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尽折腰 第46章

作者:妾在山阳 标签: 情有独钟 快穿 近代现代

  *

  徐禾没预料错,这一回落水,他又感冒了。

  夜间发了场烧,好在有一群人围着他精心照料,也不是非常难受。

  浑浑噩噩醒过来,是早上。

  他动了动手,发现自己的手被长公主紧紧握着,他喉咙有点干,晕乎乎喊了声:“娘?”

  长公主正凝视着空中某一处出神,被他的声音唤醒。她这几夜想了很多事,睡也没睡好,整个人都很疲倦,但偏过头对上徐禾清润目光的那一刻,内心忽又泛起无限的柔软和涩意。

  见她这般神情,徐禾心里一惊,愧疚感便油然而生。

  长公主抿唇,露出一个有点苍白的笑,她伸出手揉了揉徐禾的头发:“好点了么?”

  徐禾身体虚,心更虚:“嗯好多了,已经没事了。”

  长公主的手指轻轻滑下他的头发,想到那日不知跟她说的话。

  心一酸,差点又要落下泪来。

  她的小儿子,这么多年聪明通惠、积德行善,为何要面临这种事。

  徐禾心里超级难受,伸出去帮他娘擦拭眼角的泪。但还是狠下心,装作有点害怕又有点疑惑的样子,软声问:“娘,我是出了什么事对么……我记得我那日清醒时还在水边的,一下子感觉神志恍惚,等醒来时,人已经在水中了。”

  听他语气里的惶恐,长公主的眼泪没忍住,落下来。滴在徐禾指尖,滚烫。

  她别过头,收拾好心情后,又转回来,握着徐禾的手,眸光温柔而坚定:“小禾,如果娘要你一年里都扮成女儿家,你会愿意么。”

  徐禾:“……!!!”

  愿意啊!

  怎么不愿意!

  天知道他等了多久!

  求之不得啊娘!!!

  不行,憋着,忍住,不可以笑!

  徐禾强忍住内心的欢喜,做呆愣的样子:“就是穿裙子么?”

  长公主含泪点头,拂过他鬓边的发,道:“不仅穿裙子,还有发髻、妆容。”

  徐禾:???

  长公主道:“娘替你算了一卦,小禾,你在十五岁这年,有孽气缠身、为命中大劫,唯有如此扮成女儿模样,才能平安度过,你也不要怨娘。”

  徐禾:“……是不知大师与你说的?”

  长公主稍有犹豫,点了下头。

  徐禾:……操!

  ——妈蛋死和尚屁话那么多干什么老子只要你说穿裙子啊!

  *

  不知说的是十五岁,但这一回鬼上身般的落水,差点活生生命都没,真的是把长公主吓到了。

  不待他十五岁,就将他按在了梳妆镜前,为他绾发。

  徐禾急得不行,想说还太早,但是对上长公主微红的眼眶时,这些话却又说不出来,可他又不想坐以待毙,只能放软了语气:“娘,不知大师不是说十五岁的么,我现在还没到呢。”他现在还在京城啊!穿女装丢脸全丢在认识的人面前了好吧!他不要面子啊!

  长公主动作熟练地给他梳发,道:“是呀。他还说十五岁才孽气缠身,可你十四岁不就魔怔落水了么。”

  徐禾:“……”

  长公主如今心情也归于平静,叹了口气,对徐禾道:“小禾,忍忍便是,大不了明日我就接你回府,再也不出来见人。”

  回将军府?

  卧槽别——他还要去锦州做官呢!

  徐禾豁出去了,一脸忍耐道:“不不不,娘,我还是留在国书院吧。”

  他参加的是明年的秋闱,只需要考中举人,凭借关系,便可以出任官职。都等了那么长时间了,丢脸就那么一会儿,不是什么大事。

  长公主也随他。

  她低头,看着铜镜里容貌出众的少年,握梳的手,微微一顿。

  她与帝都的几位夫人交往时,便常听她们夸赞小儿子的容色,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眉眼更甚她当年。如今细细一端详,真是如此。色若春晓,颠倒人间,偏他自己不知晓,眼眸里尽是少年的坦诚明光,矛盾相错,于是更加耀眼和夺目。

  已是男儿便已如此,若真扮成女儿……

  长公主眼眸中思索的光一闪而过,将梳子放下,把打算绾的女儿家发髻散开,在徐禾困惑的眼眸里,任由青丝落下。

  她拿过一根黑色丝带,轻轻给他束起,道:“这样就也挺好。”

  黑带曳于发尾,男女皆可。

  长公主将不知的每句话都记在心上,无论是发髻,还是妆容。

  她打开胭脂盒。

  卧槽!

