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礼蓝
卫南星说:“虽然我很高兴你喜欢这部电影,但你们组的部分,和我讨论也没关系吗?”
顾夜宁想说一句“和你讨论没事”,但话还没说到嘴边,从身后伸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腕上戴着一只卫南星看不出价格的,看起来就十分昂贵的腕表。
那只手扯着顾夜宁的后衣领,将他往后拖拽过去,随即身后露出了谢逅一张稍显不悦的脸。
“显然和你讨论还是有关系的,这个笨蛋一时激动,现在在到处乱说话,我还是先带走了。”谢逅似笑非笑地说。
卫南星凝神看他,随即做了个“请”的手势,笑而不语。
谢逅扯着顾夜宁的领子,将因为情绪激动,所以见到谁都想说两句的顾夜宁拉向练习室的方向。顾夜宁动作别扭地被他带走,只来得及冲卫南星的方向摆了摆手算作道别。
顾夜宁本人没注意到谢逅和卫南星眼神厮杀下无形的血雨腥风。
他好不容易从谢逅的禁锢下扭转了身子,整理着被拉扯后变形的领口,心情愉悦。
“想要让观众从舞台上的动作,甚至一个表情,一个眼神里读出故事,首先我们自己得有个故事,就像这部电影一样。”
练习室的门一关上,顾夜宁就开始手舞足蹈,和大家分享他的想法。
跟着他们拍摄的摄像师与导演组工作人员好不容易才跟上他们的步伐,从外边挤进来,再次将房门关上,把外界好奇的关注一起挡在门后。
“——比如说我的嫉妒,主角是因为什么而嫉妒的呢?普普通通的一个学生为什么会生出这么明显的嫉妒?因为他的家庭原本就是扭曲的,他的家人偏疼弟弟,也因此,对于主角来说,长久的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成长,他本人随着时间的流逝,的确会产生“嫉妒”的心魔,这也是为什么“嫉妒”成为了他第一种产生的情绪,他的主人格就是嫉妒的化身。”
谢逅帮他提炼:“意思是我们不能空荡荡地表现一种情绪,或者一种罪行,而是要给它赋予一个故事,一个背景。”
顾夜宁:“对!”
“也就是大家要编故事,虽然我们只是表演,但是要把自己代入进去,给自己的罪行恰当的背景故事,丰满血肉。”他继续说。
林柏悦:“那……色欲该怎么丰满呢?这是能播的吗?”
顾夜宁:“……”
他看了一眼负责演绎“色欲”的齐继。
齐继耳根泛红:“……”
当着镜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呀。
顾夜宁:“这些就自己理解,自己设想就好了,我只是给出了一个普通的解释而已。”
他又继续说:“所以我们的副歌部分,虽然大家都在吟唱着“我有罪”同时跳舞,舞蹈动作是一样的,但是每个人心里的故事是不同的,演绎的风格也会不一样。舞台归根到底是在给观众讲故事,尤其是《七宗罪》这样本身就有自己创作背景的音乐作品。”
在舞台上来说,就是表情、眼神、姿态会有些微的差别,不要小看这样的差别带来的,每个人的区别,很细微的变化,往往会带来与众不同的观众感受,在舞台灯光的衬托下,搭配妆造和每个人自身的外貌特点,风格各异。
这也是为什么同样的舞台,每个人演绎出的样子不同,有些人的“舞台表现力”超凡,能够因此大爆,有些人却永远被吐槽眼神空洞,“木头”一样毫无舞台魅力。
所谓的“舞台整容”,有些人看似平平无奇,在舞台上却像是变了个人,变得性张力十足,让人心动不已,而另外一些人则是“舞台毁容”的典范,明明在生活里是个出色的帅哥,舞台上却像是一块僵硬的木板,连颜值都跟着暴跌。
——首先,眼睛里要有内容。
有了内容,才能谈得上下一步的“表现力”。
“这点齐继最知道了呀。”顾夜宁又说。
人尽皆知因为一公舞台大爆的齐继挠了挠后脑勺,被顾夜宁夸奖有些无所适从:“宁哥,你一个从初评级舞台开始就老是出圈的人,在这边夸奖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谢逅说:“正常点,不要扭扭捏捏搔首弄姿。”
齐继:“……对不起。”
霍弋举起手说:“我看完了电影,但是对于“暴食”的部分还没有特别深的体会,那我讲的故事,能不能就是电影里主角想要讲的那个?我能不能把它移到我的脑袋里来,变成我的表达?”
