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野终于开口:“有些傀儡,未必自身具备什么惊人的本事,却能操控其他人类为自己卖命。”

沈吉:“所以,你们是怀疑这个宝珠……”

秦凯:“没错,这位女明星近两年来频繁在自媒体上发表奇怪言论和照片,已经被很多看客怀疑精神不正常了,但那完全不影响她的热度,反而让她越发喜欢胡言乱语。反倒是案发前后,宝珠表现得低调多了。”

由于顶流的娱乐八卦常被同学讨论,并不完全陌生,沈吉点头:“如果宝珠就是我们要找的傀儡,那能通过她的行踪分析副本位置吗?”

秦凯无奈地表明目的:“身为超一线明星,她的行踪遍及国内国外、大江南北,实在很难凭借大数据迅速排查相关线索。如果你愿意出马,瞧瞧她的状况到底如何,再到她那边找找线索,或许能为案情赢得转机。”

听清楚要求后,沈吉当然不会回绝,只担心:“可是这样的大名人,能随便答应见我吗?”

秦凯忍不住切了声:“别小瞧特勤部好不好,在社会安危面前,区区明星算什么?我来安排。”

*

从别墅区离开后,沈吉终于稍许放松下来,虽然仍旧满脑子都是那死状惨烈的男尸。

江之野单手开着车子,表情像是在思索什么。

沈吉在旁疑惑:“怎么了?”

江之野回神微笑:“抱歉,让你看到这种场面。”

沈吉并不在意:“用不着这样说,我已经答应了跟着你抓心印,并不是嘴上功夫。”

在江之野的印象中,沈家人总是精神强大的象征,但身边的少年显然涉世未深,干净得如白纸一张,令他不忍染指。

但事实或许正如宋丽娟所言,表面上温温柔柔的沈吉,绝不是个需要被同情的弱者。

他稍许安下心来,朝市区的方向驶去:“你想回学校,还是回家?要去吃点东西吗?”

沈吉眨眼:“我想去博物馆。”

江之野:“怎么了?”

沈吉小心地提出要求:“你之前说过,沈家过去的东西你全都好好保留着,现在……我可以看看吗?”

江之野微怔:“当然。”

*

其实最开始听闻博物馆的故事时,沈吉心情极为复杂,很难快速代入其中,甚至在潜意识里有些逃避而不愿靠近,可如今即已决定走上这条路,便不该继续忽略那些早离自己而去的亲人。

更何况频繁作乱的心印,很可能在沈聿青的遗物里留有记录,如果发现一二,更能省下很多麻烦。

这般思考后,沈吉方才提出那个要求。

可当真来到博物馆公寓门前,他又颇为感慨,毕竟今日走进去后,往后便再也不可能抽身离开了。

*

公寓的面积虽不大,内里倒很温馨,那些明显上了年头的家具自带中古气质,每件搭配都颇具品味,堪如杂志画册里刻意装饰的家居摄影那般漂亮,看得出主人曾在此有过一段相当惬意的生活。

江之野介绍道:“都是胡语微布置的,她是个很有生活情调的女人,他们离开后,我尽量保持了原状。”

沈吉边参观边缓慢点头,心情难免复杂。

江之野又指向走廊尽头的屋门:“我一直住在原来的房间,平日也只会使用客厅和书房,楼上沈家人的卧室除了会定时打扫外,并未擅自动过,你放心去看好了。”

这话让沈吉有点惊讶,他非常不解:“为什么不去看看?难道你不好奇吗?”

“也许大家都觉得他们死了,但我……”江之野没有把话讲完,只强调,“我只是沈家的过客,不觉得自己有立场去窥视他们的人生。”

如若别人这般讲,沈吉是不信的,但江之野连亲身记忆都分享过,自然无需对自己撒谎。

看来能探究沈家的人只剩下自己了,这终让他坚定下决心,问说:“我外公住哪间房?”

*

在老房子里翻阅老物件是件非常琐碎的事情,足足花掉了沈吉大半天时间,除了各式各样的日用品外,他也找到不少财物,但像日记、笔记之类有思想痕迹的东西,却收获寥寥。

莫非沈聿青一家三口离开前,已经刻意处理过了?

