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画舫
视频里的年轻人站在一个混乱的客厅,能看到餐桌已经被掀翻了,满地都是碎盘子还有混淆在一起的饭菜。
地上还残留着一些血迹和呕吐物。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倒在沙发上,他满脸涨红,脚下是碎掉的酒瓶。
“这是我爸。”博主说:“一个赚不了多少钱、不想送我爷爷去养老院、也不想把我爷爷扔在乡下背负上不孝子名声的爸,每次一喊他给爷爷喂饭,他就像现在这样装死,叫也叫不动,但是呢,如果我先自己吃饭,没人给爷爷喂饭,我爸又会拍桌子,说我不孝,我想如果不是我现在比他还高,我爸可能要打我。”
“对,我爷打我爸,我爸打我,刚刚喝醉了还想打我妈,哈哈,我妈给了他一巴掌,收拾行李走掉了。”
“我妈走了,家里这样也没人收拾了,等我爸醒了,我要让他给我收,不然等他死了,我也不给他收尸了。”
博主一只手从地上捞起了一只破得没那么厉害的碗,随便往碗里夹了点菜,画面中的镜头摇晃得厉害,博主有点神经质道:“我现在要去给我爷喂饭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老人嘛,活得越长,吃的就不是饭了……”晃动的画面里,配上了博主自言自语的低语:“是子女的命……哈哈哈哈……”
房门打开,昏暗的房间里,一个面容严肃刻薄、睁着青色眼睛的老人僵直地躺在床上,他苍老的皮肤上布满了老人斑以及……尸斑。
随着博主的开门,老人突然抬起头,仿佛能视物般看向镜头,而后嘴巴骤然张开,狰狞地张到极大。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唐郁点开评论区,热评第一:“啊?神金。”
热评第二:“卧槽结尾吓死我了!!!”
热评第三:“我不是阴阳先生我只能告诉你,上条视频,你爷爷死了还一直在睁眼,这叫死不瞑目,这条视频你爷爷死了还在张嘴这叫有话要说,至于要说什么我也不清楚毕竟我不是什么阴阳先生。”
热评第四:“咱爷牙口真好啊,一看颞下颌就没什么问题,一般人嘴可张不了这么大。”
热评第五:“看看把咱爷饿什么样了,还不快喂饭。”
在一堆网友们嘻嘻哈哈玩梗的评论中,有少数几条却在说:“你爷爷是不是从第二医院回来的?”“你知道沈医生吗?”之类的话。
唐郁握着手机,一种怪诞荒谬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但大概是这段时间奇怪的东西看得多了,所以他一路将评论划下来,竟然真的被一些抖机灵的段子逗到笑了一下。
唇角微微扯起,唐郁说不清自己是被这些地狱笑话逗笑,还是被眼前这个快要变成地狱的世界逗笑的。
房门推开的声响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唐郁抬起眼,看到郁辜兴冲冲走进家门,“唐郁!我回来了!我中了大奖!一百万!!!”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明媚温暖喜悦的气息,像是一只打猎成功、飞奔到家恨不得摇尾巴的热情小狗。
唐郁很想和郁辜一起分享喜悦,可是他的唇角扯了又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于是他轻声道:“真好啊,不过郁辜,我记得你之前好像是……阴阳先生?”
郁辜点头,“是的!”
“那你觉得这个视频里的老人是怎么回事?”唐郁冷静地将手机转给郁辜。
郁辜瞪大了眼睛。
卧槽沈君行你这个老六!你不是忙着心碎吗?!什么时候搞出了这项技术?!
