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欺 第25章

作者:冷山就木 标签: HE 虐恋 近代现代

“你……你也别怪我。”王汀心虚不已:“谁让你自己平时爱惹事,这能怪得了谁,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下手这么狠是不是……”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掏方时恩的口袋,摸到手机以后,打开方时恩的手机,本来想先联系一下方时恩的家人,却在点开最近通话的时候,发现一连串十来个都是方时恩拨打出去却被拒接的电话。

王汀顺手又点了一下,果不其然,几声铃响后电话又自动挂断。

王汀继续往下滑,看到了夹在其中的一个号码,再往前日期就要推到明年了,王汀最后拨打了这个电话。

苏执聿洗完澡刚从浴室里出来,就听到了手机嗡嗡震动的声音。

他看了一眼,是江卓的电话,他按下接听键。

“喂,怎么了?”

江卓说:“苏总,我刚才接到一通电话,是方时恩打的。”

“怎么,他联系不到我就去找你,你还真的打过来,我上次不是说过你??”苏执聿不知道方时恩给了江卓什么样的好处,让他这个一直以来忠心尽职的助理这么为他牵线。

江卓犹豫了一瞬,开口道:“方时恩好像遇到了危险,他喊救命,声音很虚弱,我怕真的出什么事了……”

深夜十一点,天空中飘起来细细密密的小雨。

苏执聿的车停在胡同口,车打开远光灯,照亮昏暗的窄道。

方时恩不知道是微凉的雨打在脸上将意识昏迷的他唤醒来,还是被这骤然亮起来的灯光刺到了眼。

他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庞上,原本紧闭的眼睛,睁开一道缝隙。

方时恩看到穿着一身黑色羊绒大衣的苏执聿,朝自己走过来,救护车的声音响彻耳旁。

苏执聿走到方时恩面前,看到方时恩恍若一摊烂泥躺在地上。

方时恩这时候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往前爬了一点,他的身躯稍微一动,他的那只脚处就会传来令他心惊胆战的疼意。

一只苍白的,湿漉漉的手扒在了苏执聿价值不菲的手工定制的皮鞋上,方时恩用力扬起来,望着他。

苏执聿看到一双饱含痛苦又惊惶不安的眼,他的鞋面都要被方时恩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的液体打湿。

他说:“救……救我,我要死了。”

第26章

方时恩没有死,但是被送入医院的时候已经痛晕过去。

他左腿的脚踝受伤非常严重,粉碎性骨折,送到医院后很快就推上了手术台,做了手术,打了髓内钉。

手术后他麻药劲没过还能昏睡着,到了药效散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就感觉到左脚的脚踝还是钻心地疼。

医生给他打了一些止痛的药,方时恩才再次筋疲力尽的得以安睡。

除掉左脚脚踝处那严重的骨折伤之外,方时恩便只有一些皮外伤了,腰部有一大块瘀青,是被踹的,软组织损伤,膝盖上胳膊肘有不同程度的磕磕碰碰,在他过于白皙的肌肤上留下印记。

而除掉这些身体上的伤之外,方时恩的精神显然也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他被吓坏了。

说到底方时恩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应该处在上大学年纪的学生,从前也只知道仗着程诗悦吃吃喝喝,哪里会见得到这样残忍凶恶的大阵仗。

手术第二日,方时恩从病床上缓缓睁开双眼,他闻到空气中散发的不太好闻的消毒水的味道,看到头顶雪白的天花板,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医院里。

这间病房的环境良好,地方宽敞,这样的VIP病房显然不是方时恩现在能够支付得起的。

躺在床上的方时恩眼珠子转动,终于在看到病间里沙发上坐着的江卓的时,模模糊糊从昨日零散又惊悚的记忆里搜刮出来一些什么,依稀记得最后还算是良心未泯的王汀在自己身上摸走了手机,好像是播了几个号码。

此刻看到江卓在这里,方时恩有了猜想,不由在心里就燃起了希望。

江卓这时候听到病床上传来的动静,发觉方时恩已经醒来,于是起身从小沙发上站了起来,走上前去询问道:“终于醒了,身体还有没有哪里感觉特别不舒服?”