顾夜宁说:“当然。我们看电影不就是为了看别人的故事,然后把它转化为自己的嘛。”
虽然每个人都要表现“齐舞”时一模一样的动作,但是七种罪行者的“我有罪”具体是什么罪,或者说他们到底有没有真的意识到自己“有罪”,都是可以交由大家自己展现的部分。
观众观看这个舞台,加上intro部分最多五分钟时间,他们必须要把舞台的动作和内容简化,但是想要表达的东西是无法全部通过观众的眼睛,和镜头、屏幕相互传达的,因此他们只有努力让表现的内容满溢出来,才能被观众接收到更多。
这和“镜头吃妆”某种程度上有些类似。
讨论告一段落。
顾夜宁看了看时间,加上看电影的一个多小时,以及讨论的时间,现在居然已经临近十二点,怪不得外边刚才还窸窸窣窣的,有不少人走动的脚步声,现在也已经逐渐归于宁静。
不少组在继续练习,抓紧时间巩固舞台动作,另外一些组则已经陆陆续续回宿舍休息了。
他们挥别了已经非常疲惫的摄像老师和负责他们组的工作人员,这才终于有了可以交流更多信息的空闲。
“今天我们还睡练习室吗?”齐继期待地问。
“你想睡练习室?”
“我想至少洗完澡再走。”齐继说,“我好像爱上这里的淋浴间了,比宿舍的好。”
林柏悦帮他补充:“我们宿舍有个舍友,不是很爱干净,浴室里每次都会被他弄得很脏,我们说了几次,但是他屡教不改,所以没办法。”
顾夜宁:“你们宿舍现在不就三个人吗?”除了在场的两个人外,还有个人练习生杜林君,林柏悦等于在大家面前“弄得很脏”实名制。
林柏悦:“……”
他有点不好意思,但没有否认。
合宿基地相当于大学宿舍,分到卫生习惯不好的舍友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可以自由更换舍友,但在性格没有矛盾的基础上莫名其妙就要求换寝,无论是齐继还是林柏悦,又都做不出来。
再万一舍友说他们霸凌,那真是有理说不清,史桐的“霸凌”传闻现在还传得沸沸扬扬,外界一波不平一波又起,谁也不敢在这个当头闹出类似的事来,搅进浑水里。
况且对于他们而言,睡在练习室里,也能省点时间,在别的住在宿舍的练习生们早上起来洗漱准备往这边来的时候,他们还能抓紧时间多睡一会儿。
最终,所有人都决定继续睡练习室。
顾夜宁先下楼去找选管约定浴室使用的时间,途中遇到了正收拾东西,打算回宿舍的管风弦和黎昼二人,他们自从分在一组后,一起活动的时间明显变多了——上位圈经常抱团活动诚不欺我,有时候明明不是刻意,但好像自然而然就聚集起来,一起活动了。
在得知顾夜宁打算继续睡练习室后,两个人都显得尤其无奈。
“你们组真是我见过最喜欢睡在练习室里的一组。”管风弦说。
“睡练习室真的这么好吗?弄得我也很想试试。”黎昼也说。
“其实各有利弊,但如果下一个舞台能有幸和你们一组,我们可以一起睡练习室。”顾夜宁想了想,前世的自己除了必要的情况,都是独自在练习室过夜的,难免有点孤独。
但这一世,明明也都是差不多的行动轨迹:洗漱、洗澡、护肤、铺衣服睡下,但在练习室休息和组员们一起休息的时光变得像是学生生涯里的野营一样,每天都充满了新鲜感,他明明是喜欢在每天固定时间和自己相处,多过跟他人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的,却好像潜移默化地发生了心境上的改变。
回想起来,这些记忆好像全都是好的,让人愉快的事。
“你看起来很幸福。”管风弦仔细打量着顾夜宁。
顾夜宁说:“我很幸福。”
甚至还想号召别人参与自己的幸福。
第117章
当天晚上顾夜宁睡得不安稳。
梦境里白天反复斟酌的各项舞台事宜交错出现,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在睡梦中出色地完成了二公的表演,获得了全场票数最高,拿到了第二轮淘汰的加票,再然后——
“顾夜宁,赶紧起来了。”
有人不怎么温柔地摇晃着顾夜宁的肩膀。
他迷迷糊糊地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看见了正把毛巾罩在头顶,低头俯视他的谢逅,一滴冰凉的水珠顺着谢逅的下巴滴在顾夜宁的脸颊上,这种诡异但细微的冰凉刺激着残存的睡意,也彻底唤醒了他。
顾夜宁挣扎着在自己睡得乱七八糟的外套里蠕动了一下,虽然情绪上对于睡练习室完全不抵触,但腰……
看样子除非必要,非睡练习室不可的状况,自己还是得好好照顾一下相当于睡在地板上的酸痛的后腰。
他扶着腰从地上爬了起来,开始在自己的包里摸索洗漱用品,一边努力在脑内搜索之前选管和他们说过的行程。
“啊,今天导师们会来给我们单独指导。”他想起了脑内日程表上写好的规划。
谢逅问:“选管说过是哪个导师了吗?”
