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苍迹
“那些西线修士恢复了集市……”
“他们竟然敢收首级……”
“原本在兑换窗口以首级换灵物的散修们都去了集市,用首级换更廉价的灵物……”
“来咱们窗口的散修自然就少了……”
“散修们交上来的首级少了,从门派以首级兑换出来的灵石自然也……”
听到地面上传来的恐怖喀拉声,看到那已经变得冰蓝一片的地板,就算朱进财面上再如何没有表情,也已经没有执事弟子敢再说下去:
散修们交上来的首级变少,自然最后流到朱进财兜里的灵石彻底变少。
没错,他朱进财这以首级换灵物的招数令这些散修手中没了灵石,灵石根本是从大雪宫的公库流入他朱进财的私库中。
可这些西线散修现在不只收灵石了,还收首级,或者说与他朱进财一般的手段,敢、以、首、级、兑、换、灵、物!!!!
这些又脏又臭的妖魔首级值个屁!
灵物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灵石换来的,那些散修敢用这些没屁用的首级来兑换灵物?
就算是用自己的屁股,朱进财都能想到是谁在背后兜着!
这些妖魔首级只有他们六大门派在用灵石收!
朱进财眼前几乎可见那刑明亮那女表子脸上可能流露的得意冷笑,他用的“妙计”锁住灵石流转,最后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连流入大雪宫的首级都变少了。
首级变少,公库中流出的灵石就会变少,能流入朱进财口袋中的只会更少,这账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原本没有“妙计”之前,西线修士低价倾销灵物,只是在他的地里偷菜,现在,西线修士以首级兑换灵物,却是生生将他的菜连地一块挖了走,叫朱进财如何不心中滴血!
抢人饭碗如杀人父母,西线修士这首级换灵物的招数不只是在抢人饭碗,更是连锅碗瓢盆全部一起端了走,杀绝了朱进财的祖宗十八代和子孙十八代……
那些跪伏在地的执事弟子只惊恐欲绝地听着连绵不绝的清脆破裂声,朱进财却是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愉快笑容:“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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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兄!”赵进吃惊地看着这出现在山坳集市里的山前子,他是知道山前子之前一直以杀妖魔赚灵物作为修行的主要方式,就算西线修士们这倒卖灵物之举再如何猖獗,他也从未参与,怎么现在竟也加入这集市中了?
然而,赵进低头一看,发现山前子的地摊却摆得十分不专业,那聚神丹没有按照什么买十赠一的噱头,只是老老实实写着一首级一瓶,符箓也是,既不成套也没什么三套攻击符赠一套防御符的花哨促销,一板一眼写着多少首级一张,其中甚至还有一张“九天十地斩妖除魔符”,工工整整地标着“五十首级”。
赵进看到这价格不由一怔,六大门派回收首级的价格均是一致,普通妖魔,一首级一灵石,五十首级……这是西线斩妖除魔符的兑换价格,山前子根本不赚什么钱啊,如果再算上跑腿的时间和遭遇妖魔的风险,这几乎是赔本买卖。
这么个赔本的卖法儿,纵然摊子摆得再乱,也架不住对这集市熟悉的精明修士,当即就有修士一窝蜂地涌过来问价还价。
赵进立时就急了,他只当自己这老伙计不知道这买卖的门道,生怕他赔本,赵进立时嚷嚷道:“先来后到先来后到!我包圆了!”
周遭修士纷纷给了他几个白眼:
“包圆?!”
“呸!”
“小心撑死你!”
……
既有赵进这话在前面,这些修士问价的也不问了,还价的也不还了,立时扔出一堆血葫芦,以修士那麻利的手脚,不过眨眼间,这破败的摊子上只剩下一堆妖魔首级——那些灵物居然被抢了个一干二净,别说包圆了,连渣都没给赵进剩下。
赵进登时傻眼,好半天他才一拍大腿:“山兄,你怎么不拦下他们!”
山前子却是慢吞吞地清点好首级,收了摊子对赵进道:“无妨,赵兄你还需要什么灵物,我匀给你。”
赵进登时哭笑不得,他这老伙计还真当缺那点灵物呢,自从西线散修们宣布愿以首级交易灵物之日起,纵然其余五个门派底下混的散修们日子比原来是要艰难了些——没有富裕的灵石了——可是,也能很好地过下去了,毕竟,只要勤奋杀妖魔就可以换回修士需要的几乎一切灵物。
如果有结余的首级,依旧可以交回那些门派:不是为换那些渣滓一样的垃圾灵物,而为了攒够加入门派的首级数。
慢是比原来慢了一些,可是,能有西线的靠谱灵物支撑着,杀妖魔少了风险,修行多了保障,日子终是能过下去的。
身有罕见的一点冰系法术,赵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杀妖魔有着其他修士所不具备的优势,日子过得并不紧巴。
赵进只无奈一笑:“我哪是缺那点灵物啊……你啊,可看看别人是怎么做买卖的吧,别蚀本了都不知道……”
山前子只是收拾好淡淡一笑:“出来也有一阵子了,正好把储物袋清一清,准备回西线……”
赵进正想数落自己这老伙计太老实,却见山前子朝另一边一个摊子看去,那摊子上亦是无数修士一拥而上又呼拉散开,只留下一地妖魔首级……
赵进目瞪口呆,看这情形……敢情这蚀本买卖还不是自己老伙计一个人在做啊……
那边的修士麻利地收拾好首级摊子,显见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了,快速地朝山前子起来:“老山,走啊!”
