言语,也依然愣了愣,他几乎稍稍屏住了呼吸,连心跳都有些略微被打乱了节奏,这样轻柔而平静的波动,他仿佛从来都没有像此时此刻这般清晰地感受过……北堂尊越用几乎是溺爱的神情,张开五指插在北堂戎渡的黑发里,轻轻按摩着他的头皮,微笑道:“原来你那时就在勾引本座了?巴巴地买了东西,然后骗人把你送的戒指戴上……你那个求亲,可一点儿诚意也没有。”北堂戎渡不悦地偏过头去,却忽然又忍不住一下笑了起来,但马上,就又板起了面孔,道:“你怎么血口喷人,睁着眼睛歪曲事实……明明是你自己要那么戴的,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北堂戎渡说着,忽然话锋一转,睨着北堂尊越道:“刚才你说我要是死在你前面,那你就会吃了我,是不是?”他拈着北堂尊越的一缕头发,似笑非笑:“那你要怎么吃?油炸,煎炒,还是红焖?”北堂尊越低低地笑,连双肩都有些微震:“自然是水煮,这样才能一丁点也不漏。”北堂戎渡轻声道:“你真是个疯子……”北堂尊越漫不经心地笑着:“本座若不是疯子,又怎么能生得出你这样的小疯子。”北堂戎渡想了想,也笑了:“……说得也是……”

没等他说完,北堂尊越就已经忽然用手转过他的脸,缓缓凑过唇去,北堂戎渡感觉到男人火热的吐息拂在自己脸上,不觉顿了一瞬,忽然间把头往旁边一歪,避过了北堂尊越的薄唇,北堂尊越亲了个空,不由得微微蹙了一下眉,指尖压在北堂戎渡的鼻梁上,问道:“为什么不肯让本座亲一下?……难道你还是在生气,生气刚才本座碰了别人吗。”他说着,用额头贴住了北堂戎渡的脑门儿,轻声道:“……本座刚才,没有亲过她。”

北堂戎渡哂然,道:“你胡思乱想些什么……我只是觉得看着你的脸,感觉很奇怪而已。”北堂尊越柔声问道:“怎么奇怪了?本座长得又不难看。”北堂戎渡扭头笑一笑,道:“谁说你难看了,只是你这张脸,总是才二十几岁的样子,太年轻了,随着我现在年龄越来越大,你也越来越不像我父亲了……倒更像是我哥哥。”北堂尊越嗤嗤笑出声来,道:“那有什么办法,本座自从二十五岁时将北堂家的‘千录诀’练到第十重,身体容貌也就固定了,除非临死前散功之际,才会迅速衰老,不然这一辈子,也就会一直是这个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男人忽然侧了侧头,轻笑着捏住北堂戎渡的右手虎口处:“这门功夫还有一个名字,叫‘长生诀’,不就是这个意思么?”北堂戎渡徐徐念道:“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长生诀’,长生不老,唔,‘不老’倒是有了,可‘长生’,总是不可能的,任你什么帝王将相,也不过百年以后,就是一掊黄土罢了。”

北堂尊越看了看他,忽然低笑道:“其实,也不一定的……相传这门功夫若是你资质极好,且自幼一心修炼,不破童身,向来不近色相,不耽享乐,不扰心神,万事不闻不问,无情无义,无爱无恨,只一心永远这样练下去,就能得以长生。”北堂戎渡愕然道:“这明明就把人弄成了朽木一根,和石头死人又有什么两样,即便当真能不死不灭,又有什么意思……我宁愿痛痛快快地活上一百年,也绝对不愿意这么僵尸一样活上一万年,只要是个人,就肯定做不到这些。”北堂戎渡说到这里,突然间好象想到了什么一般,噗嗤一声笑了:“……对了,我忽然想起来,要是我不像现在这样根骨极佳,而是资质一般的话,一直练不到第十重,那么等到许多年以后,你还是这个样子,而我却已经老了,那时如果我还叫你‘父亲’,你好意思应声吗?”北堂尊越未想到他说出这种话来,微微愕然之余,不觉笑骂道:“混帐,只要你叫,本座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答应的。”

