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药 第20章

作者:天良永动机 标签: 破镜重圆 强强 HE 近代现代

“好的。”武娟说,她夹起一块肉,尝一口,果然不好吃,于是小口小口地喝汤。

“谢谢。”裘锦程接过碗,低头喝汤。不可否认庄纶做饭手艺优秀,精致的粤式茶点比街面上的预制菜美味得多。他吃得很慢,眼中思索愈深,以前他曾教过庄纶做菜,被廖家贵指着鼻子骂,说他用心险恶,自己没钱享受还要拉少爷过苦日子,然而现在的庄纶,做饭技术比自己还好。

真是世事弄人。

心中涌动的不知是爽快还是感慨,总归复杂难辨,说不出个所以然。

裘锦程想,庄纶为什么不早一点开窍呢?在他们没有分手的时候,在廖家贵频频找事指责自己的时候,庄纶能够站出来为他辩护一句,事情也不至于到两不相见的决绝地步。

裘锦程的心很软,只要一句话就能哄好,庄纶没有给。

喝进喉咙里的汤变得苦涩,心里难受,便食不知味。裘锦程放下碗,看着庄嘉欣和武娟清空餐盘,他站起身,沉默地收拾碗筷,去厨房刷洗。

庄嘉欣趴在庄纶肩头耳语:“裘哥哥好像心情不好。”

“我看出来了。”庄纶说,他看向武娟,小声问,“锦程哥今天怎么了?”

“他愿意来吃饭我已经很惊讶了。”武娟说,“北漂的时候,他一休息就在家里自闭,裘二宝就是裘叔叔养来陪他的。”

“二宝。”庄嘉欣招呼趴在客厅里的黑白小狗,“去看看你哥哥。”

裘二宝懒洋洋地站起来,原地伸个懒腰,走进厨房,蹭裘锦程的裤腿。

厨房里传来裘锦程冷淡的声音:“干嘛?”

裘二宝熟练地撒娇,哼哼唧唧没完没了。

“等会儿陪你玩,还有一个盘子就洗完了。”裘锦程说。

裘二宝直挺挺地蹲坐,仰着脑袋监督裘锦程干活。

裘锦程加快洗刷的速度,将一摞盘子放进橱柜,扯一截厨房纸擦干净手指,揉揉裘二宝的脑袋:“好了,走吧。”

裘二宝亦步亦趋地跟在裘锦程身后,他嗅到裘锦程身上沉郁的信号,愈发粘着他,小狗不会讲话,但小狗想要他开心。

庄纶欲找裘锦程沟通,颇有眼力见的庄嘉欣拽着武娟说:“武姐姐,我们出去遛狗吧。”

“好啊,附近有个小公园。”武娟担忧地看一眼裘锦程,并未插手发小的感情,招呼边牧,“二宝,走,出去玩!”

听见“出去玩”三个字,裘二宝耳朵竖起,又放心不下主人,两相拉扯,急得团团转。

“去吧,绳子在鞋柜上。”裘锦程说,“它知道路线,你们跟着它走就好。”

“嗯嗯。”庄嘉欣给裘二宝套上牵引绳,拉着它出门。

随着“嘭”一声门板关闭,庄纶提着小板凳坐在裘锦程身边,问:“为什么不高兴?”

第32章 钉子

裘锦程小时候的性格活泼,爱恨都浓烈,虽然记忆里总被廖家贵阴阳怪气地针对,但他同样没少给廖家贵添堵,也没有逆来顺受地捧着庄纶。当着他的面,廖家贵甭想让庄纶给他花一分钱,就连聚餐,也是廖家贵点哪盘吃哪盘付哪盘的钱,不准动其他的菜。两人针锋相对、水火不容,庄纶看在眼里,却无动于衷,似乎非常享受这种被争来争去的感觉。

后来,北漂的裘锦程工作繁忙,没时间玩幼稚的争抢游戏,天平倾斜,庄纶恍然察觉,自己似乎被抛弃了。

再往后,经过三年打磨,爱恨消弭,情绪归于平淡,裘锦程的负面情绪不再宣之于口,而是闷在心脏慢慢消化,他不善抱怨,不喜邀功,活得压抑又懒散,似是向这操蛋的世界投降。

庄纶问他怎么了,一瞬间,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于是说:“没什么。”一如他这几年的习惯,回去睡一觉,一切都过去了。

