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兵洛
轻而易举制住司管家的竟是抖着山羊胡子的许大人,他眼神不善,骂说:“你这狗东西,当年放你一马,是要你为地羊斋效力,结果你竟恩将仇报?”
这司青禹早年命案在身,能从深牢大狱躲到这处苟活,的确是官老爷们开恩,也一直对许如知言听计从,此刻他不敢相信似的望向许大人,刚想说话,却被一刀戳裂嘴巴,以至于鲜血狂出。
尤娅阻止:“大人,还是留个活口吧。”
许大人又骂了声:“狗东西。”
而后才收刀退回,对桂公公拱了拱手:“您受惊了,我早就猜到今晚太平不了,幸好跟来看看。”
多半是遇袭受了井下,此刻桂喜又是一顿猛咳,然后才抖着手指放下手绢,阴阳怪气地称赞:“许大人未卜先知,厉害啊。”
许如知低头不语。
此时几个厨子已将司青禹抓走,狼也悄然退开了,再度安宁的小院月光如水,若非地上血迹斑斑,简直就像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那样平静。
*
被关在柴房里的沈吉一直分辨着外面的打打杀杀,他听到很多人都在咒骂司管家,便知是自己嫁祸的长生盅食谱起了点作用。但当满身满嘴都是血的司青禹终被五花大绑地丢了进来,还是不禁惊恐愣住。
那些家伙下手也太狠了!明明早晨还是指挥着众人的管家,现在冒着血趴在地上,仿佛随时要断了气的模样。
梦傀已经非常了解主人的性格,立刻说道:“这不能怪你啊,是他坑蒙拐骗、凌虐地羊在先的。”
沈吉暗想:“我知道是那些角色在狗咬狗,但为了页菜谱就值得直接下死手?连审都不审?”
梦傀答不出。
等着柴房门重新被关上,沈吉立刻忍痛扭动手臂关节,硬把胳膊挤出绳子,而后小心翼翼地爬上前去,咬着牙把司管家推着平躺在地,紧张地望向他的眼睛。
由于司管家半张脸都被利器捅破烂了,实在说不出话来。但他的神情里藏着深深的不甘与愤怒,浑身都打着颤,喉咙里一旦挣扎着涌出气,污血便冒得更多。
这家伙……平日糟蹋那么多性命,不管是不是玩家,都着实是死有余辜。
但沈吉还是飞快地意识到:下死手的人不想让司管家多讲话,故而绝非被盗的汤甄所为,而是与其有密谋的同伙,当众断绝了被揭穿秘密的隐患!
他尽量掩去自己的厌恶,装出震惊和不忍的样子。
司青禹染满血的手哆哆嗦嗦,在地上缓慢地画出痕迹:一个言字旁,一撇,一横……
写到最后,实在没了力气,不禁拖出长长的血道。
许字?许大人干的?许大人为什么要堵住司管家的嘴?难不成两人真在斋内偷鸡摸狗?那把这长生盅塞给他,岂不是歪打正着了?
沈吉张大眼睛,在冒出无数疑团的同时,忽意识到更重要的事,暗想:“梦傀,他写的是简体字,他竟然是玩家?!快标记!”
听到命令的系统立刻开始运作。
“梦傀触发玩家标记请求……”
“标记成功!”
“司青禹,39岁,地羊斋管家。”
“被汤师父从天牢救出的重犯,喜食人心。”
“当前同化指数:30%”
耳畔的童音响起,转而消散无踪。
沈吉虽然成功得手,却只觉得恐怖:这人根本没有太多同化指数,理应完全记得现实之事,但却能表现得那般变态,刚见面就与汤慕毫无顾忌地上床,是本性便如此荒唐吗?真是细思恐极……
正愣神时,柴房外又传来混乱的脚步声,多半是汤师父兴师问罪来了?
沈吉眼神微动,凭着第六感伸手抹掉地上的血字,而后把手缩回绳索,因来不及擦净血污而蹲于原地,直到门被打开,才故作懵懂惶恐的表情,害怕地重新爬回了墙角,装得如同他只是好心关心了下管家。
汤甄不耐烦地瞪了眼沈吉,而后带着尤娅和汤慕走了进来进来,那怪异的瘦脸上俨然充满怒意。他手里捏着皱掉的一叠纸,竟然狠着心直接踩到了汤管家腹部刀伤之上!
