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谷雨涟漪
“你这么大个人了,我也不想像家长一样管教你,但是你今天真的太不对了,一直在玩,饭没吃,不睡午睡,药也是热了好几次才喝下去,根本没按时喝药,你说说,你做得对么。”
“我明天不了。”颜湘委屈巴巴地,嘴巴微微撅起来。
“不行。”蒋荣生严厉地指出颜湘做的不对的地方,又耐心地说明惩罚,“所以接下来这一周,每天只能玩一个小时,如果被发现偷偷玩,缩减到半个小时,最后是你不会再有机会碰到它,我说得够清楚么?”
颜湘心都碎了,好像眼睁睁地看着游戏机插了一双翅膀,在他面前飞走,很绝情地对他说“拜拜。”
如果颜湘是小狗,长了尾巴,那现在尾巴肯定软趴趴地垂在地上,很低落的样子。
蒋荣生又说:“如果你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下次去医院体检,医生说你身体变好了,那可以奖励,一天可以玩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好吧,好吧。”颜湘一副很窝囊的样子,只能接受了,尽管很不情愿。
他的潜意识里好像没有反抗蒋荣生的意思,问“凭什么?那是我的游戏机!你凭什么管我?”
没有。
颜湘本身的性格就很柔和,讷讷地,且很软糯,几乎是个没有脾气的人。
从前除了一些一定要坚持的事情,其他时候都非常好说话,很少对别人说个“不”字。
现在也是这样。
尽管颜湘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是性格还是没有怎么变化。
如果一定要说跟以前有什么不同,大概是失忆以前一直非常辛苦,很多事情都隐忍地平静着,往心里憋。
生活一直在教会人们一件事情,就是保持沉默,保持冷漠,把自己磨炼的刀枪不入,成铜墙铁壁,就可以减少一些受到的伤害。
浑身像刺猬一样,到处都是刺,就可以无所不能,勇往直前,无往不利。
蒋荣生就是这样的。
他天生就是一个很冷感的人,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厌恶的只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和混乱的斗兽场血腥,情|色,疯狂的一切,除此以外他一向都很安静。
同时他也是一个控制欲非常强烈的人,想要的,就一定一定要得到。
两种性格矛盾交织,让他在大众面前的形象非常良好,成熟,游刃有余,风流,处变不惊。
只有离他很近很近的人,才知道他骨子里的掌控欲达到了一种扭曲的状态,是常人所不能承受的阴|暗和偏|执。
蒋荣生不在乎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事情,所以他可以永远保持冷静和克制。
如果他想要某个东西,比如继承蒋家,将蒋家的王权富贵和滔天权势踩在脚底下,那么他将是一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状态,做出许多令普通人心惊的事情,人性,伦理,规则,他统统无视,在自己的道路上大刀阔斧,稳步前进。
颜湘曾经像游乐园的星星一样照亮了他的心,像初雪一样让他感觉柔和又宁静,于是被蒋荣生纳入掠夺的范围。
他曾经做出过很多在一对普通情侣之间难以理解的事情。
然而爱是刺猬的柔软肚皮。
蒋荣生也会变得跟以前不一样。
他会给颜湘念故事书,会在他生病不愿醒过来的时候,长长久久地看着他,甚至像天真孩童一样想象着他醒过来的样子,会怀念着他去坐一次曾经甜蜜的过山车。
