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吉带着那群大大小小的孩子跟上他的步伐,而杨茉则守护在队伍的最后面,以防遭到突然袭击。

吴弥尔虽跟了过来,但对这个计划并不热衷,态度也颇显散漫,继续自说自话:“老刑的确有两下子,但他的心思全在杀人上,做事真正有脑子的是孙秀才。那人武艺并不如何,使得都是下三滥手段,很容易——”

他叨念的话都没错,只是回去与他们厮杀,便不可能破坏副本,杀到最后活下来的玩家,还会变成傀儡。

这可是沈吉最不想见到的结局。

“行了,你用不着说这些,我知道你想报复那些囚犯,但那不关我的事情。”杨茉竟先冷淡地开口阻止,“没有人阻止你去完成心愿,就别在孩子面前没完没了了。”

吴弥尔垂眼冷笑了下,罕见地没有争吵。

沈吉心中的狐疑更甚。

正在此时,石道后竟然传来一阵颇为整齐而有力的脚步声!杨茉反应极快,意识到危险的同时,立刻抽出剑来大喊道,“后退!猫娃子,保护弟弟妹妹!”

说着她便摸黑迎战上去!

来者竟然是李腾飞,他可是位久经沙场的将士,加之带了整队颇为精壮的囚犯和狱卒,一时间与杨茉战得不可开交,场面十分激烈。

杨茉气急喊道:“姓李的!我们好歹同路过,就算你非要和那群人渣同流合污,就不能别为难孩子们吗?”

李腾飞丝毫不觉得羞愧:“老刑找的是你!”

杨茉更怒:“我跟他互不相识!”

说着便猛踹李腾飞一脚,横剑划花了他的脸。

用拇指慢慢擦掉滑落下来的血迹,李腾飞也带着怨气眯起眼睛:“这就是杨家剑法吗?可惜你一届女流,终是白费了,可惜啊。”

“什么恶臭男权发言?”

本在看戏的吴弥尔忽冲上前去,持刀发动攻击的时候,周身散发出神秘而扭曲的黑色雾气,那是属于心印的力量。每每他认真开打时,便会变得如此。

梦傀对能量变化很敏感:“别靠近!危险!”

约只花了几秒功夫,和杨茉恶战不休的囚犯们就碎成了满地尸块,包括刚刚还在嚣张的李腾飞。

并看不到心印之气的NPC们全部目瞪口呆。

吴弥尔像是被鲜血淋过,收敛起喧腾的黑雾,慢慢回头笑着说道:“人家要赶尽杀绝,你们还不反抗?”

沈吉并不感激:“是你留下记号把他们引来的吧?”

吴弥尔沉默。

沈吉:“我看到了。”

吴弥尔哼说:“那又怎样?”

沈吉气愤:“我诈你的,你还真这么卑鄙?”

吴弥尔:“…………”

杨茉表情阴晴不定,她可能是无法理解来自故事之外的吴弥尔,竟恼怒质问:“你想干什么?我是不可能带着一群小朋友去找那个囚犯头子的!这事跟我没关系!”

“杨将军之女,英烈之后,我们可是仰慕得紧呢!”

孙秀才阴柔的声音自石道内传来,他身后带了更多帮手,即便瞧见了李腾飞死亡的惨状,也显得毫不在意,仍旧挂着怪笑,而且一直盯着沈吉。

吴弥尔一门心思想找机会去跟他们斗个你死我活,竟然直接便把刀丢在地上,举起手来表明态度。

这任性的样子真是可恶至极!

沈吉意识到不能让杨茉被捕,如果让老刑得到这姑娘,还说不准剧情会扭曲成什么样子,而且目前有能力和决心独立炸塔行为的,也只有她而已!

思及此处,沈吉立刻给她使了个眼色。

这杨茉还真不是会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性格,她竟然眉头一皱,潇洒施展轻功,冲进完全没有光线的石巷里不见了踪影,没再管身后种种。

虽然这的确是沈吉所希望的,但不得不说,杨茉这NPC实在太给力了些。

孙秀才瞬间变脸:“给我追!”

