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冬青耐心已尽:“如果没别的事,就别在这里打扰我了,烧出照骨,对大家都有好处。”

俞卿面色一僵,甩袖便走。

守在旁边的沈吉趁机问道:“大小姐,照骨白瓷已经很多年没有烧出来了,你真知道怎么烧吗?还有,我们白府留下的那些陶瓷面具,就是照骨瓷中的精品吗?”

“半学半猜的,多半了解了照骨的奥秘,只不过还得多试才行。”白冬青等着火势起来,才回答,“院子里的那些都是俗物,充充门面罢了,我爹房里藏了个玉净瓶,当年有人出千两黄金他都不肯卖,那才是仙品。”

看来大小姐所说的瓶子便是心印本体。

沈吉在这副本里几乎没怎么使用技能,始终摸着石头过河,此刻他推断让马福和白浅釉失踪的罪魁祸首,以及照骨的诞生,必是两个最关键的事件,不由摸住下巴走神:白浅釉是去洪家失踪的,除非在路上遇害,否则与洪家脱不了关系,现在杳无音信的肯定是完蛋了,是得去洪家再探探才行,但……

梦傀问出最令人不解的问题:“马老板和白二小姐毫无共通之处,谁要害他们,目的是什么?”

以沈吉目前掌握的线索,自是回答不出。

谁晓得他刚打算动身,正专注的白冬青却开口:“最近外面乱,你还是别乱跑了,就在这里陪我烧瓷。我有预感,再稍加调整,照骨必要重现人间!”

强行被留住的沈吉只能回答:“……是。”

白冬青卷起袖子继续干活,这烧瓷之事她已重复了成千上万次,从小到大,窑内诞生的瓷器几乎成了她存在于人世的全部意义,看起来多少有些令人感慨。

梦傀稍有不解:“其实这样也挺励志的,白大小姐这么全心全意的追求,真的有问题吗?”

“谁规定怎样是有问题,怎样是没问题的呢?”沈吉默默地在心里道出自己的思索,“心印就像一个个精密的机器,在固有的三观之下去捕捉人类那些‘不对’的情绪,将其放大,再利用副本不断扩散……真的很像有另一种文明在拿我们人类做实验呢。”

这些话当然是受了白尘子的启发,梦傀思考不通如此复杂的事情,索性陷入沉默。

沈吉默默地望向白冬青,虽不知江之野为何认为她是个可以被改变的角色,但没来由的奇妙信任,还是让他毫不怀疑自己能够“唤醒”她,只是一时间捕捉不到足以动摇白冬青的契机罢了。

*

这天白冬青又忙碌到很晚,才在私窑旁的小屋里疲倦的睡下,被她强留了一整天的沈吉同样困得眼皮打架,全凭一口气吊着,才趁着夜色强打精神往外溜去,打算到洪家找找白浅釉到拜访过的痕迹。

匆匆路过白老爷房时,里面传出的咳嗽声简直撕心裂肺,听起来就是不容乐观的感觉。

梦傀:“这没用的老头,不会直接被气死了吧?”

沈吉:“……”

被夜色笼罩的桃川照旧静得可怕。

沈吉在窄巷内鬼鬼祟祟地走着,忽听到声陌生的猫叫,他刚抬头试图观察,又察觉到了轻碎的脚步声,赶紧利用体型优势,飞速躲进个大陶罐里。

方才确实有人急匆匆地经过了。

沈吉探出头来,竟望见洪昊的背影,不由愈发感觉这些剧中角色关系扑朔迷离:前面是通往白家的小路,他半夜三更地要去做什么?再闹着退婚?可是时间也不打碎啊?

【主线任务:跟踪洪昊】

【返回白家】

【放弃,前往洪家】

由于至今看不出洪大少爷究竟有何所求,沈吉自然果断地跟在他的后面,试图一探究竟。

*

出乎意料,洪昊不仅目的地是白家,而且连大门都不走,竟是熟门熟路翻墙进去的。跟在后面的沈吉越来越惊讶,直至瞧见他避开巡夜的仆人,直接钻入俞卿的房间,这才目瞪口呆地发懵:啥?!

梦傀也惊了:“人类的多样性!我不理解!”