北堂戎渡微微笑了一下,推开北堂尊越,自己站起来,轻轻搓着手上的一枚扳指,望向窗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对了,前时我发现堡里有一大笔银子调动,是要做什么用?”北堂尊越起身脱了被血弄脏的衣裳,取了干净衣物换上,道:“是要用于筑建方面……本座即将大兴土木,扩建无遮堡。”北堂戎渡先是一顿,旋即就反应了过来,用手轻叩着身旁的桌面,问道:“怎么,你是要……”

北堂尊越一手系着腰带,嗤笑道:“没错,如今北方已平,本座现在,已经是需要一个名头的时候了。”北堂戎渡心中略一思索,立刻断然道:“不错,当初中原方乱之际,咱们没立这个名头,是因为不能做那出头鸟,暂且作权宜之计罢了,而现下我北堂氏羽翼已丰,手握北方,坐北望南,眼见卷席之势将成,后方且又稳固,此时天下无主,为了正名分,称王建制是必须的,用以招揽群雄,令人纷纷来附,不然反而只怕是失了天时,确实是此一时,彼一时也。”北堂戎渡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那么,咱们手中有传国玉玺的消息也该放出去了,让天下人看看,天命已在我北堂氏。”北堂尊越此时已穿好了衣袍,闻言低声笑道:“如今只是称王建制……等到日后南方平定,才是真正有了帝王之资。”

北堂戎渡双手抄在衣袖里,娓娓道:“鹘祗方面,等到二月初就要就要经过苗疆以南,迅速赶回本部,整顿大军吞并其他势力……我已派人与外祖母商妥,只等北堂氏大军调往苗疆,与摩月教共同阻挡其余胡人各部,将他们拖在中原,不能及时回去救援自家根基。”北堂尊越从身后将他扳过来,双手扣在北堂戎渡的臂膀上,轻笑道:“比起这个,现在你先老实些……”说着,已将脸慢慢靠近,北堂戎渡清楚地感觉到了男人喷吐出来的火热气息,他颦了颦眉,这回没有拒绝,而是同样地凑过脸去,主动亲上了北堂尊越的薄唇,半晌,才缓缓松开,道:“别忘了,我还没原谅你呢……”北堂尊越叹息道:“这样小心眼儿……刚才咬了一口还不够?”

北堂戎渡低声道:“不够。”他忽然笑了笑,露出洁白的虎牙:“你的血可真不好喝……”北堂尊越闻言,勾起左手食指刮了一下少年的鼻子,同时目光在手上的那枚青金掐玉丹珠戒指间停了停,薄唇几不可觉地轻轻挑起当时你那样戴上戒指,也就意味着我向你求亲,而你,答应了……

一百五十二.王者

二月,苗疆,大寒。

傍晚微薄的日光洒耀于地,书有‘北堂’二字的大旗迎风招展,在中军处随风猎猎而响,北堂戎渡立住马头,处于中阵核心,环视麾下军容鼎盛,经过整练的队伍威势迫人,不觉微微点一下头。此时中军布在一处丘陵上,周围一千骑兵,两千一百甲士,乃是北堂戎渡身边近卫军,外遭军士则密密匝匝,阵势端肃,方是无遮堡大军集结。

北堂戎渡眼望远处,既而回首对身后众将道:“今日一战,务必将胡人阻于此处,为此,可以不惜代价,事成之后,堡主必不会吝啬封赏……诸君共勉罢。”

向来军令如山,北堂戎渡话音既落,身后众将已轰然应诺,此次无遮堡大军开赴苗疆,其中有六成以上将士乃是北方各世家门派所出,如今无遮堡占据中原以北,所踞之地各势力纷纷归属投靠,但这又岂是这样空口白牙说附就附的,自然要拿出足够的诚意来,因此眼下无遮堡大军开赴苗疆,这些势力就必须出力,此处六成以上的将士便是投名状,预备消耗在这里,以体现出各家的价值与忠心,其中,又有八千摩月教弟子——北堂氏自身嫡系大军,自然不可能过多派往此处。

此时日头偏斜,远远已可隐约听到兵马之声,自是胡人大军将至,北堂戎渡的心神却仿佛全然平静如水,整个人似是已神游天外——如今到了这个世上,已有十六年,经过长久艰苦修练,无数搏命厮杀,自己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所有的一切,无论权力、财富、力量,都已唾手可得,并且在不知道多久的将来,终有达到顶点的那一日……北堂戎渡一时间心思电转,当下收摄心神,朝远处望了过去,突然间徐徐自腰间拔出一把精铁重剑,剑上冷芒微微闪动,依稀有浓重的血腥之气。北堂戎渡也不多说,直接下令道:“此战有敢退者,督战队誓斩之,有功者,则必赏……如此,尔等且去,各踞其位,随我斩杀胡狗!”