发现空荡荡的身边,他又会赌气地想毁掉整座游乐园,毁掉整个世界,他甚至想毁掉自己,站在高楼上的时候,他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会因为小朋友柔软又天真的话,收回已经做出的决定,也会一边头疼着小朋友老是玩游戏怎么办呢,一边又帮他拿游戏机去充电。
爱是刺猬的柔软肚皮,让人心软得不成样子,成了一个露馅的红豆汤圆,满心溢出的都是滚烫炽热的甜甜馅料。
颜湘也变得有一些不一样。
从前他总是隐忍。
现在不太一样。
颜湘倒是没有直接正面刚的觉悟,就是半不情愿地赖在床上,小声地哼哼唧唧的,像个想出去玩又不能如愿的委屈小狗。
颜湘在童年的时候一直是被家里宠爱的类型,父母对他简直是到了溺爱的程度,只要哼哼几声,心愿就会达成。
小时候的习惯很难改得掉,尤其忘记了很多事情,忘记了生活曾经对他进行的折磨,那么在家里养成的性格就会愈发不加掩饰地展露出来。
比如说现在,颜湘感到委屈了,就会小小声地抱怨着自己的不满。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用,蒋荣生说过的话没有回旋的余地。颜湘的潜意识也明白这一点。
但是太难受了。
需要被哄着。想要被一个熟悉气味的,心里依赖的,相信的人哄一下。
小时候是父母。
醒过来之后,颜湘唯一记得电话号码的人,看见的第一个气质可靠又特别的人,扎针发抖的时候紧紧抱住他的人,会听他说无聊冷笑话的人,带他一起吃香香热热的咸香火腿粥的人,跟他一起回家的人,跟他从前有无数生活碎片的人仿佛亲密的人,看到熊朝着他嘶吼会紧紧托住他的人。
现在颜湘心里依赖谁已经很明显了。
颜湘半死不活的地躺在床上,仰头说很想要继续玩,一天只能玩一个小时,太没有良心了,反正你说明天才能玩一个小时,那我现在还是可以继续玩的。
蒋荣生摸摸颜湘的后颈:“没有这个可能。”
片刻后,蒋荣生说,“你可以画画。”
“我不会。”
“你想画吗?”
颜湘想了一想,还是点点头,“想的。”
他没有事情做,手机上的东西他这么长时间不看,上面的东西他都看不懂了,也没事做,更不能玩游戏。画画好像比较有意思。
蒋荣生去隔壁书房找了一本新的素描本和各种B数的铅笔,还有一块可以随意捏形状的橡皮泥,给颜湘,“那画画。”
颜湘接过来,翻开新的一页,他忘记了各类B数铅笔的区别,随便找了一支,也不知道画什么,只好画心心念念的游戏场景。
颜湘现在的大脑只能处理一件事情,或者说他本来就是一个比较专注,执着的小孩,做一件事通常会非常集中。不再哼哼了。
蒋荣生不再打扰他,而是抬手,将落地灯微拧亮了一些。
纱罩散发出莹莹的月白色的光华,蒋荣生就在这柔和又宁静的光线里,低头,平静地看书。
颜湘很快就把一张纸铺满了,他翻了新的一页,偶然间抬起头,就看到陪在他旁边,同时也在做着自己的事情的蒋先生。
蒋荣生正坐在颜湘的面前,穿一件深蓝色的睡袍,领口微微敞开,皮肤有种富裕质感的大理石白,胸前起伏的肌肉线条藏在睡袍下,流畅又性感的线条若隐若见,是十分有性|吸引力的健硕身躯。
他的双腿修长,优雅地交叠着,尽管穿着睡袍,却仍然有种令人臣服的上位者气质,膝盖上随意放着一本晦涩的外文书籍。
男人正看得专注。
蒋荣生头正低下来看书的时候,五官微微敛着,只能在月白色的光影里,看到凌厉又坚毅的下颌线线条,其余部分则在明暗交织的光影之间若隐若现,神秘又带着危险的蛊惑气息。
颜湘盯着蒋荣生,发了一会呆。
过片刻以后,才回过神来,挑了一下铅笔,试着在纸上勾勒出一个男人深邃且英俊的五官。
颜湘用心画着。
外面夏夜悠长且寂静,很偶尔地才有一声微弱的夏蝉嘶鸣。
偌大的宅房里只点着一盏月牙白落地灯,温暖又幸福的光将颜湘与蒋荣生包裹着,仿佛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颜湘依旧用心画着面前的人,纸上发出“沙沙”铅灰声。