沈吉没想明白,一直折腾到夜色深浓之际,疲倦的他才站在母亲卧室内叹了口气。

稍微歇息片刻,沈吉再度环顾少女风格强烈的房间装潢,又于渺茫的希望之中,伸手打开写字台下最后一个抽屉。

里面只有几盒彩色铅笔和叠素描本子。

胡语微画得一手好画,也把女儿教得颇有艺术细胞,沈吉翻阅过母亲早年间的练习作,忍不住在心里频频感慨她的基本功之扎实。

画作大部分是些静物、人物和些风景速写,瞧起来并没有太多稀奇,但……

沈吉打开压在最下面的黑皮笔记本,终于在里面发现了些让自己诧异的内容:几乎每一页,都描绘着一个小女孩在与极为庞然的怪物作斗争的场面,那些怪物皆由黑雾组成,幻化成了各式各样的诡异形状,且全都瞪着双邪恶的眼睛,直勾勾地对着画面的坎坷。

梦傀啧啧称奇:“这是侵入副本的少女沈奈吗?她记录了自己的经历?”

沈吉当然不知道真实答案,正瞧得入神时,忽感觉眼前的空气遭到未知力量的扰动,变得朦胧扭曲,而手里的画本则像有了生命似的,猛然冒出无数利爪般的可怕黑雾,朝着他的脑袋疯狂袭去!

毫无防备的沈吉吓得松了手,伴随着本子掉落在地,诡相又迅速消退。

此时花林晚恰好端着托盘入内,这个比机器人还要死板的家伙并不觉环境有异,他把盘水果和蛋糕放到小桌上,认真说到:“馆长又被特勤部急着叫走了,他说让你吃点东西,再送你回家。”

沈吉抹掉额上的冷汗,定了定神,恍惚发觉蛋糕是商场的网红品牌,不禁失笑:“你终于放弃亲手制作食物了?”

花林晚眨眼:“馆长说你的口味比较大众。”

沈吉:“……这是你说的吧?”

花林晚不再讨论,收好托盘道:“我在楼下等你,请自便,任何时候打算离开都可以。”

沈吉好奇地目送他远去。

梦傀感应到主人的心思,回答说:“这个人的意识领域显然已经受到了严重损毁,但他又不像个傀儡,更像是……有个人类皮囊的空壳子。”

此言导致沈吉更加好奇,毕竟江之野不属于会因善心而收留他人的性格,却偏偏对这个连灵魂都不健全的家伙很不错,这其间必然有特殊原因。

梦傀:“具体情况你不如直接问臭猫吧?不过沈奈的画要先带走,这东西和心印有很大关系。”

沈吉:“舅爷说过,沈家那时的变故完全是因为我妈妈惹上了一个极厉害的心印,再加上江之野的记忆……我实在想不出,到底是怎样的东西会让她频频失控。”

梦傀:“我也推理不出,但那东西应该可以战胜吧?”

沈吉:“为什么?”

梦傀:“后来沈奈不是成为心印猎人了吗?她走南闯北地留下了不少痕迹,甚至还有了你,说明她有了一定的行事自由。不过与此同时,沈聿青夫妇却完全消失了,会不会那时他们已经找到办法、做出牺牲,让女儿恢复正常了?”

沈吉因这小机器难得聪明一回而惊讶,原来它的判断力还没彻底报废啊?

梦傀不满:“喂喂!你在想什么我全都知道的!”

*

虽然至今不晓得特勤部的权限到底有多大,但秦凯的办事效率依然值得惊讶,不出三日,他便安排好了和大明星的见面事宜,直接把宝珠家的地址发到了小群里。

正在教小朋友画画的沈吉读到,立刻打起精神查看起来。

江之野也回应得很快:“好,等下我来接你@沈吉吉。”

沈吉莫名微笑。

路过的辛燃瞧见也笑:“又在和男朋友聊天啊?”

