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陛
事实也如他预料的那样,刘英跟谭健果真恍惚了一会儿, 刘英头皮发麻的同时, 脚下一软, 被谭健扶了一下才勉强站稳。
老人数着手里头谭健给的钱, 后者镇定之后, 又问道:“西北山如果只是单纯的大型墓地, 这个镇子的人怎么会对那里讳莫如深,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老人看了他们一眼,犹豫半晌,道:“也罢,我老头子估计也活不长了,你们给的钱够多,我就都说了。”
谭健跟刘英一人弄了个小马扎坐下来,老头压低声音道:“那西北山的墓地,至少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如今已经被政府用栏杆圈起来,镇子上的人都不敢随便靠近,提都不敢提。”
“几百年?!”刘英失声:“怎么会有几百年?!”
老人笑道:“要是有人打扮成现代人的模样跟你们说他住在西北山,很显然就是那里头的东西跑出来了装模作样了。我们这个镇子,在几百年前一直都是江家的宅子,传说江家以前是名门望族,世代都居住在这里,而西北山则是他们的祖坟地,那里葬着世代的江家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老人点了根旱烟,看着面前夫妻苍白的脸,摇了摇头:“本来这种事情跟那些神秘的东西是扯不上关系的,但江家最后一代,外室那边出了个天生的鬼眼少爷,脸也与恶鬼一样丑陋不堪,让人闻风丧胆。因着相貌丑陋,他时常被宗室子弟欺辱,这鬼眼少爷能驱使恶鬼,睚眦必报,每逢被人欺辱,便着恶鬼同行欺负回去,后来这事儿被宗室老爷知道,或许因为早看鬼眼少爷不顺眼,便寻了个由头将这孩子活活烧死了。”
刘英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道:“后来呢?”
老人叹了口气:“鬼眼少爷的父亲常年在外面跑生意,过年回来的时候见到了自己的妻子,方才知道孩子已死,他天性懦弱,心里苦不堪言也不敢多说,只是给孩子坟前撒了土,哭了几哭,以为事情便过去了。结果回来却发现,妻子与宗室老爷搞在一起,妻子见到他便大哭了一场,说自己等他回来那么久,就是为了告诉他长兄烧死孩子又霸占弟妻,又埋怨他懦弱不堪,言说自己变成厉鬼也会为子复仇,便一头撞死在了床头。”
谭健听的一愣一愣,老人皱着眉,继续道:“妻子死后,他跑去找了宗室说理,结果被全族人指着说他污蔑宗室老爷,念在他也是江家人的份儿上,只打折了一条腿,便将他送了回去。”
“他呆在家里浑浑噩噩,只有一个瘸腿的老管家照应,一日深夜,他听到外面传来女人凄惨的叫声,硬是拖着瘸腿爬出去看,才知道自己的妻子当真变成厉鬼来复仇,却被宗室一早就请来的道士捉住,挫骨扬灰了。”
“那之后,这鬼眼少爷的父亲便自己带着老管家远走他乡,宗室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却没想到他竟然寻了个阴气极盛的地方自杀,又让管家效仿古法,画下诅咒,卧尸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变成了摄青鬼,重回江家,将一干宗室全部杀了。”
“埋葬这些人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鬼眼儿子虽然被烧成灰烬,但灵魂未灭,于是便带他那孩子,四处寻找人类的肉体夺舍,听说他那孩子因为自己母亲的死,一直都怪罪于他,所以父子一直相处不睦。但大家都说,那鬼眼少爷有无数条命,哪怕肉体消失了,他一样可以再次夺舍重生。”
他看着谭健夫妻俩青白交加的脸,道:“这就是江家全部的故事了,真假我也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西北山那块地,非常邪乎,而且那对父子,也的确存在。”
几万块钱得了个这么个不知道真假的故事,谭健跟刘英竟然半点儿都没觉得肉疼,他们当天下午就离开了小镇子,回去的路上,刘英问谭健:“江煊会是那个被烧死的孩子吗?”
“那传说虽然真真假假,但很显然的是,江煊能夺舍是真的,而且他为了谭熙死了那么多次,投资那么大,他到底想从谭熙身上得到什么?”
“或许是那个孩子……?”
谭健头痛欲裂:“你说我们谭熙怎么招了这么个东西?”