那道声音像是从很高很高的天上传来,音色中的痛苦如雷霆,时而低语,时而哀鸣,它在断断续续、反反复复地说着同一句话:
“原谅我。”
“原谅我。”
“原谅。原谅。”
……
“不要原谅我。”
诡异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在黑暗倒计时的最后十秒,唐郁怔怔地抬起头,他感受到似乎有什么气息轻柔地拂过他脸庞。
一道冷冽的机械音在他的脑海缓缓响起:
“首测结束,亲爱的玩家,祝您接下来的旅途愉快。”
那是唐郁在黑暗一小时结束的刹那,听到的唯一声音。
随后,就像是一场经年累月的噩梦终于苏醒,沉寂昏暗的老房间被人骤然拉开了床帘,大片大片的光亮挤进了唐郁的视野。
习惯了黑暗的蓝眸暴露在刺眼的阳光下,有些不适应地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唐郁怔怔地仰着头,看着灿烂的阳光重新洒落人间。
圆而明亮的太阳悬挂回了天空,不断向着这个世界传递着光和热。
温暖的阳光熨贴着每一个人的心,安抚着动荡不安的灵魂。
全世界的天文学家也无法解释这一个小时太阳消失的原因,所有人都在惊疑不定地望着天上的太阳,他们拿着手机拍照、赞美、咒骂或是落泪。
随着舍曲林的解释,皮一下很开心心头那么一点点的不舒服也烟消云散了,毕竟当时纸人确实出现得很突然。
“皮一下死后香炉中出现了第五根线香,有了新的线香,鬼果然没有攻击我,这是我的第一个发现。”舍曲林说着忽然看向燕朗,“我的第二个发现更有趣。”
“燕朗、喵咚哩、蜂鸟、囤囤鼠还有梨子,五个人都团灭在了灵堂。”
“我和皮一下下副本的时候,却只在香炉里看到了四根快要燃烧完的线香,这是怎么回事?是有谁死了,却没有变成线香吗?”
皮一下很开心心跳一瞬间变快,下意识看向燕朗。
燕朗和其他的玩家一样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他无辜道:“听起来确实很奇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 35 章 35
玩家们讨论了一圈,暂时都没想出来死五个玩家却只出现了四根香的原因。
皮一下很开心急得要死,但看舍曲林一副沉住气的样子,他努力憋住了。
“宿管阿姨不是说黎生三年前生病了吗?论坛上也能查到对应的帖子。”燕朗分析道:“果然,黎生的计划是复活,他的状态在一点一点变好。
“我们死的次数越多,黎生的状态应该就会越好,我们要抓紧时间找到黎生的纸人了,不知道黎生模样的纸人到底藏在哪里。”燕朗说。
“昨天第三天,除了没办法打开的房间和棺材外,我和喵咚哩把灵屋各个地方都探索过了,没找到黎生模样的纸人,我认为这关键的纸人应该就在棺材或是上锁的房间中。“
“老婆,那我先去收拾我们的婚房了哦。”郁辜很是舍不得离开唐郁,几乎无法忍受一分一秒的分离,但在结婚前一晚,新郎和新娘不能见面。
“好,你去吧。”唐郁平静道。
郁辜拉着唐郁的手,将脑袋埋在了唐郁的脖颈里,依依不舍地嗅了两下,“老婆,你要是想我就和我发消息哦~”
唐郁伸出手揉了一下郁辜蓬松的卷发,像在安抚一只大狗,有时候大狗撒娇起来会把主人扑倒,但郁辜显然是很有分寸的那类狗狗,他宽大的手掌完全覆住了唐郁的腰,嘴里不断喊着“老婆老婆老婆老婆”,像是狗狗撒娇时的嘤嘤嘤。
只是在这样温暖的怀抱里呆了一会儿,唐郁就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变得沉重起来,有些昏昏欲睡。
唐郁困倦地嗯了两声,他感觉到不停撒娇的郁辜可怜巴巴松开了他,用手捧了一下他的脸,小声说了一句“老婆我的手可以给你当枕头”,又小小声道:“我的胸肌可以给老婆当床。”
最后似乎是附耳说了一声什么“老婆睡我吧”,还是什么“老婆睡吧”,唐郁没太听清。
他坐在由红色藤蔓编织的吊椅上,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歪着头,闭着眼,像是不小心睡着的洋娃娃。
红色藤蔓交织缠绕,如茧般困住了唐郁。数字从十开始倒数。
来来往往的路人或多或少都停下了脚步,驻足围观。
去年的这个今天,在十秒后,就出现了震惊世界的黑暗一小时。
“妈妈,这是什么?”小女孩好奇地指着天幕屏问道。
“今天是太阳重新出现的纪念日。”女人温柔道:“大家都在庆祝这个日子,不过也有人好奇今天太阳会不会和去年一样突然消失……”
天幕屏上的数字跳到了“0”。
阳光依然明媚灿烂,太阳高悬在天空上,源源不断散发着光和热。
所有停下的路人见到这一幕,重新如河流般涌向了他们原本的轨道。
唐郁听到那对母女中的小女孩嘟囔道:“好可惜哦,太阳消失那我是不是就不用上学了?”
