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山就木
澜海酒吧。
方时恩照例在地下小赌场里的棋牌休闲娱乐室内玩着麻将,随着时间过去,来来往往有不断进来,又离去的客人。
这天小肖和方时恩凑了一桌,打了三个多小时后,有客人叫了一壶茶,侍应生送茶进来的时候门敞开。
透过敞开的门可以看到外头进来一位穿着西装,头发用发夹固定,露出来光洁额头的俊朗男子。
看起来很有派头,因为刘老板离开了他小吧台的位置,点头哈腰地面露恭维前去迎接了男人。
察觉到方时恩的视线,小肖也朝门外瞥了一眼。
小肖此时在方时恩眼里等同于本地通,方时恩打出去手里一张牌,闲聊一样问:“你认识?”
多打量两眼后,小肖说:“眼熟,好像是孙知贤,这家酒吧之前的大股东,后来转手给了刘老板,但是据小道消息说真正的幕后老板还是他,刘老板算是二老板。”
“他这几年在外头做建材生意,最近应该是回来了……”
“对了,还听说他喜欢玩男人……”
方时恩听到这里猛一激灵,看小肖一脸神神秘秘,嘴上便说:“喜欢男的又有什么稀奇的。”
侍应生将茶水送到后,退了出去,麻将室里的门隔音效果还算不错,外头的声音传不进来什么。
即使如此,小肖贴近方时恩耳边时,还是非常刻意地压低了声音:“喜欢玩男人确实不稀奇,但是听他说他年轻时候经历一场意外,然后下面就……”
方时恩听清楚炸在耳边的那个字后,蓦然睁大了双眼,转头问脸上促狭笑容未消的小肖:“什么?那怎么玩?”
小肖原本还要说什么,却看到桌上坐着的另外两位已经面露不豫之色,有一位甚至故意重咳出声。
他便赶紧收住了话头,心里不由悚然一惊。
这地方人多口杂,在这样地方议论外头那位的阴私,万一露一点儿风声出去,传到孙知贤耳朵里,可要叫他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谁知道,其实……其实我了解得也不多,道听途说罢了。”小肖心虚地打着马虎眼:“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咱们继续,打牌,打牌,不说了。”
小肖却也是未有想到,这样无心的一句,却叫方时恩一边心里泛起疑惑的嘀咕,一边也算是留了心。
这位孙老板在这段时间来澜海酒吧里玩的次数不少。
这日,方时恩把手里的钱又输了个精光,他心情郁闷地从麻将桌上起身,便开始朝外走。
孙知贤这段时间,来了这地下小赌场三五次后,早就注意到了方时恩。
孙知贤也从刘老板那里打听出来这小男孩每次来这里只打麻将,潇洒得很,钱玩光了就甩手走人。
刚巧这次出来,方时恩目光扫过人堆中间的孙知贤时,孙知贤也望向了他。
两人目光猝不及防地一对,方时恩便从对方的眉眼里嗅出来了那么一丝危险的味道。
但是再仔细看看,又仿佛刚才感受到的危险不过是错觉,因为方时恩看到孙知贤面对自己牵了牵嘴角,是个很友好的弧度。
孙知贤在赌桌上的动作本就让许多人瞩目,这时候他停下来,这些人也都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方时恩是这里的常客,这些客人也有和他打招呼的。
“怎么了,今天这么早就走?”
“方公子,是麻将桌没凑够人手吗?”