刘英凝重道:“我们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还能怎么办?”
“钟明山。”刘英的目光穿透车窗,道:“我们去钟明山。”
谭熙并没有为父母的事情而操心太久,黎青这边就联系到了他:“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你要说我得罪鬼还有点可能……”谭熙想,他这边根本没见过什么人。
“我得到消息,有人花高价请人给你下咒,最近小心点儿啊。”
“下什么咒?”
“大概就是让你倒霉,夺走你的气运什么的。”黎青也搞不懂:“反正你小心点准没错。”
谭熙把这件事告诉了江煊,后者沉思片刻,道:“如果只是下咒的话,就不用担心,王九的能力可以净化一切诅咒,而且还能孽力反馈。”
谭熙懵逼了:“孽力反馈是指给我们下咒的人反而会得到报应吗?”
江煊一笑:“就是这个道理。”
谭熙激动坏了,他抱着龟儿子狠狠亲了一口,亲的王九怪不好意思的缩在壳里面:“我们龟儿子这么厉害啊!!”
“你命里多劫,就算我在,也不能百分之百全部挡去,但是有王九在,就可以。”
“这,这就是你爸爸把它送给我的原因吗?”
江煊点了点头,谭熙立刻给了他一肘子:“你居然还说要把它煮了吃了!过分!”
“他的龟壳作用是一样的。”
“那也不能吃它!我们要心怀感恩!”谭熙捧着龟儿子,美滋滋的道:“真可爱啊我们儿子。”
谭熙的肚皮突然鼓了一下,他猛地按住,愣了一下:“江、江煊……你看,你看我刚刚是不是被踢了?”
江煊立刻蹲在他脚下,轻轻把脸凑过去,道:“孩子一般多久踢腿?”
“好像说五个月就能感受到了……不过要大踢腿的话应该还是七个月之后。”谭熙的肚子现在才六个月不到,小家伙居然已经开始动了么?
江煊抬起眸子凝望着他,笑道:“我们熙宝好厉害。”
谭熙脸一红,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你,你闭嘴吧!我本来就不想要他的好不好!”
他刚说完,就又被踢了一脚,似乎肚子里的小家伙在发出抗议。
谭熙突然有些热泪盈眶,他吸了吸鼻子,江煊的膝盖慢慢伸展,仰着脸一直吻到了他的嘴唇,保持着比他矮一截的姿势,他道:“谢谢你。”
谭熙哼了一声,把他踢开,抱着王九缩上了沙发,没忍住,发了个微博:“你们知道胎动吗?我今天见到了,好神奇!”
评论分分钟破百,大部分人都在问他是不是有宝宝了。
谭熙平时并不把私人的事情放在微博,但依然有人知道他的性取向,提出质疑之后,谭熙很快心虚的回复:“是我姐姐的肚子……”
大家纷纷恭喜他当了舅舅,谭熙看着那些话,心情一时有些难受。
“你说以后他出世了,叫我什么呢?”
“当然是爸爸。”
“让所有人认为他是收养的吗?”谭熙叹了口气,道:“好不公平啊。”
外面关于谭熙家里闹鬼的事情还在传,而且越传越离谱。谭熙本身想逃开去度假,却突然发现那传言风向陡转。
张天白跟龚燕最近,有点儿倒霉。
走路踩狗屎或者平地摔就不说了,车子每天至少抛锚三次,公司里面也出了各种差错,股票平稳下滑,公司订单接连出错,十个产品里头至少有八个都质量不过关。
眼看着要过年,这实在倒霉的有点儿夸张了。
所以虽然大家都在传谭熙家闹鬼,但却没谁敢继续风言风语了,或许是觉得谭熙身边有鬼是坐实了,没人敢惹。
谭熙家门口驻足围观说三道四的人少了,他的心也放了回去。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打扰到他的日常生活,谭熙是不爱把这些事放在心上的。
转念年关将近,谭熙的父母还是没有回来,谭熙给他们打了电话之后,被告知年三十前肯定到家。这倒腾年货的事儿便落在了谭熙身上,谭熙裹了厚厚的衣服去逛超市,江煊跟在他身边儿,脸上带着一抹喜色,他甚少会有这种表情,谭熙悄声问他:“你没过过年吗?”