方时恩看着他,摇了摇头:“没有,只有脚腕子特别疼。”

刚做完手术第二天,不疼才是奇怪,方卓看着对方脸色几乎和脑袋下的白枕头一样白,岔开话又问:“饿不饿?这里有准备好的早餐。”

方时恩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粥时,不知是伤口在疼却还是如何,手还在止不住地打哆嗦,他的声音哑着:“江助理,执聿哥呢?”

江卓看着他如惊弓之鸟般的样子,眼神复杂,停顿片刻,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苏总在和你的主治医生谈话,一会儿就该进来了。”

方时恩:“哦。”了一声,还是很不放心,半躺在病床上,一边用勺子搅和着粥,大口喝着,一边眼睛又时不时瞄着门。

终于,在方时恩喝完一碗粥,吃掉三个包子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算算时间,方时恩其实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见到过苏执聿了。

回忆起他还和苏执聿在一起的日子,那时候他姐姐还在,他还经常和姐姐抱怨苏先生种种不解风情的坏习惯,那些日子如今看来仿若过眼云烟。

苏执聿看到方时恩,因为打了石膏,半坐起来的姿势看起来很不舒服,脑袋上头发翘着,一双浅色的猫眼儿也失了从前的灵动,满是惶惶之意。

脸小了些,人瘦了不少。

苏执聿打量完毕,收回视线,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却莫名还是让此刻在病房里的两个人感觉到他情绪不太妙。

“医生说手术做完以后,避免伤口发炎,饮食要尽量清淡些,另外最起码要好好静养三个月,不要乱动,避免以后留下什么后遗症。”

方时恩看着苏执聿,将嘴里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去,然后小声说:“我想喝水。”

江卓这时候刚要起身,就看到他们苏总已经上前一步,拿起来床头柜上的杯子,递了过去。

那是一开始江卓早就帮忙接好的温开水。

方时恩接过水杯,仰头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然后又把杯子递给了苏执聿,又去观察对方脸色。

片刻后,方时恩湿润了一些恢复了血色的嘴唇微抿,他望着苏执聿,先是有点小心翼翼地道谢说:“谢谢你救我,帮我付医药费。”

苏执聿漫不经心地回:“不客气。”

“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已经让江助理帮你找了护工,在医院里再住个十来天就可以出院了,你好好休息。”

他说罢,便像是转身要走。

方时恩看他这样,猛地伸手就要去拽他,这一下动作太大,他像是扯动了伤口,疼得脸色刷白。

苏执聿听他呼痛,忍不住蹙眉,他止住脚步:“都这样了,你还不安分。”

方时恩看他停下,立马伸出来两条胳膊,去抱他的腰,是个蹬鼻子上脸更不安分的架势。

“我没地方去,我出院……我出院后,能不能先在你那里住一阵,等过了一阵我保证走,我绝不纠缠你,我保证。”

方时恩扬着一张惶恐不安的脸看他,语气里满是哀求。

“求你了,你行行好……可怜可怜我。”

苏执聿看着方时恩,知晓对方是很不值得可怜的人,会有今天凄惨的样子,大部分原因是自己一手造成。

但是很不合时宜地,苏执聿想到自己那块被他偷拿的表,估计那个时候方时恩就已经被催债的盯上了,走投无路的方时恩才又做出来这样下作的事。

但是那块表最后被苏执聿从方时恩这里要回来后,摔到了垃圾桶里去了。

苏执聿不会做类似,如果他没有把手表从方时恩这里要回来,他拿去抵债会不会这次就能保下来这条腿,这种假设,也不从认为自己讨要回来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应该的地方。

可是苏执聿看到方时恩到此刻,还在用充满期盼的,祈求的目光看着他,好像把他所有联系方式拉黑,不留任何情面拒绝,从未对他给予过任何温柔关怀的苏执聿是他的救世主一样。

很可能是由于方时恩求了太多遍,苏执聿即使善心有限,于是在此刻也勉为其难地,愿意稍微可怜他,没有立马拒绝。

“为什么?”

