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山就木
话音落下,方时恩突然哭叫起来“可是我这样的种子就是这样啊,种我下来的时候就缺了一角呀,我有什么办法,而且就算是你把我照顾很好,我也只能开瘪瘪的花,没有办法开很饱满的花,怎么能好看嘛!”
“你接受不了,干脆一开始就不要养啊!”
“这还不是因为你自己太脆弱!”苏执聿双手插着兜,冷酷无情地,居高临下地命令道:“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改掉脆弱这个坏毛病!”
苏执聿给方时恩一星期的时间改正,但是方时恩却没有留给他多余一秒的时间讲一句挽回的话,在苏执聿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方时恩的枝和叶包括还没有来得及开的花苞瞬间枯萎掉落下来,噼里啪啦砸到了苏执聿的皮鞋上。
第42章
在每日清晨的闹钟响起来前,苏执聿从梦里醒来,醒来的时候心脏还在“噗噗噗”地以一种不同寻常的频率跳个不停,撞得胸口都有些发麻,传来一丝细微的闷疼。
苏执聿低头看着缩在自己怀里还在酣睡的方时恩,疑心是因为他把脑袋靠在自己胸前,给自己的心脏跳动带来了不小的负担,因此他才会感到心口不适。
苏执聿将方时恩轻轻挪出来,然后起床洗漱。
方时恩看起来还要睡很久,现在被学校退回来,无事可做,苏执聿也不必要再喊他早起。
苏执聿感觉方时恩从昨天回来除了夜里睡不着有些幻听出现了睡眠障碍,情绪低落之外,好像和常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但是就算是如此,苏执聿离开家上班前,还是从方时恩的行李里面找出来游戏机,然后帮他拿回卧室放到了床头柜上,插上充电。
并且将厨房里摆在上面的刀具收回了下方的收纳柜子里。
方时恩在苏执聿去上班后不久醒来,从床上睡眼惺忪睁开眼的时候,果然第一眼就看到了在床头柜上摆着的已经充满电的游戏机。
方时恩所玩的这款游戏名字叫奇趣梦幻岛。
其实在一个星期以前他就快要完成所有任务打通关卡,剩余的最后一点任务进度,他一直没有舍得完成。
他在里面创建的虚拟人物名字叫诺亚,是游戏自带的掷骰子功能里随便掷出来的名字。
最近他一直在忙着给小诺亚的房子搞装修,上次的五百元用来给它买了一个三层的豪华别墅,但是那个时候他资金短缺,买完别墅后,就没有别的钱可以买家具将房子填满,这导致到现在小诺亚的家里还是空荡荡的。
方时恩将苏执聿转给他的两千五收下,和陆霄发信息说“多谢”后,将一百元转还给他,而后将剩余的钱尽数冲进了游戏里,为小诺亚添置了新的床和沙发。
玩到上午十点多,可能因为眼睛长时间近距离盯着屏幕,方时恩的眼睛就开始有些不舒服,他抬手揉了揉眼睛,这时候听到放在手侧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传来消息提醒。
方时恩拿起来手机,看到是陆霄被他发来的信息。
苏执聿在方时恩此前还在学校时,中午是不从公司回家的,现在家里还有个无人料理的方时恩,苏执聿只能到点结束工作。
苏执聿在路上从手机历史订单里找到方时恩常点的几个菜,提前点好了,在十二点钟回到了翠湖宛小区。
苏执聿在乘电梯时刚好碰到外卖员,伸手接了过来他们的餐,免了对方再往楼上跑的功夫。
拎着餐打开客厅的门,苏执聿走到玄关将车钥匙丢下,就看到方时恩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从自己一进门,方时恩就嘴角向下抿着,开始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虽然他头发有些长了,额前散落的头发有点儿遮住眼睛,但是这并不妨碍苏执聿从里面看清楚他眼神里对自己怨气和恼怒。
苏执聿将手里提着的餐食放到餐桌上,然后转身走过去,问他:“怎么了?”
方时恩耷拉着一张脸,将手机往前一递,对苏执聿说:“你还问我怎么了,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看!”
