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匆忙间跑进来,喘着粗气:“怎么了!?”

杜庭政用力拉开钢丝网,隔着无数阻挡往下一望,底下空空如也,唯有值守的保镖正在原地巡视。

杜庭政豁然松出一口气。

金石也环视一圈,惊道:“蒋教授人呢?”

杜庭政的视线定格在浴室的方向。

金石要过去开门,杜庭政却已经大步走了过去,到了跟前推门却没推动,被从里面锁住了。

杜庭政刚刚松了的气又提了起来。

金石用力敲了两下门:“蒋教授,您在里面吗?”

里面没有传出来任何动静。

金石也慌了,转头看向杜庭政,急匆匆道:“我去找工具。”

话音尚未落地,杜庭政已经一脚踹了上去!

“哐当!”

一下,两下。

松动的门在他踹第三下的时候发出一声合页与木板撕裂的声响。

“哐当”一下,洗手间的门被猛烈踹开,摇摇欲坠地撞到墙上,而后又因为惯性不止,继续弹了回来。

杜庭政一把挡开门,两步进了浴室里。

蒋屹什么都没做,他静静坐在不远处的换衣凳上,冷眼看着这一切。

杜庭政快步到了他跟前,低头翻看他的胳膊还有其他部分,没发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杜庭政不知作何感想,一时间麻木的手指被血流猛烈冲刷,甚至产生了强烈的眩晕感。

他将蒋屹猛地向上一提,气急败坏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蒋屹看着对面的人,目光沉、静,带着寒意。

“我不喜欢摄像头。”蒋屹说,“不喜欢被监控。”

杜庭政抬起手,蒋屹毫不退缩地看着他。

“哗啦”一声,杜庭政伸手打翻了挂在架子上的花洒。

花洒飞摔出去砸到墙上,不知道磕坏了哪个开关,朝着四面八方喷出水流。

蒋屹在喷洒下来的水流中闭了闭眼,侧脸苍白,眼睫孱弱,仿佛不堪水流重负。

杜庭政盯了他几秒钟,伸手扯过毛巾搭在他头上,又拽下来浴巾把他裹住,愤怒地把人抱了出去。

金石留下收拾残局,靠在门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打电话叫人上来维修。

杜庭政把蒋屹扔到床上,肃着脸站了几秒钟,摸出烟来吸了一口。

尼古丁渗透肺腑,他这才感觉到逆流的血液逐渐冷却,理智重新回归。

蒋屹头上搭着毛巾坐在床上,半张脸在阴影中,看不清楚详情。

他似乎笃定杜庭政不会主动开口说一个字,低低重复了一遍:“拆掉摄像头。”

杜庭政全身都湿了,衬衫粘在肩上,头发也往下滴水。

蒋屹视线半分没有偏移,只盯着面前的那一小块地方。

“不可能。”杜庭政语气冷硬,不容置疑地拒绝了他过分的诉求。

蒋屹坐着没动。

杜庭政等了一会儿,他都没有再出声。

管家此时上来,手里另外拿着两条干爽的浴巾,脚下一刻不停的走到了床边:“怎么弄成这样了,浴室里的花洒坏了吗?”

金石仍旧守在浴室边,远远答话:“正在换新的了!”

管家上前给蒋屹擦头发,又催着杜庭政去换衣服。

杜庭政好歹脾气消磨下去一些,态度也跟着松动了。

“你老老实实把药喝了,”杜庭政扯了一下湿透的领口,看着蒋屹,“别等我亲自动手灌你。”

蒋屹头发垂着,挡住一半的眉眼,嘴角刚微微一动,杜庭政就站起身,指着他火大道:“再得寸进尺,我就让人在浴室里也装上监控!”

第79章 音频

傍晚时分, 管家从卧室里出来,端着剩下一个底的药碗。

杜庭政正在开一个线上会, 管家守在旁边,等他下线后关上平板,才把药碗往前递了递。

“勉强喝了。”

管家站在一旁,说:“总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能怎么办,”杜庭政有点烦躁,“他就是要闹。”

管家这次停顿的时间久了一些, 语气也格外温和:“不然关掉监控?”