沈吉着实咽不下这离谱大瓜,手脚并用地爬到俞夫人窗下偷听,不由变得满脸严肃。

俞卿的声音很是责怪:“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来做什么,生怕别人不注意你吗?”

洪昊的态度相对弱势些,平日的趾高气昂全不见了,甚至泛出强烈的委屈:“可我真的很想你和孩子,想得连饭都吃不下。”

沈吉捂住嘴巴:什么?算算他们差了也有将近二十岁吧?不仅偷情,就连肚子里的娃都是……天呐!

梦傀:“难怪对婚约别别扭扭的,即看不上白二,也不喜欢白大,原来是迷恋她们的母亲!”

沈吉难以回过神来:“可这若是被发现,两家之间真就要血雨腥风了!洪昊的所求是不可能实现的啊。”

梦傀:“你不会是真入戏了吧?杀人不是难事啊,挡路的长辈都挂掉的话,他们不就自由了?”

无法反驳的沈吉:“……”

只听着屋里的动静越来越少儿不宜,并没有再商谈什么阴谋诡计,沈吉也无意多留,赶紧站起身来,打算把这爆炸消息去告知馆长,再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

虽然连续两起失踪案闹得人心惶惶,但因果巷的鬼市在即,云集客栈的房间还是被各路瓷商占满了。沈吉顾不得避嫌,直接冲上楼去寻找,谁晓得在一扇虚掩的门外,竟听到江之野和苗阳在对话。

江之野:“妹夫多半是遇害了,现在你想继承家产,马家的阻力可想而知,还是要打起精神来应对。”

苗阳显得非常沮丧悲伤,慢慢地收拾着行李,半晌才反问:“你可是找到可乘之机了,你很高兴老马的死,对吗?”

江之野跟在旁边轻笑:“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以后我自然会帮你在马家站稳脚跟,其它绝不多想。”

这话惹得苗阳更加悲伤,捂住脸呜呜地哭泣起来:“没了老马,日后该当如何,谁也说不准了,我只心疼我的孩子,还没来得及到这世界上,就没了爹爹。”

“你得继承马福的一切,包括他做生意的手段。”江之野轻声道,“之前妹夫巴结了谁,赚了什么银子,作为枕边人,你不该不知道啊。”

苗阳仍在哭泣,不多搭话,江之野端过杯热茶,等着她慢慢喝了两口,才安抚道:“早些睡吧,说不定明天官府就有新线索了呢。”

*

馆长虽然性格大气温和,却甚少对谁如此细心,沈吉看得心里不是滋味,全因为了剧情发展才没硬闯,一直在走廊的角落默默等着他出来,才轻咳了声。

江之野一愣,上前扶住他说:“你怎么来了?”

沈吉不高兴地眨眨眼睛,示意了旁边房间,随他躲进去后,才说:“讨厌!你对这假表妹还真好呢。”

“不会吃醋了吧?”江之野并没拐弯抹角地逗他,直接说,“我是发现马福和洪家有些见不得人的交易,而且苗阳多半知道些细节,才故意忽悠两句,她现在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很快就会忍不住去找洪夫人的。”

沈吉惊讶地眨眨眼睛:“我也有关于洪家的人消息,必须得第一时间告诉你,我知道洪昊想要什么了!”

第109章 因果巷

洪昊的离谱爱恋属大瓜实惊人, 就连见多识广的馆长也听得一脸沉默,他皱眉思索过半分钟,才说:“虽然如此, 但马福和白浅釉的失踪并不太像洪昊所为, 因为真正碍到他的事人是白老爷和洪夫人。”

沈吉点头,追问:“那你怀疑谁是凶手?”

尽管局势扑朔迷离, 江之野仍旧淡定:“你等瞧着吧,看苗阳会去找谁, 后面的事就都清楚了。”

沈吉十分信服地点头,生怕自己错过关键剧情发展, 低声说:“好,那你盯紧点, 我得回白家了。”

没想江之野却忽然拉住他的胳膊,直接把他拽进了怀里, 抬高了些声音:“我都跟你说了, 稍安勿躁。”

收到眼神暗示的沈吉立刻明白是隔墙有耳了, 也故意大声讲话, 故作委屈地说:“江老板,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把我带走啊?我实在不想在白家待啦。”

江之野轻笑:“需要等个合适的时机。现在白老爷刚丢了女儿, 不是提这种事的时候。”

沈吉装得不开心:“可是……”

江之野:“有点耐心,或者你今晚留下来陪我?”

