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天夜翔
也许因为小棋不在身边,严峻一直以来被夺走的注意力终于回到了自己身上;或是回了一趟乡下,在母亲催促成家的诸多问题中,他再一次开始正视自己的感情问题。 总之,昨夜他独自躺在床上时,不免辗转反侧,不断回忆着昨天张宇文说他帅的话。 他一会儿觉得时间太早了,想出去与张宇文聊聊天,一会儿又怕被他看出自己的感情。
他一直听见张宇文和陈宏的声音,想加入他们。 直到将近十一点时,严峻终于忍不住,穿了睡衣出去,张宇文却已回了房。
小棋不在身边,他不用再扮演奶爸的角色,可以做自己。 然而他已习惯扮演一个角色,偶尔得以从这个角色里脱身时,竟有些无所适从。
他努力地回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尝试回到那个时候,今天他认真地选了衣服,吹了头发,早早地在客厅里坐着等张宇文,再接过沉重的包,与大家一起出门。
今天的江滩公园里,人居然不多,霍斯臣已等在那里。
严峻看着他帮忙架烧烤炉,心里生出不少惆怅,这一切的发展终究事与愿违,他试着寻找他们不合适的蛛丝马迹,再次坚定地告诉自己:他们迟早会分手。
就算他们分手了,我有勇气去告白吗?
严峻又在内心深处叹了口气,他带着一岁大的女儿,家里还有老母亲要照顾,对于张宇文来说,自己比霍斯臣更不合适,在这点上他还是很识趣的。
“开始做饭了吗?”郑维泽只知道吃,问:“我已经很饿了!”
“我现在来烤。”常锦星说。
张宇文生好火,霍斯臣站在一旁看,陈宏朝严峻说:“射箭去?”
隔壁有射箭摊,严峻便与陈宏去射箭了,片刻后,郑维泽要求他们给自己赢点奖品,霍斯臣与张宇文、常锦星则一边制作食物,一边闲聊,所说无非是出国留学的事。
“所以你下定决心了?”张宇文问。
常锦星:“我…… 百分之八十的决心吧。”
霍斯臣说:“你能适应的,只是出去读几年书而已,又不是不回来。”
常锦星:“我有点舍不得现在的生活。 说起来也奇怪,我只是在江湾路住了小半年,却仿佛过了很久似的。”
张宇文说:“你可以去,房间我给你留着,不再租给其他人。”
“斯臣!”陈宏远远地朝霍斯臣喊道:“你来试试?”
霍斯臣便过去加入了他们。
陈宏支开霍斯臣,教他射箭,只是因为他感觉到严峻今天有点低落;陈宏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潜意识里总想拆散张宇文与霍斯臣,让他与严峻配对,也许因为他与严峻关系更好?
叫来霍斯臣以后马上让严峻去找张宇文,就太明显了,他们又射了一组十二支箭,严峻才说:“我去那边看看。”
常锦星与张宇文站在炉子前,张宇文看常锦星翻动烧烤的食物。
“江湾路七号是我的。”张宇文朝常锦星说。
“嗯。”常锦星说:“你是导演,对不对?那次之后,我看了你的几部署名作品。”
张宇文:“说来惭愧,最开始我只是想……”
“嘘。”常锦星神秘地朝张宇文笑了笑,示意不用说。
张宇文便不再说下去。
常锦星:“我觉得宏哥可能也猜到了。”
张宇文:“我会找个合适的时候坦白的。”
常锦星:“但峻哥和维泽一定没往这方面想过,话说…… 宇文,你是不是非常有钱?住这么贵的房子。”
“还…… 还行吧?”张宇文有点怂,毕竟做了亏心事,拿他的室友们当素材,非常不尊重人,但他发誓只有最开始时是这么想的,后来渐渐的,他就不再抱有这个念头了。
常锦星:“你有几千万吧?说出来让我领略一下这种遥不可及?”
张宇文尴尬地笑了起来,常锦星说:“以后说不定我会成为出名的摄影师,也能赚很多呢。”
“嗯……”张宇文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有多少钱。”
常锦星:“这话真的很欠揍!”