赵进默默无言,这俩人还认得?人以类聚?
山前子介绍一番之后,赵进终于忍不住道:“秦道友,你这些灵物若是加上一成价,也比这集市里的价格便宜,一样可以很快脱手,不耽误你功夫的。”
这话既说给这新认识的秦道友听,亦是说给自己的老伙计听的。
谁知这姓秦的爽朗修士摸了摸自己脑门哈哈一笑:“要回去了嘛,清一清储物袋,我这个糙人,脑子转不过来,就不讲究那么多了,哈哈……”
旁边另一个加了三成价在卖的修士闻言翻了白眼:“好了,清完储物袋,您几位就快点圆润地离开吧,甭在这儿碍我们财路啦。”
秦姓修士却是笑骂:“老夏,你可小心别哪天淹死在灵石里!”
夏姓修士哼哼一声:“我乐意!”随即泄愤似地砸过来一打东西。
秦姓修士接过一看,登时眉开眼笑地吹了个口哨:“哟,好东西!我可谢谢您喽~”
山前子亦是挑了挑眉毛。
赵进更是瞪大了眼睛。
秦姓修士将东西揣进自己储物袋里,那夏姓修士却是从鼻孔里喷了口气:“别以为说点没用的废话就能占便宜,老规矩,老子这是放贷,放贷知道么?借十张还二十张!谢谢个屁!老子是怕你们俩个傻子没命回来,前头借的东西都赔了个干净!”
秦姓修士笑嘻嘻地接着道谢,山前子也含笑拱手,对着这番全然不客气的势利话,二人竟然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
再怎么迟钝,赵进也终于发觉……清储物袋什么的似乎不过是个借口,就像这夏姓修士放贷什么的也只是借口……
刚刚那一摞……可是这集市里最抢手的斩妖除魔符,每一张都炒到了一百首级,那夏姓修士随手扔过来的可是一千首级,到得西线一兑换,那就是一千灵石……
借给山前子二人,这其中风险简直不问而知。可他却这般轻轻松松不眨眼就抛了出来。
赵进再转头去看那两个浑然没把亏本一事放在心上、刚刚清空了储物袋的老家伙,心中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和自己一样没有幸运地待在西线的修士,还能在其余五派的压榨下活得这般轻松自在,只是因为有人在背后默默将自己的幸运这样“傻”地分了出来。
一时间,赵进只觉得方才那个觉得老伙计脑子进水犯了“傻”的自己是那般低劣可笑。
自己只顾着劝老伙计涨些价别亏本,长点心赚些灵石,却从来没有想过,为何在只有西线修士供货的情形下,这些西线灵物的价格却从来只稳定在三成,不曾似其余五派一般价格飞涨质量低劣……
这一切,也许只不过因为西线修士们在集体发“傻”……
那边,夏姓修士的摊子上又来了其他熟人:
“哟,老夏,生意不错嘛。”
“老张?!哎哟,托福托福,好久不见哪!可有好生意介绍介绍……”
“还介绍呢?我说老夏你不够意思啊,我上次可是给了你实打实的一手消息吧?说好的百年禾禾酿呢?你小子最近用首级换灵物可是赚得满盆满钵还赖我的账,哥们没这么当的吧?”
“还一手消息呢,就你们东线朱扒皮那德性,整个血盆口谁不知道似的,还想讹我禾禾酿,你小子可比我还会做买卖……”
“哈哈,朱扒皮再不是东西,不还有你们在吗?朱扒皮买卖可做得没你们好,看看这集市的热闹劲儿,还能见到这么多老伙计,可真是好啊……”这最后的感慨中,道不尽的沧桑欣慰。
“嘁,老张你就可劲儿灌迷魂汤吧,我可算弄明白了,你今儿来,就是想用这不要钱的迷魂汤换我百灵石一壶的禾禾酿罢?”