苏执聿没伸手接他的手机,垂眸一扫,看到备注名为陆霄的人给方时恩发来的消息。
“时恩,对不起,你哥哥说的对,我总是拖累你,这次要不是我你也不会生病,这一百块你也不用还给我了。”
下方是方时恩转过去的一百元被拒收的消息。
苏执聿读完这简短的消息,意识到这个叫陆霄的人应该就是小黄狗,苏执聿并没有从这段合理地话中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于是又轻飘飘地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方时恩看到他这副轻描淡写的样子,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和我朋友瞎说什么了!他为什么会这样和我道歉还连钱也不愿意收了。”
陆霄可是方时恩唯一的朋友,在月末的一百块对陆霄来说意义非凡,这都不愿意收了,尽管陆霄没有明说,方时恩还是很心惊胆战地从这件拒收欠款的态度里,读出来陆霄因为被苏执聿斥责,要和自己一刀两断的意思。
苏执聿被方时恩这样的态度也惹到,他不明白一向胆小怕事的方时恩怎么会为了一个小黄狗也对着自己质问起来。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如果不是他把游戏机趁你不注意放进你书包里,致使我判断失误,误会你,打了你手心,你为什么会手肿到拿不了筷子?这还没完,接着还带你去网吧,让你从墙上摔下来不说,腿也磕伤,这次更是给你吃了不干不净的东西,害得你去医院。”
苏执聿脸色冷下来,一个程诗悦把方时恩带歪成现在这样已经够他头疼,程诗悦人已经没了,苏执聿懒得再多加评论,现在又冒出来一个陆霄,自己“汪汪汪”没完,还在背后告状,让原本只会哼哼唧唧在苏执聿这里哭的方时恩也跟着对他“汪汪”起来。
“你身边就是这样乌七八糟的人太多了,你才变成现在这样,你这个同学,他真的自觉惭愧愿意与你保持距离最好,要不是的话,我看你以后也没有什么要和他再玩的必要!”
方时恩看到苏执聿这样高高在上地,三言两语地又要替自己做决定,方时恩气得眼前发黑,站在那里活像是一只应激了弓起背的炸了毛的猫一般:“你凭什么这样做!你知道我在学校里过什么样的日子!”
看到方时恩气红了眼,像是又要哭,被吵得心烦意乱的苏执聿更是不耐烦。
方时恩在学习里过什么日子,不过是迟到早退,上课走神儿,切个东西也切不好,只会切到手指,一事无成的日子。
“根本没有人愿意和我讲话,也没有人和我玩!陆霄是我唯一的朋友,你凭什么要去说他!”
“没有人愿意和你讲话还不是因为你自己在学校里表现得太糟糕……”苏执聿不知道方时恩为什么要这样小题大做,明明当时他帮忙清空他的好友列表的时候他还没有那么大反应,这时候却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小黄狗很特别吗。
这句话似乎是彻底把方时恩压垮,他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从苏执聿这样软硬不吃铁石心肠人身上已经吃到过太多次苦头,他根本不会理解自己。
方时恩从沙发前离开,跑回到卧室里嚎啕大哭起来。
苏执聿实在是受够了方时恩的眼泪,脸色也气得沉下来,走到卧室里很重地推开门,问他:“你到底有完没完!”
方时恩哭得床单湿了一大片,听到苏执聿的声音,抬起头转过来,像是不管不顾,破罐子破摔
,“如果陆霄不和我玩!我就再也不要去学校了!”
苏执聿不禁冷笑,“不想上学找什么借口?”
方时恩被逼得彻底崩溃,尖叫了一声,对苏执聿嘶吼:“我特别讨厌你!我恨你!你到底为什么要和我结婚,我不要再和你生活在一起!”
苏执聿听到这里,人都止不住愣怔一瞬。
方时恩对自己说什么?
说特别讨厌,说恨自己?苏执聿看着方时恩趴在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表现得像是承受了这个世界上最委屈最不公的事情一样。
苏执聿不明白方时恩怎么会是这样的白眼狼,这也是程诗悦教的吗?他怎么会是这样的忘恩负义,他难道不知道是谁把他从泥潭里拽出来,给他新的生活的?
如果不是自己出手救他,方时恩现在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他难道自己不知道?
