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白猫立刻缩回了头, 三两下便窜上房檐, 迎着朝阳不耐烦地砸了砸尾巴。

买早饭的宋丽娟进门疑惑:“咪咪,爬那么高干吗?”

听到这句呼唤, 沈吉只花掉一秒就从客厅急跑出来,而后心虚地朝白猫露出梨涡:“哎呀, 你怎么来了?不会早就到了吧?哈哈。”

白猫眯起金瞳,明显态度不满。

*

一片死寂的高层公寓内, 由于拉着厚厚的窗帘,半点阳光都透不进来, 而显得格外阴冷恐怖。

吴弥尔抱手瞥过佣人熨烫好的高订西装,两秒后才啧了声:“给我换套便服, 晚上用。”

黑衣人小心提醒:“大少爷让您尽快离开东花。”

吴弥尔烦闷:“知道, 明天就走。”

黑衣人勉强站到角落。

从冰城回来后, 吴弥尔便一直被如此监视着,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状况。

看来在有心印猎人的配合下, 仍旧没在副本里除掉稚嫩的沈吉, 已经让吴格予对他非常失望了,他不准弟弟再参与自己的行动。

但……事后回想起来,吴弥尔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有几分不忍心,又有几分做不到,所以他半句没多解释。

反正吴家未来如何, 既不仰仗他的努力, 也不会受损于他的失败。这事实虽然令人无比沮丧,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

处于华夏最南方的东花虽比冰城暖和了几十度, 但大晚上坐在户外吃汉堡,仍旧是很凄冷萧条的待遇。

吴弥尔打扮得人模狗样,表情却十分不满:“为什么又换到了这里?你就这么怕我对你动手?你以为在街上你就逃得掉?”

沈吉一脸无辜地地指了指在旁品尝红茶的白猫:“刚刚商场不让我进……”

好像除了白尘子,谁都不晓得白猫身份,吴弥尔只觉得嫌弃:“所以你带着这玩意干什么?”

白猫冷眼斜视。

沈吉头上滴汗,转移话题:“你找我到底有什么目的?直接说吧,反正你也不是兜圈子的人。”

这态度不禁让吴弥尔陷入沉默。

“是想买那个心印吗?还是真有什么沈家消息?”沈吉继续追问。就算今晚赴约总显得鲁莽,但他心里总有种预感:吴弥尔绝不是胡说的性格。

晚风拂过,少年的脸格外清新无害,那柔软的短发在风中微微发颤,比小猫尾巴还要柔软。

吴弥尔看过半晌,淡淡地收回目光:“无论如何,之前约你,你是绝不会愿意来的,为什么改变态度?”

沈吉低下了头,认真思考过几秒,很清晰地表明态度:“副本里对你的所作所为,我很抱歉。”

“很多人都喜欢用副本是假的来安慰自己。”吴弥尔眼神中浮现出熟悉的戾气,“但生活中遇到和故事里同样的状况,人的选择也往往相同——哪怕是此刻,我若是被你定义为恶人,你还是会不假思索地对我下手,你已经暴露你的本心了。”

沈吉并不否认:“嗯。”

吴弥尔嗤笑了声:“算了,反正我也要走了。”

“走去哪?”沈吉反应过来,“回日本?”

吴弥尔即没表现出肯定,也不愿细聊:“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哥看中了博物馆几个特定的心印,我不知道他的甄选标准,也不晓得那些心印力量有多重要,但……好像有很重大的原因,跟你妈妈的失踪不无关系——不过我是偷听到的,不知详情。”

白猫停止喝茶。

沈吉完全没猜到吴弥尔会选择背刺吴家一刀,这消息货真价实?还是他在信口胡编?

“说这些是不想你死得太难看。”吴弥尔哼说,“总之,我哥可不像我这么心慈手软,你要想跟他争,就做好要死的代价,祝你好运。”

他深邃的眼眸中映着长街的璀璨灯火,神色显得变幻莫测。

沈吉在这人脸上看不出半分良善,但又感觉……吴弥尔说的全是真的。

*

从雪山下来后拖延了几日,这夜沈吉终于得空把那个金色雕像放入收容室内。

被关在此处的心印可不是什么害羞的纯良宝宝,当它们习惯沈吉的存在后,本性便开始暴露无疑。所以原本安静的收容室内也变得越发吵闹。

梦傀非常满意:“多么欣欣向荣的声音!”

沈吉:“……不觉得很像菜市场吗?”

说着他便找了个看起来结实的柜子,把名叫翎羽的金色雕像轻轻地摆放进去。

因着最近生病的原因,心印一直在江之野手里。始终与馆长相伴的翎羽惶惶不可终日,此刻终于摆脱绝对的力量压制,它嚣张而庞大的幻影立刻腾空而起,在收容室内发出带有回音的尖唳。

骰子珀琅极为不满:“狗东西,撒什么野?”

头骨灵纹:“可能在幻想自己很厉害吧?”

“真可怜呀,我要说么,杀人不如诛心。”嫣然哼笑了声,“不过这种傻子是不会明白的。”

翎羽气急败坏:“你们说什么,在找死吗?”

“别吵了!”沈吉忍无可忍,而后严肃道:“你们几个,之前互相认识吗?”