沈吉放软声音嗯了声。

此时江之野又瞧向门口,轻轻亲了下他的脸,方才拉着他朝窗边走去。没过多久,披着暗色披风的苗阳便从云集客栈离开, 匆匆地步入了黑夜之中。

*

晚饭微凉, 白猫带着小橘轻步走过墙沿,一路跟随苗阳来到了静悄悄的洪府, 它还记着之前被家丁赶暴力走的事,路线选择得十分小心,窜了几窜便带路隐入暗角。

那马福一直是红白两家的的订瓷大户,特别是近几年,收走了绝大多数玑瓷,莫非……他和白浅釉一样,也是在这里面出的事?——沈吉忍不住偷偷思考。

却说苗阳的拜访目标的确是洪夫人,见面后她的肢体语言非常卑微,完全不像个瓷商,行过礼后才红着眼睛说:“夫人,现在老马生死未卜,但洪家的瓷器却不得不买,不知今年可否有玑瓷让我来销售……这对我和孩子十分重要。”

洪夫人一语道破:“怎么,意识到玑瓷销路奇好,你需要进得到货,才能在马家站得住脚?”

苗阳抿住嘴唇,最终强调:“我们都是母亲,独身活在这世间,许多难处,我不说您肯定也明白。”

“确实。”洪夫人态度明确,“原本今年我是不打算卖玑瓷的,毕竟赶上我儿子大婚,家里要用到不少。可惜现在……儿媳妇怕是没了,那么多玑瓷留在家里也是无用,其实卖你无妨。”

大家都还在找白二小姐,她却如此确定人没了,这里面没问题是不可能的。

苗阳没那么天真:“所以您有什么条件呢?”

洪夫人微笑:“只要你和你的孩子继续效忠于我,这瓷器生意,我们自然可以长长久久地做下去。”

效忠?什么事用词这么严重?沈吉露出猫猫头。

苗阳同样疑惑:“您需要我做什么?”

结果洪夫人并不捅破窗户纸:“之后再说吧,时间太晚了,你既然有了身子,就得按时休息——小橙,给马夫人拿点上好的茶叶,送她回客栈休息。”

桃川人都爱饮茶,也喜欢以茶为礼,沈吉不太在意,缩回脖子后满头雾水地瞧瞧白猫。

白猫却很淡定,示意他继续围观。

待到苗阳被强行送走后,洪夫人马上换了副更严厉的表情质问:“昊儿呢,这么晚又跑出去了?”

仆人答说:“去白家了。”

“哼,贱骨头!”洪夫人揣起手来,“等他回来,让他立刻来见我,无论什么时辰。”

仆人答应:“是!”

这句话说出来,无疑是意味着一会又有关键对话会发生,可洪家很是危险,沈吉不知道该不该等下去。

白猫缓慢眨动金眸,示意他耐下心来。

*

等待洪昊的时间比想象中更漫长,待周身再有动静时,沈吉已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被白猫抬爪轻轻一按,它忙挣扎着从草叶上站起身,瞧见洪昊不情不愿地来到母亲房外,赶紧用力甩了甩头,振作起精神。

白猫发出轻笑,叼起困倦的小橘猫跃上屋檐,悄无声息地拨开处瓦片,观察起屋内的情况。

虽然此刻天都快亮了,洪夫人却仍旧没有入睡,她坐在桌边对儿子语气阴阳:“哟,乐不思蜀,还知道回来啊?”

洪昊没敢坐下,语气却倔强:“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洪夫人冷哼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洪昊没吭声,肩膀变得更加紧绷。

“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放着白家女儿不要,非和那老女人搞在一起,怎么,我们洪家的脸就不是脸吗?”洪夫人果然还是压不住气,咬牙骂道,“愚不可及!”

洪昊脸皮很厚,侧头强调:“反正白二也没了,这事你是最清楚的,那婚事就别再提了吧。”

洪夫人呵了声:“她没了和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