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山就木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执聿感觉到自己脸上被方时恩偷袭过的地方都是一股淡淡的冰激凌的香精味。
车停下来,苏执聿像是感到一丝烦躁,他把车窗打下来一些,像是想要透透气。
就在这时候,苏执聿目光漫无目的地一瞥,顿时停住。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刚才送到A大学校门口的方时恩,从对面街角走了出来,过马路时脚步似乎很雀跃,手里拎着的手提袋上是今日苏执聿给他所买奢侈品品牌的巨大logo。
方时恩从A大离开了,又或者说,根本都没进去。
苏执聿目光落在后视镜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方时恩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停顿数秒后,苏执聿拿出来手机,给自己的助理江卓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三声,江卓那边就接起。
“喂,苏总。”
苏执聿将目光从后视镜上收回,时间点已经很晚,他常简单直接道:“江助,帮我查两个人,几个月前和我接触过的程诗悦还有她据说在A大念书的弟弟方时恩。”
江卓那边听到这个带有几分熟悉感的姓名,很快回忆起来:“苏总,这位女士之前不是已经查过了吗?”
在与程诗悦相处的那三个月里,最初他就已经让江卓查过一遍程诗悦的履历,不过当时苏执聿只是匆匆过了一眼,并没有怎么细看。
逢场做戏的一场接触,不值得苏执聿过分费心,简略看过对方年龄以及毕业院校之类的后,看没什么大问题,就搁置一旁了。
“感觉不太对,重新再查一遍,尽量详细一点。”苏执聿说。
前方红灯倒计时结束,苏执聿重新起步,吩咐完事情,挂断了电话。
这头方时恩打了出租终于回到温纳庄园,进到庭院里时看到客厅没有亮灯,便意识到程诗悦还没回来。
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到了凌晨。
程诗悦没有和他发讯息表示今夜不回,于是他便把手提袋放到沙发上,自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穿着苏执聿给他买的新衣服,等待着程诗悦回来,好给她炫耀一番。
像是一名在试卷上刚解出来一道题,就迫不及待要找老师炫耀的学生。
凌晨两点,在沙发上不小心睡着的方时恩被冻醒。
他拿出来手机,看到程诗悦没回来却还是没有给他发消息,可能是忘记了。
怀抱着一分沮丧和九分的倦意,方时恩终于放弃,他拎着被他压得有点儿变形的印着巨大logo的手提袋,拖沓着脚步,上了楼。
不知道是这一夜因为穿得太单薄在新湖公园吹了凉风冻着了,还是在沙发上不小心睡着着了凉,又或者二者都有。
总之,第二天醒来的方时恩,随着一个喷嚏打出后,脑袋昏昏,鼻子也不通气了。
他裹着毯子找出来温度计,一量之后发现,他起了低烧。
接连的几场雨,把云淮市街道两旁的树叶打落了不少。
雨后降了不少的温度宣告夏季和这个城市彻底告别。
九月末,苏执聿受邀参与合作方的新品发布会。
康乐锐是老牌公司,公司创办要比苏德科技早很多年。苏德科技和康乐锐集团从去年就开始有一些产品项目合作,成果都相当不错。
因此次发布会召开之时,尽管苏执聿时间上有些紧张,还是赶了飞机飞了过去。
发布会正式开始,苏执聿坐在前排,在主持人着重介绍自己时,从座位上起身,礼貌微笑,挥手与媒体方和观众打招呼。
这款产品是康瑞乐今年的重头戏,发布会上项目总监在台上讲解,巨大的屏幕上是列出来的条条设计理念。
发布会近三个小时,苏执聿在台下安静听完,结束时被招待领着离场。
晚上,为庆贺这次的年度产品上市,也为犒劳在此次产品设计研发中不辞辛劳的员工,康乐锐豪掷千金,大办庆功宴。
苏执聿是少不了要到场的。
在与一些圈内人谈论交流,推杯换盏后,苏执聿感到有些闷,解开了衣领的两颗扣子。
苏执聿对这样的场合说不上喜不喜欢,只是将此作为他工作的一部分。
康乐锐集团的副总裁前来和苏执聿客套时,面对对方不好笑的笑话,还善意捧了场。
接过对方兴致勃勃递过来的酒杯,苏执聿也很给面子地端起来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可是,这杯酒几乎是一沾嘴,苏执聿就很快意识到了不对。
但是他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端着高脚杯的手只是让人难以察觉的略微一顿后,苏执聿便很快一抬手,将酒喝下去了大半。
年长苏执聿的十多岁的康乐锐副总,喜笑颜开地拍了拍苏执聿的肩膀,又说了几句称赞苏执聿的话。
宴会结束时,苏执聿从会场离开,他打电话吩咐江卓给自己订明天最早的飞机和今晚的酒店。
心知肚明会有什么在等待自己的苏执聿,并未去入住主办方早已经为他安排好的套房。
江卓一向效率非凡,电话挂断没多久,苏执聿手机上就收到了航班信息和酒店信息。
深夜来到江卓订好的酒店之后,苏执聿在浴室里洗了一个远超他平日洗浴时间许多的澡后,一身水汽地从浴室里走出。
他头发潮湿,却没有去吹,只用毛巾简单地擦了。
套房里他只打开了台灯,灯光昏暗,他穿着浴袍坐在落地窗前的真皮沙发椅上,点了一支烟,在落地窗前,俯瞰着高楼下明灭的灯火,慢条斯理地抽。
酒店大厅前灯光照得地面亮如白昼,苏执聿看到窗外一楼,一位中年男人喝得歪歪扭扭,左右各揽着两个衣着暴露的美女,嘻嘻闹闹着走进酒店。
一支烟后,苏执聿又洗了今晚的第二次澡。
在第二次从浴室出来之时,苏执聿睡前,突然感觉到自己没必要坚持一些不必要的事情。
毕竟一贯自诩家风严谨,爱妻如命,经常出入一些慈善场合的苏业堂都能隐秘地出轨把自己搞出来,那么自己要隐秘地变成同性恋,又有什么无伤大雅的呢。
自己是个同性恋或许并无妨碍,隐瞒好苏业堂才是重点。
苏执聿在飞机落地云淮市机场时,接到康乐锐集团副总裁的电话。
他昨晚为苏执聿安排的礼物,苏执聿没有收,他便即时打来电话慰问,并表示自己没有恶意,不过是希望苏总能尽兴云云。
苏执聿表示没有关系,并且感谢其的热心招待。
“呜呜,生病了。”
回到云淮市,苏执聿在下午一个工作会议开始前点开与方时恩的对话框,看到对方发来的信息,并且配了一张正在输液的照片。
皮肤细腻白皙的手背上,贴着固针胶带,因为皮肤过分白皙,能轻易看得出隐隐发青的血管。
江卓此时刚好敲门进来,苏执聿便关上了手机屏幕。
“这是整理好的今天会议的产品资料,请苏总过目。”
苏执聿轻轻“嗯”了一声,在江卓放下资料就要转身退出去时又叫住了他。
“江助,上次让你调查的有关方时恩和程诗悦姐弟的个人信息,情况怎么样了?”