一队囚犯们立刻听话地飞奔而去。

瞧见最熟悉的大姐姐离开了,有几个稍小的孩子终于害怕地哭出声来,那悲伤似会传染,一时间拥挤的石巷中激荡起惨烈的童音,让人头痛欲裂。

不知这幕怎么就触怒了吴弥尔,他口不择言地骂道:“哭有屁用!谁哭的最大声谁先死!”

孩子们:“……”

第98章 蚕魂塔

由于吴弥尔言行实在荒唐, 孙秀才被逗得大笑起来,过了半晌,他才色眯眯地靠近扶住沈吉:“宝贝, 原来你也在啊, 先跟我走吧,别在这跟他们胡闹了。”

吴弥尔无差别攻击:“别他么碰他, 一会儿先弄死的就是你!像个太监一样阴阳怪气的,恶心!”

孙秀才叹气:“我以为我是最疯的, 看来我错了。”

话毕他便抬抬手吩咐:“全都带走。”

*

位于一楼的石殿像遭过惨烈的洗劫,乱七八糟而又冷冷清清。此刻大部分人都去死斗挖心了, 周围只游荡着为数不多的囚犯,犹如失去灵魂的孤魂野鬼。

好机会!

吴弥尔不由露出微微笑意。

老刑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张大椅子上, 那鸟嘴羊神的金雕像下堆满了暗红色的心脏,大小不一, 触目惊心, 看来他还真把这蚕魂塔当成自己的精神故乡了。

由于场面实在过于血腥, 沈吉只能小心翼翼地护着孩子们不去多看, 全身提防之意。

吴弥尔倒是自得, 他大步走在最前面, 满脸不服不屑,到老刑面前便抱手站定,照旧是那副不屑的模样。

孙秀才慢条斯理地禀告:“杨茉身手实在不凡,逃掉了。其他人都在这里。不过她看护了孩子们一路,应该不会选择抛弃, 过会儿肯定要偷袭回来的。”

老刑伸了个懒腰, 坐起来说:“她是不是当我们傻啊?在这乖乖等她来逞英雄?”

“就是,老套, 没意思。”

孙秀才抬袖而笑,饶有兴致地打量沈吉。

老刑对他这毛病很厌烦:“滚一边去,你们过来。”

被瞪住的孩子们动也不敢动,唯独猫娃子胆大些,握拳骂道:“坏蛋,你想干嘛?”

“坏蛋?”老刑哈哈笑说,“叔叔我确实是坏蛋,我实在无聊,想看你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猫娃子紧张地瞧瞧沈吉。

沈吉被这事态发展搞得进退两难,只能尽力展露保护之意:“你有什么不满,冲我……和我哥来就好了,为什么要跟小孩子过不去?”

吴弥尔哼道:“就是,废话连篇。”

“你们两个也逃不掉。”老刑向周围负责守卫的犯人们招手,“都过来,玩个捉迷藏。给孩子们一柱香的时间,藏的不好的,当场杀掉,藏的好的,就饶一命,如何?”

此话令沈吉忍无可忍:“你不要欺人太甚!”

没想吴弥尔更先发了飚:“够了!我看谁敢过来?”

没想到小朋友还是真是这家伙的软肋啊,沈吉疑惑眨眼,猜想肯定和这家伙的童年经历有关。

那些犯人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自然不服这两个年轻人,为首的率先一步撸着袖子靠近小孩:“我偏——”

吴弥尔面色微沉,立即扯断了捆着自己的铁链,用它当武器直冲上去狠狠勒住那人脖子,把他的头像西瓜一样砸在石板上,瞬间红白乱溅,场面骇人。

沈吉被这突然恐怖的袭击惊住,看来吴弥尔的确很容易被小孩的事惹怒,而之前也并非全心全意想杀了自己,多少有点手下留情了。

老刑眼睛微微睁大,在童稚的哭泣声中缓缓地站起身来:“精彩,所以这才是你的实力?”

