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会下棋
“……那算了。”廉君不着痕迹地并了并腿,躺回按摩床上,示意旁边的窗户,“把窗户开大一点,今天的海风吹得很舒服。”
时进看向半开的落地窗,感受了一下今天海风的强度,觉得确实还不错,于是拿起一块毛巾擦了擦手上的药油,上前把窗户拉开了一点。
廉君趁机把盖在腰部的浴巾往下拉了拉,多挡了一点腿部皮肤。
按摩继续,廉君再次闭上眼,不过不再面朝上,而是把头侧向了窗户,直面感受温柔的海风,半干的头发被吹得轻柔舞动,轻轻擦过眉眼耳边,画面美得像是一幅画。
时进却看得皱眉,放下刚刚拿起的药油,转身取出一个吹风机绕过去,站在床头帮廉君吹头发。
廉君睁开眼看他,没有说话。
“虽然岛上温度高,但洗完澡头发还是快点吹干比较好。”时进说着,手指插入廉君的头发,边抓顺边用吹风机吹比较湿的地方,神情专注而认真。
廉君从下看着他的下巴和开合的嘴唇,感受着手指抚过头皮的触感和轻柔吹过的热风,骚动的心突然就一点一点安宁沉静起来,忍不住探手往上松松握住吹风机垂下的线,感受着线被时进晃动吹风机的动作带起的浮动,只觉得像是握住了他的手。
“时进,你头发长长了。”他开口,声音不再清冽,有些低哑。
“是吗。”时进收回抓着廉君头发的手,转而抬手抓了抓自己的,说道,“好像确实有些长了,岛上有剪头发的地方吗,我明天去剪剪。”
廉君看着他的手,想起这手刚刚才滑过自己的发丝,嘴角微勾,低应一声,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搞定了廉君的头发,时进绕回按摩床侧边,见廉君腿上的药油有点发干了,干脆又倒了一点重新帮廉君涂了一遍,然后让小死部分接管自己的身体,开始帮廉君按摩。
腿部正面的按摩比背面要简单一些,多是一些穴位揉捏,时进和小死配合着,小心控制着力道,边按边问廉君的感受,等终于找到一个廉君不会觉得太难受的力度时,才放心大胆的按揉起来。
廉君的腿部肌肉确实有些僵化了,仔细摸的话,也能感到轻微的肌肉萎缩,时进皱了眉,按得越发用心,同时不忘问道:“君少,你自己是不是有保养双腿?”
不保养的话,双腿绝对不会是现在这种情况,廉君似乎没他以为的那么自暴自弃。
廉君眉毛一直皱着,明显有些不适。
时进虽然尽量放轻了力道,但腿部敏感带来的痛感不是放轻力道就可以减轻的。好在这种痛还在能忍受的范围之内,而且大概是时进按摩的手法确实很到位,在最初的刺痛之后,腿部血液循环起来了,这痛就变得绵密迟钝起来,微微有点热和酸,反而有些奇怪的自虐般的舒适感。
“嗯。”廉君低应一声,也不知是应答,还是单纯因为难受而发出低哼。他感受到时进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忙松开眉心,睁开眼侧头看时进一眼,回道,“我的腿和普通残疾不一样,并不是彻底瘫痪没了知觉,如果能保证每天的行走量的话,其实不用特别保养,龙叔是关心则乱了。”
保证行走量?
时进听得皱眉,问道:“怎么保证行走量?君少你有偷偷自己走路吗?”一点不做保养和准备工作,就干扛着疼痛走路吗?那得多疼。
廉君又闭上了眼,回道:“不是偷偷……我的行走坐卧不可能事事让别人服侍,有时候站立和行走是必须的,偶尔洗完澡我也会自己走一会。”
时进听得无奈了:“你想活动一下双腿是好事,但最好还是先让龙叔帮你舒缓一下腿部肌肉再走,也可以让龙叔在旁边看着,这样你能轻松点。”
“可是太难看了。”廉君仍闭着眼,表情沉静,语气淡淡,用坦然的语气,说着自己心里那些从不往外言说的在意,“走两步就必须歇一歇,满身都是汗,有时候还会摔倒……‘灭’不需要这样没用和狼狈的领导,我是龙叔和卦一他们的精神支柱,不能让他们反过来担心我。”
时进哑然,想说卦一他们肯定不在意你治病时是不是狼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暴力组织和普通的公司到底不一样,身为“灭”的老大,廉君本身在武力上已经毫无优势和能够让人信服的地方,如果再在形象上给大家看到特别狼狈无用的一面,那可能大家面上没什么,仍会尊敬廉君,甚至会更加关心他,但无形之中,大家心里对廉君,对“灭”的信任感、信服感、依赖感和安全感却多多少少会有点折扣。
这实在是件无奈的事,因为人心和潜意识并不由理智掌控。
廉君在尽力用精神上的强大,给大家心里竖一根定海神针,代价是他不能表现出任何方面的软弱和狼狈,身体差似乎只是他的外表标签,并没有影响到他的生活。
时进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廉君真的从来没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过不良于行的狼狈一面。他的生活起居从不要人贴身服侍,每次出现在人前都是已经收拾妥帖,冷冷静静运筹帷幄的样子,甚至很少主动让人帮他推轮椅,能自己动就自己动。
他一点都不像是个病人,除了用轮椅代步,他几乎没给大家造成过任何其他不良于行的病人,会给旁人带来的麻烦和不便。
“那让我来帮你吧,你如果想锻炼了,就喊我过来,我帮你按摩放松一下,而且我保证不告诉别人你在自己走路的事,我嘴巴很紧的。”时进把安抚的话咽了下去,转而自告奋勇,语气也高昂起来,帮廉君展望未来,“等你以后能自己走了,我们再一起去吓卦二他们,让他们大吃一惊!”