争霸天下,如逆流而上,北堂戎渡自无遮堡转战天下以来,每每总是亲自冒刀枪箭雨,带军上阵厮杀,其实以他的身份,只需在后方坐镇指挥便好,但就是这样一次次破阵斩将,才在军中逐渐建立起巨大威望,令上下将士真心钦服,所谓驭下之道,其实往往也就这样简单。

此时北堂戎渡说话之间,已是声色皆厉,众将凛然受命,顿时各自打马回阵,北堂戎渡冷然一笑,高举重剑,大声喝令,就见中军大旗摇动,随着层层命令迅速下达,一时间战鼓敲响,鼓声震天,数万人齐声呐喊,北堂戎渡眼见远处烟尘滚滚,胡人大军已近,当下大笑一声,举剑长啸道:“三军将士听令,且随我行阵冲杀,斩得胡狗头颅!”

一时间万人吶喊,声震天地!‘杀!’‘杀!’‘杀!’喊杀连天声中,顿时刀光剑影,漫无边际,北堂戎渡重剑挥出,战鼓号角齐鸣,响彻天地,此时日斜山头,夕阳如血!

……

身边皆是刀林剑雨,眼前阵上厮杀,血肉横飞,马蹄声轰天响起,人人此时都已杀红了眼,不顾生死,那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让人心生寒意,但北堂戎渡心中,此刻却是坚若磐石一般,唯有眼中杀气在不断凝聚,重剑指处,见敌便杀,手下几乎没有一合之将,随着鲜血飞溅,剑锋所到之地,一片惨叫,大好头颅滚滚而落,他身边亲兵亦是蜂拥而上,不顾伤亡,不计代价,只管冲杀上前,杀得性起,其攻势之猛,几如汹涌波涛,一面高声呐喊,一面将一个个对手砍翻在地,一旦有人跌下马背,不等他翻身而起,就已顿时被无数马蹄踩踏而过,变成肉泥……

一时间日渐落山,战场之上俱是一片血腥之极的杀戮景象,惨呼之声,不绝于耳,只有身临其境,才知道究竟是何等惨烈,双方的刀枪就如同最猛烈的风雨一样,将满天满地都涂上了一层浓重的血色,眼前只剩下了鲜血与杀戮,号角声、喊杀声以及惨叫声,几乎浑为一体,不是身在其中,就无法体会那生死一线的感受,在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尽数消去,眼前只有赤裸裸的生与死,胜与败!

……北堂戎渡猛扯马缰,心中杀机似滔天之焰,回身一剑劈向一名重甲胡将,他眼下已酣战多时,早已发了狠性,内心深处的嗜血因子被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除了胜利之外,再也别无它物,此时无论是什么,都已变得无比遥远,只余杀,杀,杀!

此刻这重达四五十斤的铁剑被他一剑砍下去,剑化长虹,顿时就将那胡将连人带甲斩成两段,就连那座下的马儿,也丝毫不曾幸免!那胡将的鲜血喷涌而出,有不少溅在北堂戎渡的脸上,一片温热腥甜,北堂戎渡长啸一声,心中不由得激起万丈杀意,策马直冲而去,半点也不停,所过之处,剑下竟无一合之将,如摧枯拉朽,挡者披靡!他杀到性起时,大剑之上隐隐流淌着一抹真气,一剑用力劈出,只见剑锋一闪,前方五六名胡兵立时血光四溅,身死当场。

但即便眼见如此,周围的胡人亦是毫不退却,口中疯狂呐喊,举刀冲来,但因北堂戎渡有亲兵阻挡,因此能够冲到他身边的只是少数,北堂戎渡嘴里呼喝一声,挥剑斩出,将近身之人统统尸分两段,就见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夜风冷冷入骨,风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北堂戎渡按马徐行,传令大军暂且原地休整。

周围到处都是星星点点亮起的火把,火光中,四周尸首遍野,一望无际,北堂戎渡坐在马上,毫不动容,只凝望前方,心中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快意在不住流转。