“是因为看到我,所以不高兴吗?”庄纶追问,尽管这个问题尖锐若刀锋,捅得他心脏生疼,他却执着地寻求一个答案。

裘锦程蹙起眉头,想要否认,可情绪确实因庄纶而起,他卡壳,喉结上下移动,归于一声叹息:“你挺好的。”

发誓要改的庄纶,目前表现优秀,超出了裘锦程的预期,然而越是细心体贴,越让裘锦程深感委屈。

为什么不早一点醒悟。

为什么不早一点改变。

他这几年的反复内耗像是一个无意义的笑话。

“锦程哥。”庄纶的手臂攀上裘锦程的腰际,胆大包天地将沉默的人牢牢锁进怀里,“我一点也不好,我要是好,就不会被廖家贵蒙骗,以为爱情需要无穷无尽的考验。”他轻轻扣住裘锦程的后颈,摁进自己的肩窝,“我以前口袋有钱,谁也不信,怀疑每个人都别有用心,坚信自己火眼金睛。然而聪明反被聪明误,况且我本来就不怎么聪明。我爱你,我相信你,我愿意改掉那些多疑、敏感的缺点,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即便你最后不选我,我也……”他说不下去,他没想过裘锦程若是不要他,他该怎么办。

领口的布料微微濡湿,裘锦程似乎在哭,柔软的睫毛扫过皮肤,有点潮意的痒。庄纶更不敢放开他,右手拍打裘锦程的脊背,他想亲他,又怕被拒绝,嘴唇蹭过对方的耳廓,借着碎碎念缓解紧张:“哥,我追你好不好,你想骂我就骂,你不想理我就别理我,你怎么高兴怎么来,别想着我的感受,这都是我应得的。”

“不。”裘锦程憋出一个沉闷饱含水汽的音节,他声音低哑,像暴雨下的毛玻璃,阴郁潮湿,朦胧模糊,擦不干净。庄纶的颈间有一股木调的温暖香气,与裘锦程喷在卧室里催眠的香水味道相似,这让裘锦程感到安全,他说:“你很好。”

“我不好。”庄纶难过极了,裘锦程好得不真实,是个人都会有脾气,裘锦程也有,但他的脾气总是有理有据的,从小生活幸福,街坊邻居都爱护,不懂怎么无理取闹、发泄抱怨,哭已经是裘锦程最后的武器了。

安静了一会儿,颈间的湿润悉数蒸发,裘锦程小声埋怨:“你早干嘛去了。”他指向性不明显,庄纶尽力去猜:“我回老家后向我父母出柜,他们把我关进祠堂,要我跪着给老祖宗谢罪。我跪了三天,我弟跑来挑衅我,被我揍了一顿。我本来想着跑出祠堂就去北京找你,结果我妹妹来找我,说家里给她谈了一门婚事,要她高中毕业后嫁人,生的第一个孩子姓庄,她不想嫁人,想上大学。”

“我谎称祖宗托梦,要分家。”庄纶说,“我妹妹是女孩,没有分家的权利,我放弃了给父母养老的义务,只分到两套房子。一套出租,一套居住,租金给我妹妹上学用。我家附近的茶楼招学徒,管三顿饭,我想着正好学一门手艺讨好你,就去学了一年。”

“如今我来了天津,广州的两套房子租出去,够我和我妹妹的生活费。”庄纶摸摸裘锦程的后脑勺,这次亲昵的拥抱足够他回味良久,“哥,我好想你。”

“你哥哥有和你讲过,他和裘锦程的矛盾吗?”武娟问牵狗的小姑娘。

庄嘉欣摇头:“我哥没有仔细说过,只说对不起裘哥哥,想要弥补。”她惴惴不安地绞紧狗绳,“如果不是我,我哥早就来找裘哥哥了。”她简单把过去的事情讲了一遍,愧疚地低下头。

“你裘哥哥是讲道理的人,他能理解。”武娟说,“你说你还有个弟弟?”