廉君听着他永远生机勃勃,充满朝气的声音,睁开眼看他,嘴角微勾,应道:“好。”这个人,在某些事情上,真的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不会让他失望的时进开心地拍拍手站起身,兴奋说道:“好了,正面捏完了,背面才是重头戏,君少来,翻个身。”说完伸手就揭了廉君腰部的浴巾。
浴袍是丝质的,很轻,很滑;浴巾是棉绒的,摩擦力很强。时进这用力一揭,直接把底下浴袍的布料给带歪了,于是廉君不该露的地方全露了。
“居然是黑色……”时进愣住,看着浴袍下的某块四角小布片,视线不由自主地往某个不和谐的地方挪去。
小死诡异卡机,然后兴奋地操控时进的身体,手一伸,啪一下拍在了廉君大腿……距离腿心很近的地方。
廉君眉心一跳,伸手扯过时进手里的浴巾,抬手就扬到了时进头上。
时进被浴巾罩了一头一脸,回神后嗖一下收回手,在心里不敢置信质问道:“小死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声音因为激动有点点变调。
小死心满意足,不走心回道:“手滑,手滑……那个,进进,这块浴巾是盖了宝贝那里的,你确定要一直顶在头上嘛~”
时进被它发飘的语气激得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忙抬手扯下浴巾,看向已经坐起身拢好衣服,面无表情看过来的廉君,尬笑一声,干巴巴解释道:“我……手滑,有点手滑。”
廉君淡淡看他一眼,翻了个身,趴到了按摩床上。
时进大大松了口气,忙把浴巾给他盖了回去。
之后的按摩小死再没出什么幺蛾子,廉君也没有再说话,十分顺利的完成了。
时进洗了手,送廉君进了浴室,让他再泡了个热水澡,然后帮他吹了头发,说了声晚安,抱起工具就溜了。
室内安静下来,只剩廉君一人。
他靠坐在床头,动了动肌肉确实舒服许多的腿,看向窗边的按摩床,突然低头轻笑起来,之后看向窗外温柔的海岛夜景,眼神慢慢变深。
“是你主动靠过来的……所以,别怪我。”
……
度假的日子是快活的,如果不用上课就好了。
来海岛的第三天,廉君给时进请的老师终于到了。
老师总共有三位,听说全是教过廉君和卦一等人的老先生,在“灭”里面十分有地位。
“居然让我来教高中的课本……”领头的老师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头,脾气不太好,对时进糟糕的学习进度十分瞧不上,但见到时进却诡异地没说他什么,只细细打量了一下他,然后语重心长地劝道,“你这样不行的,知识学了是进了你自己的脑子里,提升的是你的实力,你要主动起来,多努力一些,别浪费了君少的这份苦心。”
活了两辈子的“老年”学生时进闻言连忙点头应是。
“嗯,态度还不错。”老师姓冯,大家都喊他冯先生,冯先生见时进听得进去劝,心里勉强满意,唰一下拍出一张作息表,说道,“那我们就按照这个作息上课吧,周一到周五每天七节课,上午四节下午三节,周末双休,没意见吧?既然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开始上课吧。”
时进沉默,想说老师你语速那么快,根本就没给他提意见和反驳的机会,但看老师这么认真负责,还是老老实实闭了嘴,翻开了课本。
……
时进心里苦。
卦一他们天天满岛上的乱跑乱玩,偶尔还开船去玩海钓和潜水,就他一个人必须关在屋子里上课,别提多惨了。
哦不对,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惨,惨的还有廉君,身为“灭”的老大,廉君每天的日常就是办公办公办公,还没有双休。
两人一个在大书房办公,一个在小书房上课,简直是对苦命鸳鸯——小死如是说。
时进果断无视抽风的金手指,想着廉君的工作强度,于心不忍,干脆每次课间都摸到廉君书房去找他聊天,闹他一会,让他放松一下,等要上课了再回去自己的小书房。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眨眼一个星期过去,这天是周末,时进没有课,早起后特意穿上一身适合玩耍的宽松背心和大裤衩,满脸笑容地敲响廉君的房门,准备今天带廉君去外面转转透透气。
廉君很快开了门,扫一眼时进身上宽松得露出锁骨和一点点胸膛的背心,没说什么,侧身示意时进进来,说道:“你要的东西查好了,资料刚刚送来,进来吧。”
时进闻言一愣,脸上的放松和笑意肉眼可见地消失,点头应了一声,随他进了房间。
两人在房间大阳台上的藤椅上坐下,廉君给时进拿了瓶果汁,然后把一台平板递了过去,说道:“都在里面了,你自己看吧。”
“谢谢。”时进道谢,低头按开平板,开启了平板上的唯一一份加密资料。
资料分为六个部分,时进先点开了第一部 分。
资料一开始,两张照片一起跳了出来,一张是时纬崇,另一张上的是一个五官美艳、表情偏严肃的女人,两张照片的角落都写着日期,应该是照片拍下的时间,从日期来看,女人的照片应该是很久以前拍下的,现在女人的年龄已经不小。
时进立刻反应过来,这个女人应该就是时纬崇的母亲,也就是时行瑞招惹的第一个女人。
他仔细看了看女人的长相,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很奇怪的,时纬崇的母亲和黎九峥及原主的母亲居然完全没有相似之处,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属于不同的风格。时纬崇的母亲五官美艳、表情严肃,一看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人,黎九峥和原主的母亲却都是温柔内秀挂的。
他之前隐隐有猜测过时行瑞找女人是不是全是找的一个风格的,结果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
难道是猜错了?