江煊温声道:“以前都是一个人,过不过没什么区别。”
“你爸妈也不陪你过么?”
江煊点了点头,道:“我不知道我妈怎么样,但是过年是个很特殊的节日,邪物在这几日会灵力大减,所以我每年都是一个人躲在家里听着鞭炮等年过去。”
“对你也会有影响么?”
江煊点了点头,道:“会有一点,不过我现在成了聻,或许影响会少一点吧。”
谭熙跟着他去挑选糖果,道:“你以前不是聻的时候,是什么呢?”
江煊愣了愣,或许因为心情好,他道:“你应该已经发现了,这个身体并不是我的,在遇到我之前,它只是死胎,所以我便拿来用了。”
“那,那你这个身体的父母……?”
“他们丢弃了这个一出生便死去的婴儿。”江煊温声道:“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谭熙看着他俊美的脸,道:“我一直觉得你变年轻了,其实不是错觉吧?应该是你第一次死去的时候,你正在变回那个样子,对吗?”
“嗯。”
谭熙扁了扁嘴:“那你第一次死的时候,是多大啊?”
“十八岁。”
“那你这是第几次用别人的身体……”
江煊打断了他:“我不想提那些事,可以不要问吗?”
谭熙乖乖闭上了嘴巴。
“谭熙!”身后突然传来声音,谭熙站住回头,又是徐海泽,他也是一个人在采购东西,看到谭熙便立刻走了过来,或许是因为过年的缘故,他的眉梢带着喜气:“你也是一个人在买东西。”
谭熙摇头:“江煊在。”
徐海泽脸色微微一晒,他缓声道:“我能跟你一起买东西吗?”
“还是算了吧。”谭熙道:“江煊会不高兴的。”
徐海泽无奈道:“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个神经质。”
谭熙无言以对。
大部分人都看不到江煊,他却偏要说江煊在身边,这样的确跟神经质没有什么两样。
但谭熙有自己的坚持:“我们还是不要惹误会了。”
“谭熙……”徐海泽的目光落在他的腹部,缓缓道:“你,有孕了吗?”
谭熙呆了两秒,他本以为自己至少会心跳加速紧张不已,但事实上,他的心跳稳如狗,他微微一笑:“你会告诉别人吗?”
他神色淡然从容,竟让徐海泽一时恍惚起来,仿佛自己才是被窥探隐私的那一个。
谭熙……承认了。
徐海泽原本只是胡乱猜测,这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慢慢摇了摇头,神情之中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和震惊:“不会的。”
他主动跟谭熙保持了距离,只是依然忍不住频频用眼睛追随着他的身影,垂下眼睫之后,他微微攥紧了手指。
江煊跟在谭熙身边,道:“你不怕么?”
“我又没有做坏事,为什么要怕?”
“谭熙……你怎么总是颠覆我对你的看法。”
“我也不明白。”谭熙随口道:“为什么所有人眼中我都是老实人胆小鬼。”
“你开始说自己无法接受……”
“刚知道的时候当然无法接受,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比较习惯朝好处想。”谭熙捡了几个漂亮的橙子装起来,“虽然我比较倾向于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把他生下来,但是如果有一天这件事不可逆转的被人曝光,那么我会坦然接受的。”
谭熙一笑,继续挑着水果,低声道:“好了,别跟我说话了,人家会以为在看神经病。”
谭熙采购完毕年货,找人把家里的对联贴了,然后窝在父母这里等着他们回来。
在吃了睡睡了吃不知道多久之后,门铃被人按响了,刘英跺着脚走进门,一看谭熙瘫在沙发上,便愣了一下:“我正说去江煊那儿接你呢,你居然自己跑过来了,这回这么乖的么?”
谭熙软软解释道:“江煊说让我来这儿等你们,咱们一家人还是要一起过的。”
“江煊他爸呢?来过年么?”
“他就不来了吧。”谭熙想到江煊说的话,道:“外人看来江煊已经死了,他爸过来跟我们一块儿过年算什么事儿呀。”
刘英收拾好之后,谭健也快步走了进来,谭熙看到他头上未曾融化的白色,顿时眼睛一亮:“下雪了吗?我听着北方早下雪了,就盼着咱们这儿下呢!”
“是啊。”他妈笑道:“不过咱们今年不在家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