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啸也
沈月岛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就呆愣住了。
照片上拍的是案发现场的情况,夜间的荒山里透着一股鬼气,最少二十具尸体被绑着双手掉在一棵棵大树上,那些大树围成一个很大很密的包围圈,沾满血的枝干,将他们死死禁锢在里面。
沈月岛瞳仁缩紧,脸上血色尽失,双手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霍深拿过照片,倒扣在桌上。
靳寒问:“看着像什么。”
沈月岛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霍深替他说:“笼子。”
大树的枝干组成笼子,将那些人关在里面,就像当年被沈堂义关在铁笼中卖掉的一个个孩子。
孩子的冤魂回不去山里,他们的家人就用这种方式向魔鬼复仇。
“山上聚集的村民远不止那个女人。”靳寒说,“我上山时发现山里有很重的生活痕迹,反而是山下的村子已经很久没住过人的样子,如果村民全都联合起来躲在山上,不分好坏见到人就杀,我们会很难办。”
沈月岛还在发抖,呼吸也越来越乱,渐渐体力不支半靠在车上,脑袋里乱成一团。
安定的副作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想到了他的父母。
他爸和沈堂义长得太像了……
是谁看了都知道他们是亲兄弟……
他顶着那样一张脸到村里去找他弟弟的犯罪证据,真的会有人相信吗?如果不信的话,那他父母到底是被沈堂义杀的,还是被他想救的村民……
【作者有话说】
这章的下半拉怎么都过不了,我先拆开把上半拉发了,短短的也很可爱啊!(心虚.jpg)
第52章 他是来接我的
沈月岛想不下去了。
他的呼吸越发急促,喉管变得刺热发烫,逐渐感觉到缺氧的窒息感,脱力的身体顺着车身往下滑去,就快摔到地上时一双大手拖住了他。
“小岛,你过呼吸了。”
后背骤然陷入一片温热。
霍深把他拽进怀里,单手捂住他的嘴巴。
沈月岛就如同溺水的人终于得救,从气管里冲出一口气来,拼命按住霍深捂在自己嘴上的手,靠在他怀里慢慢调整着呼吸。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他放开霍深的手,掏出手帕想擦擦掌心。
霍深却躲开他,第一时间伸手点在他脖颈上,那是她妈妈留下致命伤的位置。
“不会是你想的那样。”他的声音轻柔有力,贴着沈月岛的耳朵送进去,“害死你母亲的那个双层装置,是jun方专用,村民不可能做的出来,你爸妈不是村民杀的,他们没有白白牺牲。”
他总是能第一个知道沈月岛在想什么,在怕什么,知道他看似刚强的外表下已经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脏,再受不得一丝外力的冲击。
沈月岛眼眶发热,泪毫无征兆地滑了出来,他就那样看着霍深,低头把脸埋进他胸膛。
“哥……”
他叫这一声用了很大力气,但发出来的声音却微弱至极。
他想说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撑不住了……
连日来的惊险,父母当年被害的真相,被他家里人卖掉的孩子们,还有摆在车里、摆在他眼前的一条条因他惨死的无辜生命,这些就像一桶烧到冒烟的铁水,猛地浇在他身上,他身上的伤口明明都已痊愈,却还是感觉浑身都在疼,仿若被灼烧。
他嘴唇翕动良久还是发不出一个音。
霍深抬手盖住他的眼睛,指腹一揩,刮去了他眼尾的泪。
“好了,我都知道。”
-
那天中午沈月岛突然晕了过去,没有任何征兆,送进医院检查也查不出晕倒的原因。
霍深守在他床边一下午,直到他醒来,还想帮他预约其他检查,但沈月岛不让,多说两句就闹着很困要睡觉,把被子闷在头上不再理人。
他明显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霍深没办法,隔着被子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打完走出病房。
在他走后,沈月岛掀开被子,起身下床,走到卫生间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双手撑住洗手台,然后用毛巾捂着嘴巴拼命咳嗽起来。
水声掩盖住了他咳嗽的声音,他用力捂着嘴巴,捂着脸,眼泪和鼻涕从毛巾的缝隙滑出来,他咳得整个人都弯了下去,逐渐脱力跪在地上,就像一只被扔进油锅的虾,坍缩变形,然后死去。
毛巾上沾了一点血丝,沈月岛把它放到水龙头下冲干净。
房门关得很严,水声开得很大,他自以为藏得很好,但他忘了他和霍深的手机上都有监听装置。
他能用那个装置监听别人,霍深就能用那个装置监听他。
他打开洗手间的门,还没走出去就看到霍深去而复返,坐在对面椅子上,垂眼看着地面。
他愣了两秒,看向自己随手拿到卫生间的手机,笑了。
“我三年前是怎么想的要和你做死对头呢,太傻了。”
他根本斗不过霍深。
别说斗了,想瞒什么都瞒不住。
霍深没抬头,也没理他。
他就慢慢走过去,走到霍深面前,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轻轻地,把他的脸压向自己的小腹。
像两只互相依偎的羔羊。
“咳血了?”