沈吉生怕被骂,立刻收起手机:“不是。”

辛老板并不生气,靠近说:“那位大帅哥是做什么工作的?真的不考虑去我朋友娱乐公司当模特吗?”

一股淡淡的奇异香气随她而来,沈吉闻到后不紧走神片刻,而后才迟疑:“……公务员?”

辛燃不屑:“那能赚几个钱啊?”

沈吉忙摆手:“江先生只是我朋友啦,想做什么跟我没关系,再说他现在生活挺不错的。”

辛燃只是处事热情罢了,倒没勉强:“什么时候想通了,记得联系我。”

待她离开这间教室,走去其它补课教室巡查后,梦傀才狐疑地开口:“我好像感应到了心印的能量。”

沈吉头痛:“不会辛老板也中招了吧?我身边还有平安的人吗?”

梦傀:“别担心那能量很弱,或许是她接触过傀儡也说不定,反正现在整个东花都不太平。你还是先调查宝珠的事情吧,一般能间接控制其它人类的心印都不简单。”

提起抱住,沈吉的脑海里顿时又浮现出那具恐怖的男尸,他手脚发凉,悄悄把目光重新移回玩着水彩的小朋友们,望着那些天真烂漫的笑脸,才稍微得到了一点点治愈。

*

都说明星收入高,但宝珠独自一人居住在数十万一平的超奢靡住宅内,这实力还是让人感到非常惊讶的。

在去的路上沈吉已将她的资料档案牢记心中,并且了解到这姑娘原本家境贫寒,八年前被星探发现进入娱乐圈,如今方才二十四岁出头,便能有如此了不得的成就,其间到底经历过什么,实在难以想象。

江之野拿着特勤部的文件给物业看过,立刻就被楼栋管家恭恭敬敬地带到了宝珠大宅门口,对方帮忙按响门铃后,才踩着快步悄然离开,半句不曾多问。

约等过半分钟,电子门终于开了。

不施粉黛的宝珠只穿着最简单的家居服,却依旧美貌惊人,在眼波流转间,她漫不经心地看清了江之野的特制证件,终于痛快地让开路来,调侃说:“没想到,现在的警察都这么帅啊?”

好奇的沈吉忽发现她没穿内衣,不由尴尬侧脸。

宝珠无所谓地轻笑。

江之野倒不怎么在意这女人的态度,进门之后,目光便飞速扫过她过分凌乱的豪宅:按理说,这么高级的地方,总该会有保洁之类的人帮忙打扫吧?

但宝珠却把房子住得犹如垃圾场,不仅到处都是乱丢乱放的衣服首饰和快递盒,就连应该用来坐人的沙发上,都横着几只不成对的璀璨高跟鞋和真丝内衣,实在不像能待客的样子,实在是离谱至极。

沈吉跟在后面瞧见,自然也惊呆了。

宝珠态度自若地关门,又围着沈吉观察:“弟弟,你成年了吗?你一定不是警察吧?”

沈吉:“……我是顾问。”

尽管他已经很认真了,宝珠还是笑出声来,那本就不可方物的脸更因笑意而明艳动人,即便沈吉对女性根本毫无感觉,却还是于恍惚间走了神。

梦傀:“有奇怪的能量波动,你给我清醒一点!”

沈吉飞速眨了眨眼。

这时候宝珠已伸手摸向他的脸,笑盈盈地说:“小正太能顾问什么?你以后可不要随便进娱乐圈啊,否则一定会被那群渣滓糟蹋的。”

沈吉本就想要触碰这女人,自然没躲开,可当宝珠冰凉的手指捧住他的脸,在心印幻相随即腾起的瞬间,一切所见仍旧彻底出乎了少年的意料。

因为这次心印的影子,并不似想象中的恐怖黑雾,相反,它的能量呈现出淡而优雅的粉红,甚至用美丽形容也并不为过。

那能量旖旎地飘散到房间上空,逐渐形成了位极度美丽的裸|身女人的幻象,紧接着便优雅地散去了,只在稍显混沌的的空气中残留下浓郁的馥郁香气。

而且这香气……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