张宇文:“因为有理财顾问帮忙管理。”
常锦星:“果然是这样啊,大概有多少呢?”
张宇文想了想,说:“大概好几亿吧?连江湾路一共六亿?一部分是外公与外婆留下来的,另外一部分,是投资电影赚的,真正当导演的片酬,反而没多少。”
如果张宇文说“三千万”,常锦星也许会觉得相当的多并羡慕。 但六亿这个数字完全无法让常锦星产生任何的嫉妒之心,因为已经彻底突破了他的认知。
常锦星茫然地点了点头,说:“所以你比斯臣要有钱多了。”
“嗯…… 是吧。”
在张宇文眼里,霍斯臣的经济条件和郑维泽并没有很大的区别,他喜欢他,也不是因为他有钱或是成功。
张宇文相信常锦星,毕竟自己瞒了这么久的秘密,常锦星可以说是守口如瓶,他看上去经常口无遮拦,却出奇地懂事,而且他还发现了,他的所有室友们有一个共同特点,大家都很需要钱,却从不贪图不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不过我得提醒你一件事。”常锦星说:“你记得去泡温泉那天晚上,斯臣喝醉酒,抱着你说对不起吗?”
“记得。”张宇文说:“回房以后他还哭了,也许只是工作压力太大……”
这时严峻来了,听到张宇文说的最后一句。
“谁的压力太大?”严峻问。
“你。”常锦星与张宇文异口同声道。
严峻:“有吗?多烤点虾,小棋可以…… 哦她没在,算了。”
张宇文又笑了起来,说:“别烤焦了,有戴奥辛。”
张宇文极少吃烧烤,因为在医生的眼里,烧烤非常不健康。
“好的。”严峻接手了常锦星的工作,让他到一旁去休息下,又问:“还有什么?”
“苯芘,氧化硫,以及一些细小的焦油颗粒。”张宇文说:“不过偶尔吃点也没关系。”
严峻笑了起来,张宇文又远远道:“喂!总裁!”
霍斯臣赶紧放下弓箭,过来帮忙,说:“少爷有什么吩咐?”
张宇文:“你只是来占了个位置。”言下之意你什么也没做。
霍斯臣:“我不会做饭,我怕烤焦了。”
霍斯臣完全不会打理生活,技能书上压根就没点家务技能,也不想点。 倒不是因为怕衣服熏脏了或有油烟,而是做饭对商科男来说就像化学实验一样。
“我教你。”张宇文说:“你认真观察,蛋白质会在高温下变性,但不可直接接触明火…… 在肉眼可辨的前提下,虾的外壳只要变成浅珍珠红色,也就是RGB里的255、179、230色号,左右浮动不超过3,就意味着它熟了。”
严峻:“……”
“接着再平均每只撒上约零点二公克的盐巴,刷一次酱。”
霍斯臣笑了起来,说:“这比烹饪节目上要通俗易懂多了。”
这时严峻接到了一个电话,便到江边去接。
霍斯臣与张宇文便开始玩弄一堆食物,张宇文看着霍斯臣的动作很笨拙,反而觉得很有趣,不住哈哈哈地笑。 霍斯臣也热了,索性脱了外套,只穿衬衫,捋起袖子开始烧烤。
霍斯臣看着食物,张宇文却看着霍斯臣的脸,只觉得他越看越帅。
那天过后,霍斯臣对性还是基本克制的,但热恋期间,总希望和对方一直在一起不分开,于是从二十九一直到年初五,除却张宇文昨天晚上回家,他们都时刻在一起。
霍斯臣希望更多,但照顾张宇文的感受,他控制住了自己,每天晚上只要求一次,张宇文没有拒绝,他意外地还适应了,从最开始的痛并快乐着变成双方开始学习与探索对方的身体。 与一个攻在一起确实很舒服,因为双方的情绪都很稳定,而情绪稳定是现代男性相当难得的可贵品质,不需要总是去猜对方在想什么,会不会说错话引发严重后果,这有效地减少了恋爱期的精神内耗。
“看,你能做到。”张宇文点评道。
霍斯臣:“你什么时候搬过来?”