江卓脚步停住,回答道:“已经调查好了……”
苏执聿目光落到电脑屏幕上,一边语气淡淡地说:“嗯,怎么样?”
江卓原本到嘴边的“会议结束后整理出来交给您”又生生咽了回去,因为他看苏执聿的神情大有现在就要听的意思。
江卓打开手里的平板,找出来他所调查出来的资料信息。
“方时恩与程诗悦都是孤儿,在雁城的一家孤儿院里相识,在方时恩六岁和程诗悦十一岁时,二人在同年先后被收养。”
“方时恩今年二十一岁,幼时的收养家庭在溪县,养父母双方没有固定工作,经营着一家私人超市,收养方时恩的第二年,养母产下一个男孩,方时恩在上到初中时,和程诗悦重新联系了起来,因为没考上高中读了职高住校后便逐渐从养父母家庭中脱离,期间与程诗悦都未曾断了联系,到目前来云淮市念职校为止,都是程诗悦在供养他。”
“程诗悦的收养家庭在她上到初中时离了婚,她跟随养父生活,高中辍学后,跟随富生地产的王惠来到云淮市,王惠给她重新安排了学校,她后来飞去英国留学,回来以后经王慧介绍,跟了刘氏集团的于柯一年半……”
程诗悦的信息与他最初次调查时,真假参半,至少背景履历中的毕业院校都是真的。
而方时恩,几乎可以说除了性别男,和年龄二十一岁,之外几乎全是虚假信息。
苏执聿又很快从江卓提供的这些讯息里提取出来两个关键。
一是,方时恩确实是个雏。
二是,程诗悦很显然在让方时恩拿自己练手。
苏执聿很难形容此刻身处在一场不甚高明的骗局手段里的心情,对于身为这样一对姐弟猎物的身份感到异常荒唐。
于是,他只像是真的觉得十分好笑那样,笑了一下。
江卓站在他桌侧,看到苏执聿脸上的莫名的笑容时,汇报信息的声音都止不住卡了一瞬。
生性冷漠,活像一台精密组合的机器随时可以高速运转的苏执聿,离远离近看起来都似乎没有什么人情味,因此可能会让人误认为他是一个不常爱笑的人。
但事实上恰恰相反,身为苏执聿的助理,江卓其实见识过苏执聿很多次笑容,那些面对竞争对手时虚与委蛇的笑,面对合作伙伴虚情假意的笑,面对媒体时绅士得体的笑,在苏业堂面前温和良善的笑。
但是从来没有哪一次笑容让他如现在般,在室温二十多度的苏德科技顶层办公室里感到脊背发凉,浑身发冷。
第7章
“天呐,我还以为家里失火了呢。”
方时恩从二楼下来时大半个客厅里都有挥之不去的烟味,浓郁非常。
再抬头仔细看去,客厅里沙发上坐着的程诗悦正在抽烟,一小圈淡淡的烟雾从那里散出来。
走近了才看到,程诗悦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屁股。
方时恩收敛去夸张的语气和表情,打量了一下程诗悦的脸色,问道:“怎么了,有了什么烦心事?”
程诗悦懒懒抬起来眼皮看他一眼,回答说:“没有。”
“那你这……”
程诗悦顺着方时恩的目光望过去,开口道:“我准备要戒烟了。”
方时恩顿了一瞬,因为程诗悦其实烟瘾不小的,方时恩那时候见她学生时期就开始抽烟了,方时恩不太喜欢烟味,曾经劝说她戒烟,但是都被置之不理。
不知道程诗悦怎么突然想通了要戒烟。
但是方时恩还是很快说:“那很好啊,早跟你说过嘛,吸烟有害健康啊。”
“当然,为了健康。”程诗悦耸了耸肩,将手指间夹着的最后一根烟的烟屁股按进烟灰缸里:“今天最后过把瘾喽。”
程诗悦说完,从沙发上起来,伸了个懒腰,路过方时恩时,抬手拍了拍方时恩的屁股。
“我要出去几天,这段时间你自己在家照顾好自己啊。”
原本这些日子程诗悦就经常夜不归宿,现在竟然又要走,方时恩连忙追问说:“去哪里呀?”
“不确定,大概率飞国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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