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侍卫说:“应该都死的差不多了,人数还剩我们的两倍。”

数千人……说没就没了。沈吉在心里啧了一声,暗自琢磨:那些活下来的人必然是李承宣手里的王牌,接下来未必能像之前一样顺利,在这种副本里,他当然并不怕死,只是死掉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正在沉思时,忽有几名大内侍卫从远处拽了个眼熟的人回来,不屑地丢到沈吉脚边,报告道:“我们发现了太子,他被李承宣的几个手下压着转移,被我们截胡到了。”

现今的吴格予倒成了所在场所有人中衣冠模样最体面的存在,他仍受困于江之野留下来的奇怪绳索,塞住嘴巴的布却早已被拽了下来,语气不善地说:“没想到你还苟活着,这可真是老天给我的好机会。”

江之野不在此处,这家伙要多危险有多危险,沈吉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在脸上表现出来,只淡淡地说:“你这个杀害亲生父亲的人都还活着,我为什么不能活?你身为大魏的太子却背叛了自己的责任,你早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吴格予失笑:“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这里发生了什么?当然只有活着出去的人才有资格告诉大家。”

【主线任务:铲除太子】

【行动】

【放弃】

现在的确有机会砍掉吴格予的脑袋,就算他有傀儡之力护身,也不太可能挣脱得了馆长的束缚,只不过……一个刺杀了皇帝的太子,尚未遭到审讯,就由皇后在事发地斩首,这件事所引发的后果真的对自己有益吗?

沈吉不禁暗自纠结。

李承宣随时都有可能赶来,留给他左右徘徊的时间并不多,几秒过后,沈吉便淡笑:“太子是受了刺激吗?在这里疯言疯语的,绫华,给他吃些药,让他休息吧。”

绫华应声,立刻从怀里掏出药丸走向吴格宇,掐住他的下巴,想给他硬塞进去。

这当然不是药,而是毒,虽不至于取他性命。却足以让他昏昏沉沉,神智混乱,是后宫中常出现的卑劣道具。

吴格予身为太子自然知道这些手段,他毫不犹豫地咬住了绫华的手指,惊得小宫女连声惨叫,拼了命才抽回了血淋淋的手。

沈吉一把拉开绫华,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药丸,大步朝吴格予走去。

吴格予眯起眼睛:“你是不是太自信了点?我若是你,就有多远滚多远。”

说话的同时,他的周身竟然腾起了其他角色皆不可见的嚣张黑雾,那雾气沈吉在吴弥尔的身上也见过,是由无数心印的负面力量所汇聚而成的能量。

每靠近一步,耳畔那些充满恐惧与绝望的惨叫便越发鲜明,逼得沈吉头痛欲裂,几乎要溺死在这强大的精神压力之中了。

恍惚中,本就疲倦不已的沈吉趔趄了一步,差点跪在地上。

吴格予怒气冲冲地望向沈吉,刹那间,沈吉白皙的脖颈上又齐齐的出现了一道血痕!

梦傀恐慌:“你会被他杀了的!别靠近他!”

这招地羊斋的阿丹也用过,他和吴格予肯定是从同一个心印处得到的这种将生命斩首的能力,但吴格予的力量可比阿甘要恐怖很多。尖锐的刺痛伴随着狂涌的鲜血不断泛滥,反倒逼着沈吉清醒了几分。

他捂住冒血的脖颈,愤怒的回瞪吴格予,极力忽略耳畔的傀儡之声。就在极度痛苦之间,少年的意识领域终于又泛起了白光,那是沈奈留给儿子唯一的保护。

白光的力量极其温柔,与江之野的能量截然不同,却瞬间便消解掉了吴格予身边所有的黑雾,沈吉趁着他发愣之际,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逼他将那药丸咽了下去,然后才后退着气喘吁吁,因疼痛而完全说不出话来。

似乎所有的角色都不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愣了几秒才围着沈吉慌张起来。

“皇后,您怎么了?”

“为什么忽然受伤了?”

“快拿药来,快给皇后包扎伤口!”

沈吉没有回答这些混乱的质问,仍旧盯着吴格予的眼睛,吴格予紧紧地簇着眉头,一秒,二秒,三秒……那剧毒无比的药终究还是发挥了作用,他扑通一声就软倒在了旁边的地上。

“将太子好生看管,派一队人去将地宫牢房中的太傅也押送到此。”沈吉咳嗽了两声,吩咐道:“我一定要把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

话音落下,回答他的却是从一处偏路飞奔来的农民军士兵,尽管他们也衣装褴褛,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但人数的确远超沈吉一方,很快就将沈吉等人团团围住。

李承宣站在其中,双眼充满了仇恨:“皇后!我接以礼待你,你竟然这么狠心!现再就别怪我要做大逆不道之事了,给我杀!”