杜庭政看了他一眼。

管家语调更轻柔了,好似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每天都会盯着蒋教授的。如果好好哄他,顺着他的心意,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呢。”

杜庭政看着他没动,冷冷道:“怎么, 难道我是不讲道理的人。”

管家恭恭敬敬地说:“有一点呢。”

杜庭政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什么?”他拧着眉头问,确定不是耳朵出毛病了, 而是对面的人脑子出毛病了。

杜庭政高高在上环视着这空间内的一切,包括捧着碗的管家。

如有实质的视线压迫着周围的一切。

管家低着头, 态度和语气都分外良好, “或许您应该跟蒋教授好好谈一谈,看是不是需要……道歉呢。”

这个要求比刚刚那个更加过分。

过分一万倍不止。

杜庭政满脸‘你是不是疯了’的表情,一寸寸地审视着他。

管家也确实拘谨了许多:“看蒋教授的意思, 好像是想要一个道歉。他身体不好, 看起来也很伤心,总要有人先退步的。主要是一直冷战很伤感情。”

杜庭政将他打量一遍, 目光又冷又硬。

“你再多说一个字, 就滚回杜家去。”

管家停了停,继续道:“之前有一次您和蒋教授吵架, 在老宅那里,为了硬盘的事。”

杜庭政盯着他,一边想让他立刻闭嘴,一边又无法克制的想听他会继续说些什么更翻天的事。

“那天原本蒋教授说要跟您摊牌,想问您要不要确定关系的。”管家垂着眼睛说。

杜庭政手背上青筋明显,脸上的不耐被一瞬间的迷茫取而代之。

不等他问什么关系,管家就自动补充道:“恋爱关系。”

杜庭政有几秒钟的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不要信他的话。”杜庭政很快侧过头,深吸一口气,“他为了拆监控,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也只有你会信。”

“他没有说。”管家道,“是蒋教授飞出国的那天,听以前的司机提起来的,金石也听说过这件事,或许也能查到那天的车载录像。”

“那天蒋教授和您一起去老宅,后来不知怎么吵起来。”管家回忆着,说,“也在这里,他半夜烧起来,吃药,吊水,病了一场,拖了很久才好。”

杜庭政盯着他,几秒钟后唤道:“金石!”

金石飞快地从外面进来,出现在他面前:“大爷,什么事?”

杜庭政胸膛没有任何起伏,但只有他知道,那里面的跳动已经乱了章法。

“年前,去老宅烧掉蒋屹硬盘的那天,”他如冰如霜的目光转向金石,“你来这里接他回去,司机跟你说过什么话。”

或许那天司机真的说过什么话,但是时间久远,金石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烧掉硬盘那天,蒋屹切切实实生了一场病。

金石很快说:“我马上去找司机进来。”

作为专门配给蒋屹的司机,这段时间因为蒋屹未曾出门的缘故,日常工作就是闲一天。

他以为自己会失业,或者会派去独家其他部门,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杜庭政一直没有提过换掉或者取消这回事。

金石很快把他带到杜庭政眼前。

司机垂着手低着头,不敢抬头乱看,心里十分紧张。

管家温声道:“别紧张,要问几个问题。”

司机点点头,杜庭政一直没说话,于是管家继续问:“年前的车载录像还有吗?”

“有的。”司机回答。

管家看了金石一眼,金石立刻出去办。

司机不明所以,很快,开口问话的人换成了杜庭政本人:“年前去老宅,你送蒋屹来的这里。说说那天的事。”

司机想了想,朝着管家看去求救般的一眼。

管家安抚道:“照实说就行。”

司机回想了一下,才迟疑地说:“蒋教授上车以后给一位叫‘丛’的朋友打电话,称呼他为‘哥哥’,先是说胳膊疼,心里难受,那边好像是问他谈恋爱的什么事,蒋教授就、就说、说眼……”

他顿了顿才硬着头皮补上后话:“瞎了。”

杜庭政视线一动,偏过头来,看向他。

这么温柔的阳光打在他鼻梁上,却更加重了不近人情的感觉。

司机往后退了退,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

很长一段时间无人开口,司机搓着裤缝,紧张道:“其他的记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