苏执聿问。

方时恩这时候还没松手,他的侧脸贴在苏执聿腰上,自下而上地望着他,像是只在母猫跟前走丢了,胡乱攀附在人类脚边的猫崽子。

方时恩这时候抿紧了嘴唇,而后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恐惧胆寒又神神秘秘,他说:“我惹到了黑社会。”

三月份的天气,即使春天已经来临,到了夜晚,吹来的风里还是带着冰冷的凉意。

苏执聿在车里把车窗打下来一半,指缝里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

“我也是刚回国,可不是故意不找你,等我忙完公司选址的事,有机会就去你那里找你聚聚。”顾辛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苏执聿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总给别人打工受够了呗,我跟几个同事一起回来的,准备创业。”顾辛的心情听起来不错,是个要开启人生新征程跃跃欲试的姿态,他语气分不清是真心还是试探地问:“怎么样,你感不感兴趣,要不要来加入我们。”

感兴趣?

苏执聿其实一直以来对他的所学的专业也好,工作也好,都说不上是特别感兴趣。

尽管他在这些方面多年来都尽力拿出来一个优异的成绩,但是这对他来说都是应该的,于是也从来没有获得过太大的成就感又或者别的什么。

他付出努力,得到回报,这不是理所应当吗,又不是凭空得来,有什么值得稀奇?

又是“要不要来加入我们”。

苏执聿从幼时到少年学生时期,就很多次地听到过那些在记忆里已经面容模糊不清的人对自己说出这句话。

这些人手里拿着风筝,游戏机,桌牌游戏盒……

在苏执聿的窗外,苏执聿的周末,苏执聿的长假,很多次地,热情地询问:“你要不要来加入我们?”

每当这个时候,苏执聿都会义正词严地拒绝,他会说:“不,我要学习。”

循规蹈矩地,按照陈碧婉严格要求的条条框框成长到如今,好像全身上下都盖上了“优秀人类”的章的苏执聿,好像从来没有做出过什么过分离经叛道,跳脱的,大胆的事。

短暂地走神儿的苏执聿没对顾辛做回答,只是沉默很久,才用很轻松的语调问了一下:“怎么,你要来挖我过去吗?”

顾辛这时候接着又说:“我们这种小公司,可不敢劳苏总费心劳神,不过你要是你有时间的话,到时候可以来我公司看看,有闲钱没处使的话可以来做我们公司的大股东嘛。”

苏执聿这时候点评道:“你可真能折腾,你在国外年薪都拿到那个数了,现在又拐回来从头开始。”

顾辛这时候也笑:“不是钱多钱少的事。”

就在这时,苏执聿右侧紧闭的玻璃车窗外走过来了一个人影,弯下腰来,敲了敲车玻璃。

车窗降下来,苏执聿看到是江卓。

顾辛那边听到动静,察觉到苏执聿突然的沉默,意识到他应该是有事要忙,于是干脆利落地说道:“那你有事先忙吧,下回我过去找你,别忘记请我吃饭。”

苏执聿:“嗯,一定。”

电话挂断,江卓这时候才开口:“找到了,就是这里,我已经派人下去打招呼了。”

“把人请出来吧,这个时间点,别耽误他做生意,也别吓着客人。”

苏执聿说完,打开车门,抬头看到霓虹灯牌上“澜海酒吧”四个大字,门头招牌毫无设计,墙边还有一摊积水,不知道是空调漏水还是洒了的酒,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如果不是方时恩,苏执聿可能这辈子也不会踏足这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