  徐禾表情跟见了鬼一样:“……这个就不用了吧。”

  长公主犹豫了下,省了抹脂粉这一步,手指拿起小巧眉笔,开始细绘他的眉,渐染黛色。

  她轻声道:“别动,一下子就好。”

  徐禾:“……”生无可恋,好想死。

  贴花钿,绘面靥,描斜红,点绛唇。铜镜中的少年一脸厌厌,却压不住如花春色,明媚流转,将这份厌化为慵懒倦意,眼角被涂红,于是平生三分媚色。

  长公主轻笑着拍他肩膀,“好了。”

  好了?!徐禾瞬间精神起来,只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就赶紧移开视线。

  太娘了,辣眼睛。

  他又被逼着换上一身红色的衣裙。

  淮河岸独有的罗丝裙,薄而凉,一层一层相掩,又在裙摆处,金丝绣细花,多了层艳如石榴花的滚边。女子的衣裙总是复杂繁琐,徐禾弄半天,都没弄明白那束腰的红纱要怎么弄。

  他有点无语,走出来想要向他娘求助。

  但是他娘不在。

  房间内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的薛成钰。

  徐禾:“……”

  有地缝么。

  薛成钰早已被长公主告知了此事。所以转过头来,看到一袭红裙的徐禾时。神色平静,不露分毫,道:“好了?”

  徐禾尴尬地左右四顾:“我娘呢?”

  薛成钰道:“长公主被太后宣过去了。”

  徐禾:“哦。”

  薛成钰的眸光很淡,打量在身上,如化实质亲触肌肤,给徐禾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但这种怪异很快被郁闷掩盖,这裙子他穿的歪七八扭的,最后索性把腰纱随随便便一捆。

  徐禾想往前走两步,但还未习惯女子衣裙,不留心踩到裙摆,差点摔倒,扶着旁边的柱子才堪堪稳住。

  好惊险。他用手去擦脸上的虚汗——接过一擦又把眉心的花贴给擦了下来。

  徐禾血难受。

  薛成钰没忍住,笑了起来,他长身静立晨光里,白玉冠,广衣袖,气质清贵如山巅雪。

  他朝徐禾伸手,道:“过来。”

  徐禾把裙子提起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才敢过去。走得时候一脸烦躁,别扭死了。幸而长公主没给他弄很繁琐的发髻,佩那些翠玉珠饰,不然他今天真得头大一圈。

  重新做回梳妆镜前。

  徐禾对着镜子,想把那眉心贴给弄上去,但怎么贴都贴不对位置,最后还掉到了地上。

  他翻抽屉,想找一样的花贴,却没找到。

  他娘回来看到会不会弄死他?

  徐禾心里的烦躁更甚了。

  薛成钰在他身后,倾身,从容地自桌上拿起一支画笔来,道:“你必须习惯的。”

  徐禾道:“我觉得我只要习惯穿裙子就好。”

  薛成钰似是笑了一下,笑声冷而淡,如他俯身过来的气息。如墨青丝擦过徐禾脸侧,滑而冰凉。

  徐禾还诧异薛成钰要干什么呢,就感觉下巴被一只手轻轻抬起。

  微仰头,对上薛成钰极深的眼眸。

  薛成钰提笔,衣袖微落,露出一截手腕,道:“闭眼,我帮你画。”

  徐禾:“……”闭什么眼啊!

  他面色微扭曲,就想要挣扎,但画笔已染花汁,冰凉从眉心传来,他怕那花汁落入眼睛里,也不敢动了。

  花贴是京中正流行的桃花妆。

  于是薛成钰的玉笔也只曳开四瓣桃花。

  薛成钰垂眸,所有的情绪压抑在深处。

  他画第一笔桃花。

  观他眉。

  黛若远山,而山色空濛,恍惚间便想起初见的那一夜,清风明月、草木疏疏,那个由监丞引来的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清澈眼眸里有紧张和惶恐,软声喊他“薛哥哥”。

  他未回应,点头做答,只是执笔的手微顿,墨迹便晕开,于是毁了正写到了的欢喜二字。

  想来第一眼,就已是误了欢喜、乱了心意。

  第二笔。

  观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