半死不活的司青禹立即发出闷痛呜咽,而汤慕则眼圈红红地望着情郎受苦,不敢言语。
向来喜欢调和关系的尤娅难过地叹息:“司管家,是汤师父买通刑部救你出狱的,又是汤师父许了你乱世居所,让斋内仆从都听命于你。这等信任是何其难得,你怎么能如此狼心狗肺,以怨报德呢?”
司青禹嘴都烂了,半个字讲不出来。
汤甄扬起手里的东西质问:“菜谱是你写的吧?你不通厨艺,偷偷记下老子的这些菜谱,究竟是与何人协作,又意欲何为?”
司管家眼神逐渐涣散,当然仍没可能做出反应。
着惨不忍的场面让汤慕再也忍不下去,他哭着跪下唉声说:“求求您饶了他吧!今天许大人故意封口,这事肯定是许大人指使的!那变态喜食地羊,偏不会料理,早就觊觎您的智慧很久了!管家真是被利用了啊!”
原来方才司管家的血字是这个意思,他偷盗汤师傅的料理方法给许大人去换取利益,其原因只是因为许大人好吃美味的人肉?
这理由难免让沈吉感到吃惊,没想到人家都是为了贪生慕利才搞事,而面相最不好惹的许如知竟真算是个纯粹的吃货。
回答汤慕的当然不是仁慈之语,汤师父直接祭出恶狠狠的四个大耳光,把他的俊脸都抽红肿了起来:“我苦心培养你十余年,你半点长进没有,偏跟他搞在一起,浪荡东西!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汤慕泪流哽咽:“我……我是真心喜欢司青禹的,我不想继承地羊斋,我就想跟他在一起……”
尤娅怒斥:“小慕,你闭嘴!”
汤师父脸色阴沉,咬牙道:“让肖杲过来。”
汤慕顿时恐惧地哀叫摇头:“爹,不要!我求你!”
此时汤甄已极不耐烦,侧眸朝下人使出眼色。转刻间,杨慕便被捂住嘴拖到了门外。
沈吉生怕被殃及池鱼,连大气都不敢出。
梦傀:“这老头要玩狠活了啊,臭猫呢?”
虽然很没出息,但沈吉是真不想独自目睹太恐怖的画面,但他又知道自己不能总依赖别人,猫也不行,故而只得悄悄攥紧了衣角,用焦虑的目光在那几个家伙身上来回打量,盼着能多认出个玩家来才好。
可惜留在屋内的汤甄和尤娅实在生动,仿佛他们生来就活在此处,丝毫没有角色扮演的痕迹。
*
戈壁夜晚的风简直跟疯了似的,吹得白猫身上柔软的毛毛一团凌乱,它不耐烦地眯起眼睛,顺着扒开的屋瓦往里面偷看:那桂公公正烤着炉火品着燕窝,而许大人则在旁有滋有味地啃着盘神秘荤菜,看起来相处的氛围还算不错。
公公多半没什么胃口,艰难地抿了口,便捏着勺子开始批评:“你实在太过鲁莽,当众把司青禹伤了,汤甄能不起疑?早就警告过你,别去偷鸡摸狗。”
许大人嗦完根骨头丢在旁边,擦着手啧道:“谁想他能在今天捅出篓子?当时情况紧急,要是不处理掉,把事情抖出来才麻烦呢。”
桂公公没个好脸色。
许大人继续道:“汤甄要不中用了,我现在是完全站在公公这边的,不想浪费您的精力去处理无关紧要的麻烦啊。就算千岁您带了精兵来,想动这边也并非探囊取物般容易,提早暴露,他们戒心更重。”
桂公公沉默半晌:“江公子呢?”
许大人:“刚看了,说是水土不服,睡下了。”
桂公公皱眉:“那好色之徒,没去捞姓沈的小二?”