“啊?”张宇文一怔,不明白霍斯臣为什么会说起这个。
“我想吃你做的饭。”霍斯臣脸上带着一抹红晕,不敢直视张宇文的双眼,问:“你愿意过来和我一起生活吗?”
张宇文怀疑地看着霍斯臣,霍斯臣把烤好的肉放在一旁,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里透露出少许紧张。
张宇文笑了起来。
霍斯臣:“我认真的。”
张宇文:“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啊?”霍斯臣有点茫然:“我说错话了?”
张宇文想了想,说:“不,没有。”
霍斯臣说:“生活,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宇文。”
张宇文:“为什么?”
“你的生活有趣。”霍斯臣说:“我的生活无趣,我想靠近你,蹭一点你的有趣。”
张宇文笑道:“我只是不用上班而已,换了谁宅在家,也会有趣的。”
霍斯臣:“无趣的宅男比比皆是,不要谦虚了,你搬过来吧,不再住你朋友的房子。 过完年,我去帮你搬家。”
张宇文:“你果然很…… 嗯,你没想清楚吧?”
霍斯臣:“什么?”
霍斯臣相当的茫然,但从张宇文的表情里,他感觉到自己碰了个软钉子,却不知道原因,这让他有点郁闷,他没有多问,只是“哦”了一声,不再多提,低头烤肉。
“生气了?”张宇文却觉得很有意思。
“没有。”霍斯臣正色道。
张宇文:“我的意思是,你真的想清楚了吗?要一起生活?”
霍斯臣仿佛又看见了少许希望,说:“是的,我不想离开你。 我每时每刻都想和你在一起,就像严峻以前说的那样,每天下班的时候,如果能看见你在家里,就是我最幸福的事,这也许也是我一生的所有追求吧。”
张宇文听到这话时,还是很感动的,所以,他打算和霍斯臣认真地谈谈,不绕弯子,虽然这明显不是个合适的地方,但冲着霍斯臣的诚意,场合不重要。
“本来我们不该在烧烤的时候说这个。”张宇文说:“不过我爱你,斯臣。”
“我知道,我爱你,宇文。”霍斯臣说:“这是不是像求婚?对不起,是我不认真了……”
“不不。”张宇文说:“我说『这代表什么』的意思是,你想好我们在生活里承担的责任了吗?比如说,谁负责做家务,谁来准备一日三餐?钱交给谁来管?公用帐户,还是由一方负责掌管日常开销?家里的事,争执不下时,谁说了算?谁去缴水电费和维护房子?维护的工作是否需要分摊?我们是否对彼此有着期望?关于未来的期望,是怎么样的?日常生活里,万一吵架了怎么解决? 还有……”
霍斯臣被张宇文提醒了,恋爱时确实什么都可以,双方都会最大限度地彼此迁就,张宇文也是这个意思,连体位都迁就了,还有什么不能迁就的?
然而一旦开始了日常同居,所面对的就不仅仅是吃饭买个单,互相送礼物再去开房滚个床单的事了。
张宇文还想说,而且你家的装修风格也太性冷淡了,我更不想去住高层。
但他忍住了,没说,毕竟那是霍斯臣用积蓄买的房子,他朝他展示房子,犹如筑巢鸟在一堆干树与树叶编制的爱巢里,唱着歌求偶,朝另一只鸟展示着它好不容易做好的窝。
这种诚意无论是谁,都必须尊重,不应被嫌弃。
只是,张宇文半点也不想搬出江湾路七号,他在思考,什么时候朝霍斯臣摊牌。 现在他作茧自缚了,当初是他制定了不能带人回来过夜的规则,虽然改变规则,室友们也能接受,但这样总是不好。
“你说得对。”霍斯臣半点没有生气,完全接受了张宇文的话:“我觉得我们可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