珀琅:“认识啊。”

嫣然:“倒也不是全认识。”

始终懒洋洋的青铜鼎哼哼:“闻所未闻,一群菜鸡。”

其实沈吉是想打探下吴弥尔讲得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但这些回答沈吉难免疑惑——如果心印不再能蛊惑人类,便失去了自己的目标,它们是没可能联合起来撒谎的。

所谓认识,也不过就是有几个一起在博物馆待过。这应该和吴家的计划没有太多逻辑联系才对。

所以,收集这几个心印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剩下没收集到的,又都是些什么呢?

沈吉抱手深思。

*

尽管来过博物馆很多次了,但江之野的书房沈吉还是头一次进。这房间比卧室还要宽敞上数倍,跨越了两层楼的顶天书架和宽敞的书桌沙发,都是非常古典雅致的设计,深夜在这里点着琉璃灯喝杯热茶,实在美妙。

沈吉观察得开心不已:“哇,这是我外公装修的吗?还是你自己设计的?简直就是我梦想中的书屋。”

“是吗?那你住过来。”

江之野随口回答。

他脱下风衣,随手把长发简单束上,转而在书桌前支着胳膊翻看起叠厚厚的文件,显然在琢磨别的事情。

沈吉凑到旁边问:“今晚吴弥尔说的话很重要,吴家对这些事是非常谨慎的,对吗?”

“嗯,而且刚好我最近也在思索这个问题。”江之野淡笑,点了点面前的纸张,“不过你接触过的心印们,的确没什么共同之处,也许是大家太疑神疑鬼了。”

榕骨镇的首骨。

金银坊的骰子。

赤花盈的香炉。

地羊斋的铜鼎。

蚕魂塔的金鸟。

……

这几个心印的照片、资料和前因后果都被整理得非常详细,后面还夹着些颇为高深难懂的能量监测报告。看来馆长已经认真研究过很长时间了。

沈吉对此颇感意外,又不小心发现桌上还摆着些关于沈奈和沈聿青的档案,更不知该如何表达。

江之野解释:“之前答应过你的,陪你一起找他们的消息,但是几乎没有任何头绪。其实所有的事都和困扰住沈家的那个心印有关,只可惜心印到底是什么东西,除了星宇,谁也没近身接触过……抱歉。”

“你没有对不起我啊,干嘛总和我道歉?”沈吉表情挺认真,“是我自己没用,什么人都不认识,什么事都摸不到头脑,全靠别人告诉我支言片语才稍有了解。”

江之野轻笑:“能让人愿意坦白也是魅力所在。”

沈吉有点不好意思:“搞不懂吴弥尔在想什么,我以为他会恨死我了,没想到反而了揭他哥哥的底。”

“他有点喜欢你。”江之野呵道,“但更多的是嫉妒。”

沈吉自动略过前半句话,更加无法感同身受:“嫉妒我?他句句都瞧不起我……再说吴家不是很有本事吗?”

江之野整理好那堆文件,通通丢进碎纸机:“人类总是更容易向往自己没有的东西。”

这句话倒也没错,沈吉无奈:“算了,我也管不了他的事情。”

“吴格予有特勤部盯着,你别太有压力。”江之野揉揉他的头,“虽然没资格去期望你度过怎样的一生,但至少……不应该因为心印的事累死累活。”

“你怎么没资格呀?”沈吉立刻抱住他的胳膊,“只有你有资格,你是我男朋友!”

“是吗?”江之野不愿回应他的甜言蜜语,反而翻起早晨的旧账来,“所以你有任何秘密,都宁愿跟别人讲?”

沈吉尬笑:“我以为你不会让我去见吴弥尔的。”

江之野轻捏住他的脸:“你还以为什么了?”

“真就瞒你这一件事。”沈吉眨眼:“我发誓!”

江之野这才把动作换成轻抚,伸手便把沈吉抱到桌边坐下,只对视两秒,又不禁低头深吻上去。

空气不知不觉便被浸上了甜腻的味道。

太年轻的沈吉总是轻而易举便被撩得神魂颠倒,他轻拽着江之野的衬衫,指尖微微发颤,有些情不自禁地抚摸起那薄衣下的肌肉,像欠欠的小猫轻踩。

江之野呼吸微沉,握着他的手腕:“好了,别闹。”

沈吉贴上他的唇浅笑,小声质问:“你到底是在忍,还是没有我们人类一样的感觉呀?”

“你说呢?”江之野颇为无可奈何。

“我怎么会知道?”沈吉眨着明亮的眼睛故意哼了一声:“别人不给好脸色还要贴上来呢,你却每次都要把我推开。”

“是吗?别人是谁?”江之野也笑,“我能知道吗?”

沈吉立刻怂怂,试图开溜:“我顺口乱说的。”

江之野捏住他的脸:“给你个机会好好坦白。”

“真的没什么啊,我又没假装过自己喜欢女孩子,总有几个男的会喜欢我吧。”沈吉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随口道,“正常点的拒绝几句也就停止献殷勤了,偶尔也有脑袋不正常的,总是搞出离谱的事来。”

江之野表情莫测:“哦,多离谱?”

沈吉回想起高中的事情,忽然笑了起来:“之前泳裤被偷了好几次,害我游泳课总是上不成,最后还是李蜀用监控——”

眼见馆长面色越来越差,沈吉赶紧闭嘴,改口道:“没什么。”

江之野深吸了口气:“离变态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