眼见那些人冲了过来,绫华惊恐尖叫:“保护皇后!”

【主线任务:应对李承宣】

【决一死战】

【保存力量】

绝不能和他们拼命!在这里做个白白牺牲的英雄毫无作用!

沈吉脑子里立刻泛起了这个想法,他遵循本心急着喊道:“突破右后方,朝承华殿有序撤退!不要恋战!”

这永安宫已然成了战场,战场上的命令就是军令,尽管沈吉身边的士兵们也已经杀红了眼,却仍旧遵照这他的安排,井然有序地朝着既定方向突围出了个口子,在且战且退中保护着沈吉拼命逃离这危险之地。

而还昏迷的的吴格予则被一个壮汉拎着,就像只死去的动物一样,再也没有嚣张的活力了。

*

还剩四十九人,包括沈吉在内。

当大家终于冲入了承华殿内的密道后,便已损失惨重至此了。

所有人的体力和精神承受力都已到了极限,一个个狼狈不堪,气喘吁吁,全都盯着沈吉在瞧。

沈吉当然也很累,但他已经肩负了责任,此刻自然要支棱起来:“这处密道和主密道是分离的。他们的状况同样不佳,又没有炸药,短时间内攻不进来,大家可以休息一下。前方右翼有一处仓库,粮草不多,但药品不少,先包扎下伤口吧。”

绫华半个手指头都差点被吴格予咬掉了,此时疼得得面色惨白,她哭着追问:“然后呢?皇后,然后我们该怎么办啊?这密道是条死路呀!”

真是愚不可及,这种时候说什么丧气话?!沈吉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很镇定:“等援军到来,无论是永安宫的李承宣,还是他那些被困在山下的人马,全都不足为惧。”

绫华看懂了皇后的神色,没敢再多质问,但她眼里是满满的怀疑。

现在雨势渐小,农民军又在修山路,就江之野脚程再快,真赶得及带人伤来拯救大家吗?如果山路提前被修复,李承宣的后续部队根本无需花费任何力气,就能把在场的所有人都……

这份怀疑当然存在于每个人的心间,或许这里大部分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可从人性推断,没有人不想活下去。

【主线任务:维护秩序】

【鼓励】

【奖励】

这回的系统提示不禁让沈吉哑然失笑,因为副本所给处的两条路,几乎是所有上位者惯用的招数:到底是画个饼呢,还是给个甜枣呢?

快要精疲力尽的沈吉暗自叹了口气,微笑说:“李承宣的军队,无非是从大魏最贫困的几省间集合的辛苦百姓,他们有实战的经验,但也仅此而已。而江之野不同,他在北疆奋战六年,功绩你们比我更加清楚。我让他去请的是我们沈家的军队,自大魏建国起,那只军队就已经存在了,他们是最精良,最优秀的,江之野一定会把他们带回来,而他们,也一定会救我们于水火,明白吗?”

众人或是碍于皇后的地位,纷纷回答了句:“是。”

沈吉又道:“只要这次我们能够杀出重围,在场者自然都是功臣。无论你们是想衣锦还乡还是想跟随江之野回北疆痛击犬戎,我都可以满足你们的愿望。”

那个抓着吴格予的壮汉追问道:“皇后,大魏不是又和犬戎休战了吗?难道燕地十州不割给犬犬融了?我们还能再打吗?”

沈吉露出轻蔑的微笑:“阿木勒和他那几个走狗已经被我杀了,愿意割地的人……不是也死了吗?此后我大卫和犬戎水火不容,除非他们愿意将和平还给北疆,否则我们必要寸土不让。”

这回答沈吉的声音终于大了许多:“是!”

第166章 永安宫

一番奋战之后, 接下来的经历倒有些乏善可陈,那李承宣的确没有能力强攻进密道,而最消磨众人意志的, 反倒是缺粮少水的困境。

沈吉只能一边尽量合理地分配资源, 一边不断鼓励他们坚持下去。

直至第三天后,密道入口之外, 才传来了鲜明的喧闹之声,只不过听不真切, 分辩不出发生了什么。

绫华非常紧张,追问道:“皇后, 你猜是江统领回来了,还是那边那些农民军杀进来了?”

【主线任务:打开密道】

【行动】

【等待】

系统提示让梦傀不安:“稳住, 反正都坚持这么久了,不差这一会儿!”

沈吉立在原地蹙眉:如果外面是敌人, 现在打开密道无异于自投罗网, 但如果是外面如果是沈家军, 自己却迟迟地躲在这里, 像个等待被营救的孩子一样, 是不是显得太过窝囊了?