“去急着打听过几次,但也得给汤甄面子不是?”许大人吃得香甜,“多半睡过了也就没那么在意了,只不过这地方贫瘠,不像江南的莺莺燕燕让人眼花缭乱,他才比往日在意些。”
老太监对床笫之事当然不感兴趣,闷咳了两声。
许大人嚼着肉发出疑问:“倒也奇怪,江之野平日前呼后拥的,这回怎么自己来的?”
桂公公:“他当然不想自己来,但洒家也不能让他节外生枝。到汾阳那边就把其他奴仆都留下了,小江手无缚鸡之力,偏想亲自了解这地羊买卖,独来倒也无妨。”
许大人笑:“那倒是,而且还得向他多敲打些银子,才能把地羊斋好好经营下去呢。”
白猫叹了口气,听他们二人始终沉浸在八字没一撇的贪婪和对未来的妄想中,便无声地起身溜了。
*
柴房那边仍是剑拔弩张之势。
被传话的肖杲很快就赶到了,他也是副胆战心惊的样子,进门便拱手相拜:“师父,找徒儿何事?”
汤甄阴阳怪气:“那菜谱,你瞧过了?”
肖杲早有准备,立刻面不改色地跪到地上表衷心:“徒儿是为了帮师父找回失去的东西,才去搜了管家屋子,绝无偷窥之意,再说菜谱颇长,徒儿拿到后立刻就交还给您,具体做法和配料是半点都记不住的。”
这话很难全信,汤甄耷拉着眼皮沉默不语。
作为跟他学艺多年的人,肖杲比谁都清楚师父的心狠手辣,他把头磕得砰砰作响:“徒儿愿以死证清白!”
汤甄怪笑了下:“什么死不死的,起来吧。”
肖杲没敢动。
汤甄瞪眼:“赶紧起来,把这叛徒料理了!竟敢偷偷记录我的菜谱卖给外人,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肖杲是专门分解地羊的老手,其实司青禹手脚不干净,被发现是必死无疑,但大家真没想到汤师傅竟要把他给吃了:毕竟是认识这么多年的熟人,又皮糙肉厚,谁能下的去嘴?如此做莫非是要杀鸡儆猴?
汤甄瞧出徒弟的迟疑:“哼,瞎琢磨什么?告诉你也无妨,那长生盅千变万化,食材要契合食客的身子,方才有延年益寿之妙用,虽然司青禹的五行比不上我精心挑选的地羊,但对公公也算是大补之物,刚好用来赔罪。”
肖杲似懂非懂,加上他可没什么同情心,起身接过帮厨的菜刀后,立刻便走到司管家旁边:“对不起了。”
此时司管家已然半死不活,根本无法做出任何抵抗,微皱着眉头的肖杲直接剁向他的脖子!
在杀戮的瞬间,沈吉便已吓得缩住了肩膀,副本都是极疯狂的异度空间,他常拿坚强冷静去要求并不太成熟的自己,但眼睁睁目睹如此残酷恐怖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的。
别说多看半眼……就连听到刀刃削过骨头的摩擦,都让少年怕得发抖,衬着屋外汤慕那尖锐破碎的哀嚎,更让他觉得身处地狱般难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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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者数量:49872」
「敲!正要吃饭呢,有点受不了了!」
「这马赛克来得及时。」
「谁让无限宇宙的智慧体都长得差不多。」
「但蓝星的人类还是突破了我的想象。」
「低端文明的愚昧印痕。」
「别说这些了,令史赶紧来啊!太监那么好看?」
「所以到底啥叫太监啊?我没懂。」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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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杲可不像司青禹那么变态,他只在厨房杀地羊,杀了便准备做羹汤,并不会特别去虐待对方,但这辈子肖杲杀过的人不到一百也有八十了,说熟能生巧并不为过,所以司青禹那么壮的一个汉子,没过多久,就变成一块块被切分好的花肉和棒骨,整齐到了诡异的地步。
几乎快要崩溃的沈吉把头缩在臂弯里,那种从心底泛起的冷意比寒夜更加凶猛,早已夺走他所有知觉。
冷意深处是无法自控的愤怒——这些疯子,完全没救了,谁也别想得偿所愿!谁也别想成为傀儡离开!
正头脑混乱时,清冽而低沉的男声忽在门外响起:“看来各位都忙得差不多了,我来的正是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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