“我弟是个十足的王八蛋。”庄嘉欣说,“他痛恨我和我哥,觉得我们抢走了他的财产。他口口声声说给我爸妈养老,实际上除了泡妹飙车,他什么都不会,收租都收不明白。”她弯腰摸摸边牧的脑袋,耸肩道,“希望我们走之后,我爸妈和我弟能过得幸福,不要来烦我们。”

武娟叹一口气,没想到有钱人家还有这么多烦恼。

“我哥哥和裘哥哥到底是什么矛盾啊?”庄嘉欣抬起眼,天真地望向武娟。

“一两句话说不清。”武娟说,“中间牵扯到一个叫廖家贵的人。”

“我知道。”庄嘉欣举手,“我哥请这个人去澳门玩,花了好多钱,他还卖掉了自己的车。”

“啊?你家不是很有钱吗?”武娟以为十几万对于庄纶来说不过是抬抬手的事。

“那时候他已经和家里闹掰,爸妈不给钱了。”庄嘉欣说。

“廖家贵就是那个一直挑拨他们关系的人,后来也是因为这个人,裘锦程和你哥分手。”武娟说,“你哥哥比较……”她斟酌词语,“比较在乎别人是不是真正爱他。”

“我和弟弟是龙凤胎,寓意吉祥,我们出生没两天,拆迁办找上门协商,我爸妈觉得我们是福星,特别是我弟弟。”庄嘉欣说,“于是我哥就成了被忽视的那一个,爸妈除了给钱,没有给过别的支持。”

裘锦程松开庄纶,自觉丢人,他揉了揉眼睛,猝不及防被亲在脸颊,庄纶笑着说:“不好意思,哥太可爱了。”

大度的裘锦程没和庄纶计较,他站起身,去卫生间洗把脸,清清喉咙。伤痛就像木板上的钉孔,钉子被拔出扔进了垃圾桶,可留下的孔洞始终都在,并日复一日地提醒裘锦程,曾经疼过,不要再踩进同一个坑里。

现在的庄纶很好,裘锦程却不想冒险,他早就失去尝试的勇气,不仅不打算和庄纶谈,他也不打算和任何一个人发展亲密关系。爱情是一场人财两空的骗局,裘锦程倾向于置身事外、保持清醒。

“我想回去睡觉,晚上来领二宝。”裘锦程说,“可以吗?”

“可以。”庄纶说,“你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

“我晚上可能不饿。”裘锦程走到玄关处,弯腰换鞋。

庄纶看着他离开,关上门在原地站一会儿,心口酸胀麻痒,说不出个滋味儿。

裘锦程站在电梯里,吐出一口浊气,觉得自己过分多愁善感了点,看见庄纶对他好,便像个撒泼打滚的孩子,哭哭啼啼,毫无风度。情绪大起大落之下,他困得睁不开眼,推开房门踢掉鞋子,踩着地板滚到床上,闭眼休息。鼻尖萦绕着温暖的木香,与枕头上沉静的橡木香气交融混杂,像一只轻柔的手,托起裘锦程,将他送入梦乡。

第33章 抱抱二宝

“咚咚咚。”

“咚咚。”

裘锦程被敲门声吵醒,他迷迷糊糊看一眼手机,晚上八点十三分,居然睡了四个小时。他应一声:“来了。”踩着拖鞋去玄关处开门,门外站着摇尾巴的裘二宝和庄纶。

“哥,刚醒吗?”庄纶问。

“嗯。”裘锦程指指门内,示意裘二宝进家。

“这是清炖鸡汤,你尝尝。”庄纶提着一个布兜,递给裘锦程,“还有两个叉烧包,刚出锅,直接吃。”

裘锦程不想承庄纶的情,但家里着实没什么吃食,他问:“你们吃过了吗?”