他心里很纠结, 但转念一想:如果真是李承宣的大军,他们攻破的密道入口可用不了多长时间,那样对自己和身边这些人而言,已经是死期已至了,没必要继续躲闪, 反而在最后罐头丢了气势。

这边想着, 他便拿起那把卷了刃的长剑,语气笃定地说道:“开门, 一定是江之野。”

沉重的石门很快便被两名壮汉利用机关推了开来,沈吉索性拽着因服了药而昏昏沉沉的吴格予率先走了出去,迎接到了久违的阳光。

他眯其眼睛,好半天才适应明亮的永安宫,与此同时,也渐渐看清了眼前大批身着蓝色军服的士兵们,还真是自己无比熟悉的沈家军。

梦傀惊讶:“臭猫还真的一次失误都没有呢,他才是个机器人吧!”

沈吉轻笑了下,对视上自人群快步而来的江之野,没想跟随在他旁边的还有沈家军的将军,那人直接狂奔而来,越过馆长喊道:“公子!你没事吧?!”

其实整个沈家年轻一辈都不愿接受魏文帝的霸道,当初见沈吉被逼成皇后都气急了,始终都仍唤他公子,很难说这回老皇帝死了,本家人不是幸灾乐祸的心态。

沈吉已经强撑了这么久,当然不会乱说不合时宜的话,点头道:“无妨,但幸好你们来了。”

此时江之野终于来到沈吉身边,朝他露出微笑。

沈家将军着急地报告道:“我们清晨就抵达了山下,与那些叛贼打了两个时辰才将其全部肃清,杀了上来。刚才已经将李承宣及其手下全部逮捕了,对了。还有这把剑——”

他招了招手,很快便有士兵恭敬地捧着获麟剑靠近。

沈吉为了接剑而松开了浑浑噩噩的吴格予。

那家伙虽没完全昏倒,但是因为中毒而双眼失神,根本无法聚焦,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了,看起来颇为狼狈可笑。

沈吉打量过手里的获鳞剑,叹息说:“这等不祥之物,就不必当成宝贝了,太子就是用这把剑杀了先皇的,李承宣也是为了这把剑才把永安宫闹得鸡犬不宁,什么时候一把剑也可以代表大魏了?”

他这般说完,竟然将获鳞剑狠狠拔出,径直朝着身边一块体积较大的天火之石奋力砍了上去!那自天外而来的灼热的石头比一把剑要坚硬很多,剑身瞬间折断,引发了周围将士们的阵阵惊呼。

沈吉回头看了眼江之野,又朝众人道:“犬戎大使阿木勒强行逼迫先皇割燕地十州,先皇不应,他意图不轨,被将统领当场击毙!太傅蛊惑太子私通犬戎,通敌卖国,虽不堪刑讯猝死,但俱以招认,证据确凿。太子刺杀先皇,而后愧疚难当,心智失常,需带回交由大理寺另行调查,李承宣恶意逼宫,其罪当诛,今日便将其斩于永安宫前,以告先皇在天之灵!”

吴格予说的没错,历史的确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可惜这回的胜利者并不是他,尽管沈吉的一番话存在不少漏洞,完全违背事实,但在场者根本没有反驳他的必要,自然换来了齐刷刷的一片应声。

被包庇而幸免于难的江之野也又朝着沈吉笑了,虽然他常对他笑,但这回的笑意是纯粹的赞许,还是沈吉第一次看到,就好像个长辈瞧着一个孩子长大了那般无比欣慰。

沈吉的心情很复杂,抿了抿嘴角没有回应,他踢开地上断裂的获鳞,又认真道:“此案事关重大,必将影响大魏国运,回京路途太过遥远,我们今夜便前往鹿灵台进行进一步调查。”

沈家将军追问:“公子,你不是说要把太子交给大理寺么?”

沈吉颔首:“此时牵连的不止一位皇子,立刻飞书京师,请各位皇子、大理寺卿和三司丞相前往鹿灵台。”

所谓的鹿灵台远离京师,却靠近沈家一处军营,是目前最适合他们的活动地点,那些皇子及朝中重臣愿意远离京师者,便要失去既有力量的保护,而不愿意在当前这种危难时刻现身的,便又显得其心不忠。

这是沈吉所能相处的唯一一个折中之策,此时说来倒也适合。

沈家将军允诺:“是,大公子,我这就去办。”

沈吉点了点头,将已经失去意义的获鳞剑柄丢在地上,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如噩梦一般不断变化同时危机四伏的故事世界,终于也到了结束之刻。

〈永安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