他微微闭上眼,半晌,忽然手一挥,开口说道:“……传令下去,大军分为两拨,将敌方尸首聚拢,互相轮流动手、休息,我要封土而起,建万人冢,炫耀功绩,预示我汉人大兴,让其他的那些想要强行闯苗关的胡人看看,他们日后,都是什么下场……我北堂氏有今天,所属一尺一寸,都是血战而得,如此行事,才能让天下人知道,一旦与我有违,则必受诛戮!”北堂戎渡身后跟着的诸将闻言,神情一凛,旋即纷纷领命而去。

不多时,数万大军分为两批,第一批人齐齐动手,将胡人尸体归拢在一处,一点一点地慢慢垒高,以土泥覆盖堆筑,聚集敌尸,等到下半夜,又换成第二批人上阵,数万人一起动手,历经大半夜,直到凌晨时分,才终于缓慢地逐渐形成一个数十米高的巨大尸堆,仿佛一座小城,在夜幕中如同一个人间炼狱,阴风惨惨,令人不寒而栗,恐惧之极。

北堂戎渡一夜未眠,只眼看着万人高冢一点一点地拔地而起,此时距离天亮只有一个多时辰,他将手中的马鞭一扬,嘴角轻轻抿起一抹冷笑,转身命令道:“此战虽胜,胡人却定不会罢休,自当再度席卷而来,尔等且整顿大军,以逸待劳,静等他们再至罢。”

众将一时喏喏,北堂戎渡眼望远处那巍峨狰狞的万人冢,不由得冷笑,直到此时,才觉得有些疲惫……他倦然拨转马头,马蹄声声中,已去得远了。

……

北堂戎渡带五百亲卫回到摩月教时,已近中午,白色大理石的石阶九折十八弯,尽头处立着一尊巨大的神像,不怒而威,墙壁上雕龙画凤,上首高高的玉座间坐着一个华服女子,容貌绝美倾城,长裙曳地,青丝如瀑,含笑朝着北堂戎渡伸出手,道:“……来。”

北堂戎渡此时已在苗疆待了近十日,在摩月教中也算是熟门熟路,因此依言上前,脚上沉重的熟铜蛟头蛮战靴在地面上踩出嗒嗒的声响,他走到那人面前,忽然笑了,道:“……那些胡人多得很,也难打得很,只怕我要在苗疆待上一阵了。”

许昔嵋用手细细抚摩着北堂戎渡的脸,那上面的斑斑血点还没有擦净,衣甲头盔上更是布满了暗红色的干涸血迹,散发出掩饰不住的腥气,平添几分狰狞,但许昔嵋只是恍若不见,眼中盛着隐隐地慈爱之色,道:“你只怕也累了,去歇息罢。”北堂戎渡把脸埋进她柔软的掌心里,小小地打着呵欠道:“真是有些累了……杀的人太多,我手里的那把重剑都变得滚烫了,剑锋上全是崩出的缺口,只怕这一战,已杀了不下数百人……”

许昔嵋轻轻一笑,柔声道:“……去睡罢,我让几个懂事的去服侍你。”北堂戎渡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不觉‘嗤’地一声笑出来,道:“我现在哪有那个情致……眼下我只想睡觉,什么美人我也提不起兴趣来。”许昔嵋亦笑,伸手刮了刮北堂戎渡的鼻梁:“好罢,去洗个澡,干干净净地换上衣裳,我陪你说说话,好不好?”北堂戎渡嗯了一声,起身去沐浴更衣。

半个时辰之后,北堂戎渡躺在一张大床上,身上盖着湖绿色的锦被,双眼似闭非闭,小声道:“……您有事和我说?”许昔嵋坐在床边,涂了蔷薇色蔻丹的纤细手指轻轻拨弄着北堂戎渡还未干透的黑发,说道:“我今早已接到消息,北堂尊越数日前,已在北方称王……”

北堂戎渡闻言,微微睁了一下眼睛,说道:“嗯,果然如此,我想着时间也应该差不多了。”许昔嵋水红色的唇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妩媚的弧度,如鸦翅的睫毛上被日光涂出一抹金黄,低声道:“日后你要多加注意,莫要让北堂尊越再有其他子嗣……他如今已是王者,将来还有可能成为帝王,登临天下,自有后宫万千,若是一旦再生出几个儿子,加之他又这么年轻……你总要小心。”