顾夜宁摇了摇头。
“哦,那万一是祝鸿,你就惨了。”谢逅说,“练习生里流传着你和祝鸿莫名其妙有仇的传言,还有人说是因为祝鸿不喜欢你这个类型的长相,还有练习生猜测是不是你无意中说过什么让他不高兴的话,他太记仇。”
顾夜宁:“……”
从概率上来说,今天负责指导他们的导师必然是舞蹈方向,因此不是祝鸿就是徐若瑾,运气好的话可能会是沈廉,但就算是三分之一的概率,他也不该对自己的运气掉以轻心,毕竟从小到大他只坚信天道酬勤的一个理由,就是因为老天很少眷顾过他……
三个小时候,他看着面色古井无波,明明才三十多岁,却一副不好说话老学究模样的祝鸿,带着摄像机和工作人员一股脑涌进练习室,甚至想抽空去瞪一眼早上堪称“乌鸦嘴”的谢逅,但碍于摄像机的存在,他完美地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和所有人一起弯腰鞠躬。
“祝老师好!”
祝鸿黢黑的眼睛在室内扫视一圈,冷淡地说了句“你们好”。
背过摄像镜头,霍弋用手挡着脸拼命冲着组员们挤眉弄眼,传达“糟糕了”的心情。
“我时间有限,今天要指导的组不止你们一个,所以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祝鸿说,用眼神示意身后的工作人员打开音乐,“你们先把《七宗罪》跳一遍给我看看。”
按照开头队形站好位置之后,顾夜宁抽空抬眼看了一眼,恰好和祝鸿扫视过来的目光对上,对方盯着自己,眼神看不出特别的意味,但无由来的,顾夜宁觉得对方特别关注自己,但这种关注和之前PD沈廉对自己的那种态度并不相同。
非要说的话,并不含有恶意,但挑剔的意味满点。
他回忆起明烨说过的话。
——“你仔细想想是不是以前和他产生过什么交集。”
音乐响起,他收起满腹疑虑,努力将自己昨晚看过的电影剧情,和自己的表情管理结合在一起,并不算熟练地将导师指导部分也当做一次练习的机会,虽然实践起来和想象中有些出入,几个小时的时间还不足以完美完成,但至少也要尽力而为。
他认真跳舞的时候,注意不到祝鸿的表情,待这一遍舞蹈完完整整跳下来,在结束动作的时候,才迟来地感觉到了累。
周围粗重的喘气声此起彼伏,显然在祝鸿和摄像镜头前跳舞,对于练习生们而言还是感到了压力,也因此舞蹈动作一个比一个专注且用力。
顾夜宁撑着膝盖,小口喘息着扭头看了看,好几个人已经原地躺在了地板上,体力最弱的李湛甚至闭上了眼,用手背挡住了半张脸,只能从胸口的起伏看出他体力的剧烈流失。
顾夜宁瞥了一眼祝鸿,看对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缓步走到练习室一角,从那边的一箱矿泉水里摸出了几瓶,分给只跳了几分钟的舞,已经满头大汗的同伴们补水。
他自己也拧开一瓶喝了两口,旁边的谢逅伸手和他要,他递过去。
“你们的体力不行。”刚把水瓶递给谢逅,顾夜宁就听见祝鸿的声音凉飕飕地传来。
实际上,哪怕是这首歌的原唱前辈们,在表演之后也累到直不起腰来,更有甚者如果两首歌连着表演,甚至需要被准备吸氧的瓶子。
但祝鸿这么说了,谁也不敢反驳。
“你们打算以这个精神状态上舞台?跳完之后直接在台上倒下,还是说这是你们的计策,准备用这种方式博取观众的同情,让他们给你们投票?”
这话说的就未免有些离谱了。
但是依旧没人敢反驳。
谢逅倒是看起来不在意的样子,但也正因为他不在意祝鸿的说辞,所以除了站在原地叉腰喝水,他甚至没给出任何其他的反馈。顾夜宁把手慢吞吞地塞进口袋里,祝鸿冷着脸批判自己的样子,无由来和前世曾经被骂得狗血淋头的自己重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