就像蒋荣生说的,画画是天赋,是人无法忘记的本能,从前艰苦集训打下的扎实功底也绝不会背叛他。
颜湘躺在床上,把画册立在肚皮上,另外一只手扶着,另外一只手依靠本能的动作去握着铅笔,偶尔抬眼,看着没良心的蒋先生,随便勾的几笔就很有神韵。
越画越入迷了,慢慢地也忘记了不能玩游戏机那件事。
蒋荣生就很像那种很经典的中国家长一下,认为只要看一个小时电脑,或者看一个小时的电视,就会立刻把眼睛弄瞎掉,但是连续二十四小时夜以继日地做作业学习,是不会伤害眼睛的。
他认为颜湘拿时间去画画就很好,不会伤害身体。
蒋荣生很有耐心地边看书,边等,等到颜湘真的要睡觉了,他才把膝盖上的书合起来,拧暗了一些落地灯。
屋内又即刻笼罩着昏暗的氛围,暗暗的沉木香薰味道在屋里浮动着,带着一股昏昏欲睡的朦胧气息。
蒋荣生说:“要睡觉了。”
“哦。好吧。”颜湘已经很累了,把画册收了起来,盖上,放在床头边,又像一条小鱼一样缩回被窝里,双手拉高了一些被子,看着蒋先生,“再见。”
蒋荣生说:“再见?”
颜湘说:“再见,要睡觉了呀。明天我不会偷偷玩游戏的,我能去楼下的院子里画画么?那只仙鹤,会啄人不?”
蒋荣生微微笑了一下:“不会。它是个很温顺的老爷爷。”
“那太好了。我不会惹到它的。”明天有事情做了,不会无聊,颜湘一边计划着上午画画,要是顺利画得出来的话,下午就继续画画,要是不顺利,他想他要去上画画课了。
这么一想,刚醒过来的那种空茫茫的感觉就逐渐地消失了,他是一个有事情要去做的人。
颜湘高兴地笑了一下,心满意足地拉高了一些被子,闭上眼睛睡觉。
却听到床边的位置细簌声,蒋先生把落地灯关了,只开了一盏小夜灯。
他用一只枕头靠在背后,半倚着,似乎是在睡前最后一次浏览邮箱,看一遍明天公司的日程安排,顺便没有紧急文件的话睡了。
颜湘:“?”
蒋荣生拿着iPad,微微侧头看他,表情理所应当。
颜湘:“我们一块儿睡?”
蒋荣生微笑着:“谁家结了婚的不一起睡?”
“在医院的时候…”
“对啊,多多,在医院的时候,病床太窄了,现在我们回家了,家里的床足够我们两个一起睡。”
“可是,可是,”颜湘想说点什么,但是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出来,蒋先生表现得太理所当然了。
蒋荣生突然问:“要亲亲吗?”
颜湘抱着被子往后躲了一些,摇摇头。
蒋荣生看着他躲避的动作,笑意淡了一些,却没说什么,回过头继续看iPad。过了一会,他看着ipad屏幕,语气很淡地,“那就不亲了吧。”
颜湘藏在被子里,偷偷地松了一口气,就着小夜灯,像夜里睡不着,瑟缩地藏在洞穴门口观察整个森林的小动物,小心翼翼地,眼睛微微像上望,圆眼睛看起来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
蒋先生在他心里,是醒过来之后认识的人,而没有从前相处的一丝熟悉的记忆。在他的心目中,刚认识两三天的人,怎么能亲吻呢?这是不对的,蒋先生会理解他的对不对。应该没有生气。
颜湘抱着被子,慢吞吞地想着。
后来,实在是太累了,头在枕头上慢慢地歪着,睡着了。
夜里冷了,颜湘本能地往旁边发出温热源处寻求怀抱,蹭来蹭去,无论怎么睡都还是不舒服,有点冷。
迷糊间,似有一声无奈的叹息,接着就伸手把他捞进了怀抱当中,温暖又坚硬的感觉即时传来,还有一丝淡淡地,熟悉的,喜欢的,若有若无的气息,很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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