“……”
孙知贤这时候主动走到了方时恩面前,面露微笑和他说话:“怎么了,这位小兄弟,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方时恩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单刀直入,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也并不紧张,只随便找了个理由,含糊说道:“嗯……我认错人了。”
“别这么紧张,认错人了也没有关系,可以重新认识的。”孙知贤态度亲和,边说边抬手叫了侍应生过来,在侍应生端着托盘松开一杯颜色鲜艳的果酒时,朝方时恩的方向让了让:“交个朋友。”
方时恩这时候也确实有点渴,兴许是孙知贤看起来年轻面目和善,也有可能是知晓对方下面不行之后,方时恩面对着他毫无攻击性的举动,并无太大的抗拒。
他不甚客气地伸手接过了酒杯,张嘴喝了一大口后,对孙知贤说道:“我姓方,叫方时恩。”
孙知贤再次笑起来,伸出手,是个彬彬有礼,谦谦君子的派头,“孙知贤。”
方时恩将手里酒杯放到托盘上,假模假样地递过手去,和对方上下晃了两下。
“这就要走吗?”孙知贤目光温和注视着方时恩,和方时恩说话,“听刘老板说,你每次来这里只玩麻将?”他朝前面的赌桌走了两步,是想引方时恩过来的意思:“要不要来玩两把别的?二十一点怎么样?”
方时恩摇摇头说:“我不会。”
“我教你。”孙知贤循循善诱起来,“赢了算你的,输了记我账上怎么样?”
方时恩今日在这里确实未有尽兴,听到这里又看到赌桌上的牌,确实有点被孙志贤说动,但是他还是状似不信一样问:“真的?”
孙知贤看他这样,十分爽利地叫了一声:“刘老板!”
“我说什么来着,您叫我小刘就行。”刘老板眼角笑出来褶子,来到二人面前,原是早留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只听这边一喊他,他便很快应声而来了。
在孙知贤面前不知怎么变成了小刘的刘老板,不动声色看了方时恩一眼,打量过孙知贤面露笑意的脸庞,心里头便有了数。
这男孩是个长相惹眼的,会引起来他的注意,也并不令人意外。
孙知贤说:“我带新交的朋友玩两把,输了算我的。”
刘老板连忙抬手,是个恭请的姿态:“您随意,您随意。”
说完,刘老板又热情转向方时恩:“孙总当年可是咱们这儿的小赌王,有他教你,你可算找对人了。”
在一群人的起哄中,方时恩到底还是朝前走了一步。
方时恩站到赌桌前的那一刻,他还在想,他只玩这一次,反正输了也算孙知贤的,不玩白不玩了。
方时恩刚才喝的那杯酒的后劲开始上来了,他眼底只能看清楚桌上的牌,桌面上颜色鲜艳的筹码层层叠叠。
在孙知贤不知不觉将手绕过他的腰,搭在桌上,教他规则的时候,他知道他应该推开对方。
但是方时恩又想到苏执聿。
赌场上方天花板上的灯光落下,照亮方时恩微微发红的眼眶,他最后在心里暗道,你不刃休怪我不义了。
方时恩想,这叫什么呢。
这叫多个朋友多条路,这叫留有后手,这是聪明人善用的举措。
难不成还真的吊死在苏执聿这一棵树上?
万一苏执聿再停不久就要结婚,到时候金枫南湾迎来真正的女主人要让自己扫地出门,他又要如何应对?
