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熊小小
闻潭紧紧闭着嘴。
沈天遇耐心地往前送了送。
勺子抵在唇边,闻潭被迫张开了嘴。
牛肉汤的热气熏得他有点想掉眼泪,觉得丢脸,又忍住了。
闻潭这样的人,生气的时候也是不声不响的。
因为从小就没有享受过被人宠爱的滋味,知道哭了也没有用,所以也不会去哭闹来争取大人的注意力。
他不会摔碗,掀桌子,也不会大吵大闹,歇斯底里。
被伤了心,也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坐着,努力去想通前因后果,把眼泪和难过都咽下去。
好听点说是温吞和善,难听点说就是窝囊。
当天晚上,市里下起了大雨。
酒店套房内,闻潭缩在被子里,背对着沈天遇。
因为他实在不愿意看见沈天遇,沈天遇只好睡在另一张床上。
沈天遇起初还想找些话题和他聊,让气氛缓和一些,然而闻潭真跟个闷葫芦似的,一声不吭。
沈天遇渐渐也就不说了。
半夜,寒潮来袭,气温骤降。
闻潭被冻醒了。
稍微一动,旁边床上就传来沈天遇的声音:“怎么了?”
闻潭下意识道:“没什么。”
他心想,他才稍微动了一下,沈天遇怎么就敏锐地发现了呢,而且还碰巧醒着,
总不会是一直在看他吧。
双腿诚实地蜷缩起来,抵御突然来袭的寒冷。
沈天遇很快掀了被子下床,摸了摸他露在外面的额头,打开手机看天气预报。
嘀咕了一声“怎么这么突然”,去墙边开空调。
然而不知道是寒潮太猛烈还是房间哪里漏风,寒气还是一阵一阵地钻进来。
沈天遇打前台电话,想要更换房间,被告知由于天气骤变,酒店房间都订完了,暂时无法更换。
沈天遇低声骂了一句。
闻潭有些发抖。
沈天遇干脆地把自己的被子抱到他床上,把他严严实实裹起来。
“好点没?”
闻潭看着他漂亮的眼睛,点点头。
沈天遇笑起来,眼角下的淡色小痣也跟着跳了一下:“那就好。”
闻潭看着他单薄的睡衣睡裤:“那你呢?”
沈天遇故作轻松:“我?我本来就嫌热,盖一床就够了。”
说完就自己睡回床上去了,一只胳膊撑着下巴,一副优哉游哉的闲适模样。
闻潭抿起嘴巴。
明明都冻得肩膀颤抖了,还在装酷。
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无缘无故发脾气的时候讨厌,嘴硬装酷的时候更讨厌。
房间内寂静片刻。
“你过来,和我一起睡吧,”闻潭咬了咬下唇,小声地道,“不然你会,感冒。”
下一秒,沈天遇的长腿就跨了过来,一步到位钻进了被窝,把他抱得严严实实。
闻潭被他冻得一个激灵。
沈天遇闷声地笑:“谢谢老婆。”
闻潭恼道:“谁是你老婆,不要乱叫。”
“老婆心疼我。所以,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老婆原谅我了。”
闻潭沉默。
“没关系,”沈天遇很快地道,“还在生我的气的话,我就继续冻着,让老婆出气好了。”
一掀被子,居然真的要出去。
闻潭一急,伸手去拽他。
下一秒就被反手拖进了被子里,抱得严严实实。
沈天遇的手指摸下去,在他光滑的腰上出其不意地掐了一把。
他含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晚安,小潭。”
第21章 贪念
寒潮的第二天,他们换了住处。
沈天遇的一个船商朋友和妻子去环游世界,位于L市大区的房子无人居住,干脆就短租给他们了。
那是一栋带前庭和花园的别墅,米白色的半环形建筑,绿树如茵,鲜花盛开,花园里放着享用下午茶的纯白色桌椅,白天阳光倾泻而下,照得整栋房子暖洋洋的。
闻潭看着漂亮的小花园,挪不开眼。
少年时他曾经无数次想着以后搬离春安县,想象着以后要住进怎样的房子里,装修成什么样子。
沈天遇揽着他的肩:“喜欢的话,我们也买一套。”
闻潭喃喃:“得要很多钱吧……”
沈天遇捏了一下他的鼻子:“有老公在,还担心钱,嗯?”
沈天遇最近自称老公越来越熟稔。
闻潭听习惯了,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羞赧。
只是偶尔还是会觉得别扭。
他骨子里是有些传统守旧的执拗的。
总觉得,这样的称呼太过正式,带着一种严肃端正的仪式感,要正儿八经领过结婚证才能叫。
但沈天遇叫得很随意,也很自然。
大概觉得称呼只是称呼而已,不应该赋予过多的含义。
沈天遇白天出去工作,闻潭就待在花园里看书晒太阳。
没办法,他不会当地的语言,英语也只是应试水平的半吊子。虽然网络上可以查到一些游玩攻略,出门还是会紧张,害怕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坐在花园里,偶尔会看到小贩戴着高高的红色弗里吉亚帽,推着花花绿绿的冰淇淋车经过。
他就会连忙叫住小贩,用蹩脚的英语和对方沟通,买下一支新鲜现做的花瓣冰淇淋。
冰淇淋有很多口味儿,闻潭最喜欢冰冰凉凉的薄荷味,这能让他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的脑袋清醒一点。
沈天遇忙了三四天,略微闲了下来,开始带他出去游玩。
出发前,闻潭去街边小店买了一顶黑色鸭舌帽。
沈天遇:“这么热的天,戴什么帽子。”
闻潭抓着帽檐,低头不语。
沈天遇略一思索,明白过来,闻潭是介意之前被说发型难看的事。
“不用,”他干脆地把帽子扔到车上,揉揉小孩的后脑勺,“我们小潭,怎样都好看。”
说是这么说,他略微不满地想,以后还是要让闻潭在屋子里待着。
之前眼看着白了点,这几日天天在花园晒太阳,肉眼可见的肤色又深了。
深了,就不好看了。
沈天遇带闻潭看了河道,看了铁塔,又坐了游船。
下午两三点,他们在森林公园里晒太阳。
沈天遇坐在长椅上,给闻潭念魏尔伦的诗。
“夕阳倾洒着最后的霞光,晚风轻摇着苍白的睡莲;巨大的睡莲,在芦苇中间在宁静的水面凄凄闪亮。我带着创伤,沿着水塘,独自在柳林中漫游……”
温柔的嗓音和春风一起催人入眠。
闻潭困意袭来,脑袋一点一点往下沉。
沈天遇合上书,把他抱回了车上睡觉。
后来他们去广场上喂鸽子。
广场的鸽子都很亲人,因为是专门养殖用来取悦游客的,常年接受人群的喂食,胆子很大。
一只灰白相间、肥肥胖胖的鸽子主动飞到了闻潭的手心里,啄他手心里的面包屑。
闻潭又惊又喜,脸上终于出现了些笑模样。
沈天遇看着也挺高兴,凑在他耳旁道:“喜欢的话,就带回家。”
闻潭吃惊:“这不是广场上养的吗。”
沈天遇不在意地道:“买下来就是了。”
闻潭皱了下眉头:“家里那么小……而且我们过几天就要回国了,鸽子怎么办。”
沈天遇有些诧异地笑了笑,没有再揪着这个问题聊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