吴弥尔在喘息中踩着血污起身,呸道:“一群垃圾,你们想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老刑起了兴致,摆手:“一大群人打作一团什么好看的?既然你这么有信心,不如挨个挑战下这里的高手?”

这要求简直正中吴弥尔的心意,他早就想平推副本了,对所谓高手不感兴趣,只想赶紧捏爆玩家的脑袋,闻言立刻指向孙秀才:“那你就吧!”

孙秀才笑意一僵:“在下可不如少侠好身手。”

老刑是个十足的疯子,当然没真把自己狗腿的性命放在心上,竟然拍了拍孙秀才的后背:“谦虚什么?你可是奸污了十几个花黄闺女,把她们片片割解,才被从江南送到北疆的,能耐肯定不简单啊。”

哪怕在监狱,这也是最令人不齿的罪恶,众人望向孙秀才的眼神立刻浮满鄙视之色。

孙秀才眯着眼睛慢慢迈步,而吴弥尔的身上,则又缓缓散发出了不详的诡雾,那是极危险的信号。

在进到蚕魂塔之前,沈吉很担心吴家人和那些心印猎人装成玩家阻碍自己。可故事发展到现在,他已经很清楚了:其实明面上几个玩家,全都是货真价值的傀儡候选,那生于人类心灵的恶念,被放大到了极致,绝不是能够假装出来的。

如真有猎人,当还藏在暗处。

孙秀才走向吴弥尔的时候,全场死寂,就连梦傀也紧张:“总觉得他不会束手就擒,要用技能帮小吴吗?或者标记个玩家去里世界缓缓?不行不行,也不能让吴弥尔得手,否则你就真没戏了。”

沈吉心情也烦乱,但他感觉得出来,吴弥尔因小孩而腾起的愤怒不是假装,那那肯定跟他个人经历有关……说起来,做吴家的小孩,应该很艰难吧?

“少磨磨蹭蹭的,废物!”

吴弥尔又开始不耐烦。

谁知孙秀才忽从袖子里扔出个东西,诡异的香味顿时与石殿内弥漫开来,他同时露出狞笑,抬腿便跑!

“别呼吸!”

吴弥尔警惕地掩住鼻子喊道。

这家伙竟然全是下三滥的手段,沈吉只觉得自己脚下一软,狼狈趔趄的当下,那些身体更虚弱的孩子们已经昏倒了。

此举突然,就连老刑也被逼得连连后退,他气骂说:“还不躲开?拿清水来!”

*

孙秀才搞出来的麻烦十分恼人,拖延了大家不短的工夫。他下手很黑,那迷药的药效颇强,就连中毒最浅的人,也足足缓了半个时辰才恢复如常。

待沈吉被迫重新跪在老刑面前时,舌根还有点发麻,但他还是尽力为杨茉争取时间,哀求道:“真的不要再拿孩子们开玩笑了,他们误入蚕魂塔,根本没做错任何事情,甚至不明白自己在经历什么。”

事到如今,即便不标记,老刑是个玩家的真相也彰明较著,他显得有些不管不顾:“是什么让你觉得,我是在对别人的错误施以惩罚?”

沈吉语塞。

老刑笑得非常开心:“你不觉得,杀戮本身就很有趣吗?不仅能剥掉人身上那张皮,还能剥掉心里那张皮!”

看来他是真的喜欢杀人。

一开始被盔甲怪人要求交出心脏才能进副本时,老刑应当感觉很兴奋吧?所以后面才要求大家也都去挖来温热的心脏交差?这是否让他感觉自己更有掌控力了呢?

沈吉只能用理性揣测,根本没法共情,在他眼里,这家伙简直就是个危险的精神病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