他摇摇头,把资料继续翻了下去。
时纬崇的母亲名叫徐洁,出生于B市,高材生,家境优渥,父母一个是国企高层,一个是高校老师,全都端的铁饭碗。
徐洁在国内某所一流大学毕业,后去Y国留学两年,回国后进入瑞行,做了时行瑞的助理。
时进看到这愣了一下,反复确认了一下这段资料,有些惊讶。
时纬崇的母亲居然当过时行瑞的助理?所以时行瑞是吃了窝边草?这、这真是……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啊。
他消化了一下这个信息,继续把资料翻了下去。
徐洁做时行瑞的助理一做就是好几年,算是看着瑞行初步起飞的元老级人物,直到意外怀孕才退离岗位,开始和时行瑞同居,然后在生下时纬崇几个月后,突然搬出了时行瑞的住所,至此和时行瑞明面上断了联系。
也就是从这时候起,徐洁的父亲突然辞职,下海开始经商,成立了一个家族公司,徐洁带着时纬崇回家,成为了家族公司的副总裁。
至此之后,徐洁开始专注家族事业,再不谈感情之事,没有再结婚,没有再谈恋爱,成了一个实力强劲的女商人,直到时纬崇开始能独当一面才退居幕后,开始环游世界,享受退休生活。
时进打开一张徐洁现在的照片,看着画面中已经褪去年轻时外在的严肃和不好相处,显得亲切温和的女人,心里有些感叹。
如果撇开那些内里的利益纠葛不谈,只单纯的从看客的角度去看时行瑞和徐洁之间的故事的话,那徐洁简直就是个甩掉不负责任的渣男,潇洒过好自己的人生,并把儿子好好培养成人的优秀女人典范。
也难怪时纬崇那么会做生意,有那样一个爸,又有这么一个妈,他如果是个废物,那就太对不起父母遗传给他的基因了。
第43章 替身
兀自感叹了一会, 时进收拢思绪, 点开了第二部 分资料。
同样是两张照片先跳了出来, 一张男人,一张女人。男人的外貌熟悉又陌生,眉眼像时行瑞, 轮廓气质却像另一张照片中的女人,看着冷冰冰的,一副十分不好接近的样子。
时进愣了一下才想起来, 这个男人是时家的老二,到目前为止他唯一没有见过的原主二哥费御景,那个总是满世界飞的大律师。
他仔细看了看照片中明明面带微笑,却眼神冷漠的费御景,想起原主记忆中那个显得很是亲切包容的二哥, 深深皱眉。
这个费御景, 对人好像有两副面孔。
不对,确切来说,他是在面对原主时有着另一幅面孔。那些原主以为的亲切体贴, 恐怕只是费御景用来遮掩内心真实情绪的客气面具。
打量了一下这个二哥,时进又把视线挪到了另一张女人的照片上。
女人应该就是费御景的母亲了,时进细细看了一下她的长相,发现她居然又是另一种风格的女人——不同于时纬崇母亲的美艳和黎九峥母亲的温柔, 费御景的母亲很“仙”, 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 都是个十足十的冰美人。
这就三种风格了, 时行瑞似乎对女人并没有什么特定的偏好。
时进越发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测,拧着眉把资料继续翻了下去。
费御景的母亲名叫费琳,出生于N市一个稍显落魄的书香世家,父母一个是无名画家,一个是书法老师,费琳自己对书画都没兴趣,最后学了舞蹈。
她认识时行瑞是在一次公益演出上,当时她是初出茅庐却被业内看好的新人舞者,时行瑞是风华正茂的成功企业家,两人一见钟情,认识一个月后同居,同居两个月后费琳怀孕,之后时行瑞离开N市,开始长时间出差谈生意,扩张公司,费琳则中断了舞蹈事业,回家养胎,两人就此分开。
费御景出生后,时行瑞曾去N市找过费琳一次,之后两人明面上再无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