北堂戎渡略略一愣,随即笑道:“您想这些做什么……”许昔嵋目光微微凝起,挑一挑纤长的眉毛,轻笑道:“傻孩子,只要你一日不坐上那个位子,我就一日不能真正放心。”她抚一抚北堂戎渡的额发,语重心长:“我以全教之力助北堂氏得天下,为的是什么?为的不是他北堂尊越,不是其他任何人,我为的,只是你一个人而已……我要你将来能手握天下,而不是便宜了以后哪里冒出来的兄弟。”北堂戎渡含糊应道:“您放心,我都知道……”许昔嵋这才含笑如花,幽幽唏嘘道:“这样才好……”她想了想,忽用手摸了摸北堂戎渡光滑的脸颊,问道:“如今北堂尊越,对你还好么。”

北堂戎渡听她这样问,便道:“父亲他……对我一直都是很好的。”许昔嵋点一点头:“虽说北堂尊越为人无情无义,心狠手辣,但天下皆知,他对你这个儿子倒是真的不错,这一点,如今我还算是放心……”北堂戎渡想起现下自己与北堂尊越的关系,再听许昔嵋此时言语,不由得心中就多少有些不自在,遂道:“父亲他对我很是宠爱,您不必多想。”许昔嵋‘嗤’地一笑,秀美的指尖点了点北堂戎渡的鼻子,道:“你这小子,我不过随口说几句,还没讲北堂尊越什么坏话呢,你就把他护得紧紧的,嗯?”北堂戎渡只是笑,说道:“我知道您不太喜欢他,不过他确实为人还不错,起码对我很好。”北堂戎渡顿了顿,继续道:“当年我娘的事,说起来,倒也不能怪他的……”

许昔嵋眼眸轻垂:“不说这些了,你睡罢……”说着,给北堂戎渡细细掖了掖被子,北堂戎渡此时也确实乏了,遂闭上眼睛,不多时,就已渐渐坠入梦中。

一百五十三.王都

大雨如注。

灯火明悬的房中,一张极大极宽的长桌上,用薄木围成方形,里面放着用土木泥沙等物构筑而成的沙盘,其中山丘林峦纵横,蜿蜒起伏,明显是一个简略的地形图。

北堂戎渡穿着一袭素袍,静静站在桌前,手里执着几支黑色小旗,一面思索,一面偶尔将手中的小旗插在某一处位置,身旁谷刑则垂目而立,手中托着烛台,随着北堂戎渡不断地走动而偏移,以便将北堂戎渡所看的沙盘部分照得更清楚一些。

半晌,北堂戎渡取出手帕擦了擦手,道:“……鹘祗那边,如今是怎么说的。”谷刑将烛台放下,垂手道:“回爷的话,鹘祗近来已得草原各部十之有七,势如破竹……据说鹘祗王东图,已有意立二王子毕丹为下一任汗王。”北堂戎渡轻轻一笑,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解开腰带,将外衣脱了,露出白玉般的匀称上身,胸前横着一处两寸余长的伤口,上面已经结了浅褐色的硬痂。

旁边谷刑早已取出一只小瓶,将里面的药膏细细地抹在那处伤口上,北堂戎渡眯着双眼,手指轻轻敲着椅子扶手,说道:“毕丹是个聪明人,也有野心……前时我军已将各部意图由苗疆回援的胡人赶回南方,如今南方的水正浑,各大门派世家你争我夺,咱们眼下也在这里趁乱捞了不少好处,再过一阵,也该开拔回去了,毕竟仅凭我如今手中的这些人,实在没可能荡平南方,也就先在南面这里混水摸鱼,弄些好处便罢了。”

此时谷刑已替北堂戎渡上好了药,闻言,便低声道:“回爷的话,上回聚集的那批胡夷俘虏,已到达京城,用以筑造城墙,修建大都……其间途中死五百余人,实到京中七千四百余人。”北堂戎渡听了,点一点头道:“也好,我手上如今又有近三千胡人,你吩咐下去,将他们统统押回去罢,还有我们搜括来的财物,也全都尽数派人运回,父亲那里百事待兴,建宫修城之流,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谷刑低声领命,北堂戎渡披上中衣,想起北堂尊越熟悉的俊美面容,心中忽然隐隐有些生热,自己此次带兵在外已有时日,也不知从前的无遮堡,如今又会是怎样一番气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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