“没有,刚做好。”庄纶说。

“我和你们一起吃。”裘锦程说,“等我换身衣服。”他转身进门,握住门把手停顿半刻,看向庄纶,“进来等。”

“哦哦好。”庄纶跨过门槛,拘谨地站在地垫上,看着裘锦程的背影消失在卧室。

三室一厅一百五十平的房子,有着宽敞的客厅和餐厅,落地窗阳台侧面立着一个五层的木架,放着裘二宝的生活用品。黑白边牧趴在狗窝里,巨大的狗窝占据了小半个阳台。

庄纶的目光落在电视柜旁摆放的照片架,顶上两层照片是裘锦程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白净的小男孩脸圆眼睛大,像个吉祥的年画娃娃,每个大人都乐呵呵地伸手抱他,他抿着嘴,似是被大人们蹂躏得生无可恋,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储食过冬的松鼠。

横着数第三张照片,小小的裘锦程脸上一个牙印,始作俑者杨俊盈乐不可支。第四张照片,抽条的少年人举着一朵玫瑰花献给妈妈,杨俊盈要亲他,被不情愿地推开。

裘锦程与庄纶不一样,他始终被爱包裹,是泡在蜜罐里的小孩。他打遍小区无敌手,父母不仅不会指责他,还会用嗔怪又骄傲的语气提起他的战绩。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北漂,受挫折了有父母做后盾,甚至为他养一条小狗疗愈伤痕。

庄纶看着一张张照片,感觉自己像隔着橱窗窥探礼物的乞丐,他有很多钱,但裘锦程有很多爱。沐浴爱长大的孩子,曾双手托举爱意递给他,却被他肆意捉弄、弃若敝屣。

信念在这一刻动摇根基,裘锦程凭什么要继续爱他呢?

俗人追捧的泼天富贵,裘锦程不屑一顾,那他庄纶又如何换得这人回心转意?

“我好了。”裘锦程穿了一件黑色连帽卫衣,胸口印着一只黄色蜗牛,他疑惑地看着精神明显颓丧的庄纶,“发生什么事了吗?”

“哥,当初,你为什么愿意和我谈?”庄纶问,“我配不上你。”

这问得裘锦程一愣,他说:“就是感觉到了。”庄纶是个天性浪漫的人,他为了准备惊喜,能做出许多疯狂的事,这正好踩中了裘锦程的心动点。裘锦程仍记得那年天津下了漫天大雪,庄纶站在雪里,用叶片做模具,给他捏了一朵冰雪玫瑰。手指冻得通红,庄纶笑得傻乎乎的,说每年下雪都给他做一朵,象征每一年都更爱他一点。

天津禁放烟花,庄纶顶着禁令放烟花为裘锦程庆生,两人被警车追得东躲西藏,差点去蹲局子。

要说为什么谈,归结原因,大概是在这些惊喜中,裘锦程感受到满满当当的爱和快乐,足以让他忽略庄纶性格上的缺陷,试图用温柔缝缝补补,可惜他失败了。

“不要说配不上。”裘锦程说,“显得以前的我眼瞎。”他讨厌庄纶无缘无故的自卑,在他看来,自卑是世界上最无意义的东西,想做什么就去做,自怨自艾是等着谁来拯救呢。

庄纶跟在裘锦程身后进电梯,他说:“欣欣明天想去听相声,哥你有推荐的地方吗?”

“你问住我了。”作为土生土长的天津人,裘锦程还真没有正儿八经去茶馆听过相声,他的相声储备来源于收音机和电视,说笑话像是天津人刻在骨子里的天赋技能,他思考片刻,说:“劝业场有剧院,要不你上美团找找?”

“好吧。”庄纶说,“哥你明天有事吗?和我们一起去转转?”

“我明天要陪我爸出去吃饭。”裘锦程说,“后天陪我妈,大后天去洗狗。”

“那我大后天找你。”庄纶说。

“嗯。”裘锦程应一声。

电梯门打开,庄嘉欣站在门口,说:“啊呀,裘哥哥。”

“我来蹭一口。”裘锦程说。

“欢迎欢迎。”庄嘉欣不似初见时腼腆,她拍拍手,去厨房多拿一份碗筷。

用过晚餐,裘锦程和兄妹俩告别,踏出门正好遇见等电梯的裘栋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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