不对自己痛哭流涕感恩戴德,就罢了,竟然在这里说什么讨厌自己恨自己的话来,真是胡说八道。苏执聿看着他在床上哭得身子一抽一抽,从睡裤腿里露出来的那节脚腕子,细瘦非常,显得这套买时刚好的衣服,套在身上有些宽松的很不合身了。
苏执聿看到方时恩脚踝上,曾经被打断的位置上,有一个很不明显的,指甲长短,月牙形状的疤痕,苏执聿视线在那伤疤上停留数秒后,又移开。
苏执聿强行压下心口的怒意,冷静又克制的想,方时恩只是病了,在说些胡话,讲些什么都是很当不得真的。
讲讨厌也不一定是真的讨厌,可能只是疯了。
而且方时恩这样无知蠢笨,是苏执聿有生以来面对的最渺小又软弱的对手,苏执聿也实在没有必要在方时恩这里乐此不疲的赢。
二十分钟后。
苏执聿拿着方时恩的手机将电话拨通,听了很久那边才传来一道像是午睡被吵醒的声音。
苏执聿面无表情拿着手机,对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喂,我是方时恩哥哥,昨天见过的。”
“虽然我昨天和你说话态度不太友好,但是并没有说不让你们继续做朋友的意思。”
“是,他现在在家里休息,你有空。”苏执聿话说到这里顿了顿,很违心地补充上后半句:“你有空可以找他来玩,如果学业太紧张就不麻烦了。”
那头陆霄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苏执聿又“嗯”了几声。
总之,在昨天态度不友好地批评了对方作为朋友给方时恩带来多大麻烦之后,又再次态度不是很友好的表达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歉意。
苏执聿电话打完,将手机往旁边一丢,抬眼扫过卧室的门缝,门没有关紧,里面的哭声从电话拨通开始就变得低了很多,很明显在偷听。
“出来吃饭!”苏执聿气得不想讲话,动作很粗鲁地将餐盒里的粥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过了好几分钟,方时恩总算是从卧室里拖沓着脚步,走了出来。
他一张脸哭得通红,脸色还没有恢复,但是可能是电话挂断后,陆霄那边有和他说了什么,情绪已经算是稳定下来。
再双手接过来苏执聿递给他插了勺子的粥的时候,用刚被泪水浸过的猫眼儿看苏执聿一眼又很快躲开视线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刚才对苏执聿态度很恶劣的嘶吼哭叫过。
苏执聿想,方时恩的病情或许已经刻不容缓。
翌日下午,苏执聿难得一见的请了半下午的假,载方时恩去见此前就曾预约过的心理医生。
“要带我去哪里?”
坐在后排的方时恩,在车行驶了十多分钟后,察觉到并不是送自己回学校的路之后,才开始询问苏执聿。
从来都这个城市,苏执聿就没有带方时恩出来玩过什么,对于窗外的景象,方时恩趴在车窗口看了很久。
苏执聿从后视镜看他一眼,而后回答说:“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方时恩想起此前苏执聿好像确实是和自己提到过此事,那时候他误会自己偷走陆霄的游戏机,有说过要带自己看医生,好像以为自己有偷窃成瘾的病症。
方时恩根本不知道会有这样病,更不知道这样的病也能够治疗。
他认为自己虽然上一次洗刷了冤屈,但是在苏执聿心里,自己是很可能再犯的类型,于是并没有放弃带自己好好看一看喜欢偷东西的病。
苏执聿带方时恩来到市里这家私人心理诊疗咨询中心。
被前来接待的人员带领着来到六楼,这家心理诊疗中心装修得不是很像常规医院,色调整体很柔和,从电梯走出来,穿过走廊,可以看到诊疗室前面有几张宽敞舒适的沙发,小茶几上还有些零食。
苏执聿在沙发上落座,方时恩进入诊疗室。
差不多四十分钟后,方时恩从诊疗室里出来。
苏执聿这时候抬脚迈进诊疗室,和心理医生打招呼。
“你好。”
“你好,你是……”
是一位年轻的女医生,说话声音不紧不慢,给人一种很温和很舒适的感觉。
“你好,我是病人家属。”
医生目光落到苏执聿年轻英俊的脸上,很快接道:“方时恩哥哥是吧。”
苏执聿没有否认,很快切入正题:“他情况怎么样?”
“时恩哥哥,你此前预约时,和我说病人曾有过几次偷窃的史,一次发生在他幼年时期,一次是你提起过他因为被追债去偷了你的手表,这两种情况都属于很极端的状况,很可能都是处于极度不安的状态下,因为走投无路,自我保护的选择,如果在环境常态非常安稳的情况下,他没有偷过东西,这就没有办法构成你所提及的“偷窃癖”之类的病症的依据。”
苏执聿沉默着没有说话,那医生继续道:“而且他很胆小,容易紧张,我和他第一次聊,只能简单聊聊没有聊太深入的话题,不过他总是习惯性的撒谎,可能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同样的问题,我在不同时段尝试第二次询问时,他会给我不同的答案,哪怕是我问他最喜欢吃什么食物,这样最简单的不会带来任何后果的问题,他也会很反复,先对我说很喜欢吃蔬菜,但是后来提到最讨厌的食物,他也会说不喜欢吃蔬菜。”
苏执聿从诊疗室里出来的时候,看到方时恩见到自己本来坐在沙发上的身子,突然坐直了起来,长长了的头发被他自己拢到了耳朵后面,露出来一张白皙小脸,眼神有点紧张地望着自己。
“医生怎么说?”
看到苏执聿走过来,方时恩在沙发上有点儿不安地攥着手,他看着苏执聿,忧心忡忡地问:“她说我以后还会偷别人东西吗?”
苏执聿看着方时恩这样坐立不安的神情,神情很微妙的变化一瞬,他停顿几秒,回答说:“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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