天幕屏上的主持人在介绍着天文学家最新研究出的关于黑暗一小时的始末,唐郁低下头,拉了一下鸭舌帽,走进了拥挤的人群。
他跟着那对母女一起进了地铁站。
被母亲牵着手的小女孩走着走着突然回过头,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偷看他,然后又飞快转过头,对着女人小声道:“妈妈你看!这个哥哥好漂亮!”
女人竖起手指头,“嘘”了一声,“你这样说话人家是听得到的。”
她说着回头对着唐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女孩躲在了女人的身后,红着脸害羞地捂住嘴巴。
唐郁对着这对母女点了一下头。
他们一前一后来到了站台。
现在是晚高峰,站台上站着许多人,一个中年女人对着手机发语音,语气似乎是在争吵,另外一边的学生戴着耳机听歌,后边站着几个上班族。
辛苦了一天,每个人都不自觉含胸驼背,体态挺拔的唐郁显得尤为显眼,哪怕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将脸遮得严严实实,但许多人都在有意无意地看着唐郁。
就在这个时候,地铁来了。
唐郁被人潮裹挟着上了地铁,那个一直在吵架的中年女人身形臃肿,力气很大,三两下在人群里挤出一条通往座位的道路,唐郁跟在她的身后,没费什么力气便也蹭到了一个空位子。
他坐了下来,听到地铁的提示音,和中年女人压低的声音:“你长大了翅膀就硬了是吧?为什么一定要和我犟……”
唐郁透过面前两个抓着扶手的乘客间隙,看到对面座位上是一个昏昏欲睡的上班族,他的头一点一点,随时都能睡过去。
唐郁抬高了一下鸭舌帽,帽檐下的蓝眸平静地盯着地铁线路图。
上面都是他不常去的地点。
唐郁坐上了和回家相反截然相反的地铁。
“妈妈,我好困......”熟悉的小女孩呢喃声传来,在拥挤的车厢里,女人抱着困得睁不开眼的小女孩,她也打了一下哈欠。
唐郁安静地看向四周,原本嘈杂的车厢变得安静无比,连身旁刚刚一直在争吵的中年妇女都停了下来,对面坐着的那位上班族彻底低下头,似乎沉沉地进入梦乡。
地铁出风口不断吹着冷气,每个昏睡的人都像是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除了唐郁。
唐郁坐着昏睡的人群中,他直视着黑漆漆的车窗上倒映着的自己。
那双鸭舌帽下的蓝眸清醒地睁着,看着车窗倒影上和他贴得极近的浮肿面容。
这是一张没什么稀奇的中年女人面庞,烫着乱糟糟的细卷发,宽圆脸,脸颊上布满黄褐斑,眼神呆滞麻木如菜市场的死鱼眼珠。
此刻倒影中的她不知何时将头转向了唐郁,直勾勾盯住近在咫尺的唐郁。
虽然唐郁之前并没有去留意那个一直在站台吵架、坐在他身旁的中年女人的长相,但如果只根据对方中气十足的争吵声,很容易通过声音脑补出总一位极具生命力的女性形象。
而不是眼前这样……仿佛再丢进晚高峰拥挤的人潮里,会像被巨大外力挤压爆开的沙丁鱼罐头般,身体散架到眼珠都要从眼眶骨里脱落。
唐郁维持着双手放在膝盖上的礼貌坐姿,静静转过头,看向了身旁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闭着眼,低着头,看样子似乎是进入了深沉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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