赌场里气氛热烈,煽惑人心。
方时恩在摸清规则,赢了第一把后,侧过脸来看到孙知贤,对方脸上挂着谦和善意的笑,目光中透露着赞许。
方时恩在心里暗叹,人虽然是老了点,模样也比不上苏先生的出挑好看,但是看在对方下面不行的份上……
方时恩这日晚到很晚,才从澜海酒吧里,跌跌撞撞出来了。
里面暖气开得足,加上地下室通风做得不太好,人又多,在里面的时候,他总是感觉脑子不怎么利索。
这时候出来后,冷风一吹,空气中还飘散着细密的小雨珠,打在脸上后,人也清醒了一些,在赌桌上初露锋芒,赢了不少钱的方时恩,原本雀跃不已的步伐慢了下来,于是走路算是稳了一些。
这一年的冬天,与往年相比实在是寒冷了不少,道路两旁的树上面挂着结冰的雨珠,树都看起来光秃秃的,只零星剩下几片叶子了。
苏执聿去外地出差,他有点不太想回金枫南湾了。
方时恩出了赌场门口,脱离那热热闹闹人声鼎沸的亢奋环境,莫名心绪又开始低落。
思索片刻,方时恩最后打车回去了温纳庄园。
方时恩搬离温纳庄园这件事是在方时恩搬出去十来天后,才后知后觉地有了清晰的认知。
在此之前,程诗悦仔细回忆,只记得在前一阵,方时恩确实有点儿像是一只躲不开的绕脚小狗一样,围在自己面前跟自己张开双臂比划过,苏执聿邀请他搬进去的房子里的泳池足足有这么宽敞。
再其他的就有点儿回忆不起来了。
在意识到弟弟真的搬走后,程诗悦有时也确实会感到房子变得有些空旷,但是更多的还是体会到久违的安静,总算不必被打游戏到半夜起来去给自己做夜宵的方时恩吵醒。
这天程诗悦深夜回来,看到沙发上躺着歪着脑袋正在酣睡的方时恩,不由面露惊讶。
但若说是从头到尾对方时恩没有一丝惦念,那也是不折不扣的谎话。
程诗悦走到沙发面前,半弯下腰,伸手拍了拍方时恩的脸颊,“时恩,醒一醒,别睡在这里呀!”
好在客厅里开了暖气,方时恩脸颊温热,没有被冻到的迹象。
方时恩本就没有睡沉,这时候程诗悦微微一动他,他便皱着眉头,侧过脸来,便缓缓开始睁眼。
“怎么回来这里了?没有去苏先生那里睡。”
方时恩睡眼惺忪,头顶的水晶灯刺得他眼睛有点流泪,看程诗悦也是模模糊糊的,但即使是看不真切,方时恩也是不由惊讶地感叹出声了。
他没忍住用手揉了揉眼睛:“姐姐,你现在怎么胖成这样了……”
程诗悦穿着一件长款的羽绒服,不知是真的穿得太厚还是身子最近确实添了斤量,显得身材比平常臃肿太多。
方时恩望着程诗悦,不由目露狐疑,他在记忆里他姐姐冬天从来没有穿过羽绒服。
方时恩话音刚落,被程诗悦用力在脑门上按了一下:“你会不会说话!”
方时恩躲了一下,没躲掉,顺势又歪倒在了沙发上,哀叹了一声。
“这件羽绒服太厚了而已,也没有胖很多吧……”程诗悦一边拉开自己的衣服拉链,一边朝楼梯的方向走:“我去换衣服。”
走到一半,她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头问方时恩:“你今晚不回去了?”
“还回哪去啊,我都快要失业了,姐。”
方时恩一脸沮丧地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倒在沙发上闭上了眼。
程诗悦这时候还不以为意:“又怎么了?你又做什么事惹苏先生生气了。”
“什么叫我又做什么事惹他生气了!”方时恩分外不服,“是苏先生自己行为不检好不好!他竟然背着我,背着我跟那个……那个什么富生地产的老总,叫什么来着……”
方时恩话到嘴边,一时间不知道是因为情绪太激动了还是怎么,想不起来那人名字了。
可只是这只言片语里透露出来的消息,也足够让程诗悦感到心惊了。
“什么……!”程诗悦上楼的脚步陡然一顿。
程诗悦楼梯上到一半,半躺在沙发上的方时恩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也未曾发现她蓦然僵硬一瞬的身子。
“对,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王惠啊…他女儿。”
方时恩摇晃着脑袋,终于想起来了那般,说出口。
话音落下后,客厅里陷入了一片安静。
方时恩还以为他姐姐已经上楼,没有听到他讲话,不由从沙发上坐起身,歪着身子想要看看他姐姐是不是还在客厅。
这么一看,方时恩便愣住,他望着站在楼梯上一动不动的程诗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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