霍深安静了很久终于开口,低哑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
沈月岛的手颤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咳了一点,没事的。”
“还是布汀希覃的副作用吗?”
“嗯,以前也有过,事太多了压的,我以为按时吃药就能好的,但是……”
但是什么,他没有说出来。
他无所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早在七年前他就做好了准备,但那些话对霍深来说太残忍了,于是千言万语到最后只变成一句很轻很轻的“对不起啊。”
霍深阖上眼睛,呼出一口气,额头抵在他小腹上,同样伸出双手环住他,“不用道歉,生病的人不用道歉,只要你好起来,宝贝。”
“叫得这么黏糊啊,想我了?”沈月岛用力挤出一个笑来,想要哄哄他。
“……嗯。”霍深应声。
“也该想了,我都好久没抱你了。”
“那你今晚抱着我睡。”
-
他们用一下午的时间安葬了那些牺牲的手下,给三叔在医院留了两个人值夜,然后就带着靳寒以及和靳寒一起来的枫岛兄弟回了沈家。
事情要收尾了,沈月岛想最后再回家看看,尽管家里已经没有他的家人了。
爸妈去世了,弟弟丢了,二叔是杀他父母的凶手已经逃了,三叔替他挡了一枪进了医院,小叔不知道藏在哪里,好好一个家短短七年就被搞得支离破碎。
沈月岛站在院前的小秋千旁,看着荒废的花园,给霍深介绍:“我妈妈喜欢花,爸爸喜欢做木工,这里的小桥,秋千还有摇椅,都是他做的,他们还在的时候花园里总是很热闹。”
他爸爸拿着块木头敲敲打打,妈妈一边剪花一边时不时给爸爸擦汗,弟弟顶着一头小卷毛绕着他跑来跑去,那时二叔和三叔还没有和他们分家,三兄弟关系和睦,经常在院子里下棋喝茶,沈月岛就在旁边随即挑选一个幸运叔叔赖着,自己是个臭棋篓子还要给别人瞎指挥。
“原来人为了利益,连亲情都能演得出来。”
他闭上眼睛,恍惚间眼前又出现了他爸和两位叔叔下棋的画面,那么亲热的场景,他光看着都觉得温暖,现在却告诉他那些都是假的。
霍深看着他渐渐发红的眼睛,捏捏他的手,不让他再想这些,问他:“如果我们以后也有了一个家,我也给你装一个这样的花园好不好?”
沈月岛笑了起来,转头望向他,明亮的眼珠在阳光下像是闪着光的:“好啊,那我还要秋千和小桥,要一片很大的草坪,大到能跑马,但房子要小小的,不用太大。”
“可以,都给你做。”
霍深有求必应。
-
第二天一早他们去医院看三叔,顺便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眼下这种情况肯定是不能再往山里派人了,去了就是送死。
村民当年就是因为相信沈堂义才把自己的孩子送入深渊,后来又相信沈堂正能帮他们,可结果是沈堂正夫妻也被杀害。
面对强权的无力和希望反复破灭的打击就如同一个巨大的荆棘球,将他们包在其中,无时无刻不在刺着他们的骨头,提醒他们不要再相信任何人。
“让我去吧。”沈堂才的身体还是很虚,颤颤巍巍举起手,“他们如果真是那些孩子的家长,那一定会有人认得我,让我去吧,小岛,这一次我不想缩在后面了。”
“你确定?”沈月岛不太信他这幅样子能成事,“他们即便记得你,恐怕也是把你当仇人。”
“我知道,但只要我没有第一时间被他们杀死,我就能说服他们把证据交给我,如果他们真的非要……我死,才泄愤,那也是我罪有应得,我欠他们的。”
沈月岛想了想,看向霍深。
霍深摊手,示意他来决定。
“那好,三天后我们出发去村里,叔我知道你的伤要休养,但时间真的不等人,查理这次死了那么多人,元气大伤,但保不准他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
“我没事。”沈堂才撑着床板坐起来,眼神坚定又无畏。
-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靳寒趁这段时间把裴溪洄送回了枫岛,沈堂才从医院出来了,还不太能走路,就坐着轮椅去了墓地,给沈堂正夫妻扫墓。
这么多年他始终没来过这里,没脸,也没胆量。倒是沈堂正的墓旁边的位置,他早早就买了下来,还拜托过沈月岛,等他死后,把他埋在大哥大嫂旁边。
沈月岛没来墓地,霍深还问过他要不要来看看爸妈。
他很洒脱地一摆手,说:“不差这一面,如果事情顺利结束,我就带着喜讯来祭拜他们,如果不顺利,那我就能和他们团聚了。”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他都能接受,也都在期待着。
三天的最后一天,他们窝在家里哪也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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