嘴里这么啰嗦抱怨着,老夏却还是麻利收拾了摊子,同老伙计勾肩搭背朝这乱糟糟又异常有生命力的集市一角,那临时的酒摊子走去。
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这血盆口明明依旧风厉如刀,乱石森森,天空依旧是压抑的浴血之色,却莫名令赵进觉得有那么一丝丝温暖自心底洋溢开来,他展颜一笑:“山兄、秦兄,走走走,今天我做东,咱们也尝尝那禾禾酿去!”
“怎么好叫赵兄你破费……”
山前子这谦辞没说完,秦姓修士已是接口道:“诶?当真?我听说这集市上的禾禾酿是遂易古城最有名的那家醉仙居运来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咱们品鉴品鉴?”
赵进哈哈一笑揽着山前子不由分说地道:“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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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西线,却是一场雷霆在酝酿。
看着底下那几乎看不到头的两条队伍,刑明亮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这就是你们御兽宗想出来的‘好’主意?!”刑明亮阴沉的声音里似有惊雷翻滚。
一旁的左航、刘析早已是大气不敢出,而何世明面上却依旧平静:“掌事缘何动怒?如今咱们西线散修以灵物向其余的散修们兑换来首级,这意味着六派散修所赚的首级将尽皆集于您之手,有多少首级就会换成多少灵石——若论物美价廉,六派之中绝无出我们西线之右者——这些散修中有多少灵石最终都会是您的,来兑首级的、兑灵物的越多,这馅饼越做越大,您近日的收益恐怕又翻了数倍,这可都是好事啊。”
刑明亮冷冷瞥了何世明一眼,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一旁的刘析最是明白自己这便宜舅舅那点心思不过,嘿,他刘析别的本事没有,这揣摩上峰察言观色却可是他吃饭的家伙:收益近日翻了数倍必是事实,可身为掌事,他这便宜舅舅亦有些难言之隐,却又舍不得到手的这些利润,不能明面儿上怪罪这御兽宗,既想搂着度夜资不撒手又想立个金灿灿的牌坊……啧啧,终究还是只能指望他这便宜外甥来出场分忧哇……
而且,他原本好好管着兑换一事的肥差,如今这御兽宗一来,全都搅和了个干干净净,里面什么红包、什么分润、什么灰色收益都没了!
刘析心中冷哼,要怪就怪你们御兽宗不识时务!
随即刘析咳嗽一声,朝何世明摆出一副横眉冷对的骄横面孔:“你以为我舅……我们碧月城的掌事大人是何等人物?岂是你们御兽宗这种眼皮子浅的小门小派可以揣度的?”
“你们眼里只有那些许微薄之利,我们掌事大人所虑的,却是整个西线、乃至整个血盆口的战局!你们只想着借着收拢六派所有首级,趁机从中渔利,却没想过,原本是六派分摊这些灵石的,如今却全要我碧月城一派支应!”
“我们虽身在门派之外,却永远是我碧月城最忠贞的弟子!”刘析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似这等损门派之利全只为一己之利者,绝不是我们这等忠贞弟子所为!我们尚且如此,更何况高瞻远瞩心忧战局的掌事大人!你御兽宗原来如何我们不管,可既有幸在我碧月城麾下做事,便要学我碧月城皎皎门派之风,以大局为重!”
说到后来,刘析是一脸的痛心疾首,语重心长。
即使是一旁的左航看来,也觉得实在是太难为何世明了,在这么恶心的一番话下,竟然还真地做出一脸真挚感动的受教表情。
何世明“大彻大悟”地道:“原来如此!唉,我们这些小门派出身的修士就是这般,顾前不顾后,累得掌事为难了,我的不是,我的不是啊!”
刘析眯了眯眼睛,哟,这家伙还挺上道的嘛,他心中的危机感登时直线蹿升——在一个以察言观色溜须拍马为生的家伙看来,一个同样精通此道的家伙无疑是最大威胁。
刑明亮却是舒服地就着这台阶下来了:“咳,也怪我先前没向你们好好地说明我碧月城泱泱门风,我碧月城既然以天下魁首自居,便要担负天下之现……唉,非是我碧月城不愿承担六派散修首级的费用,而是长此以往,其余五派懈怠成性,修真界便真正会成一盘散沙,难抗妖魔……”
左航已经深深埋下了脑袋,否则,他怕他脸上目瞪口呆的表情会将他的心思暴露得一干二净:他没想到,掌事这么能睁眼说瞎话。
居然给公库灵石不够支应的事硬生生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架子,说什么生怕其余五派不参与后懈怠……还不是他怕公库灵石见底一事被门派知晓?
要知道,这季公库的灵石可是才请了没多久,这么快见底,是无论如何也圆不过去的。
若是此事在碧月城中传开,只怕掌事那些旧日有嫌隙的同门们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落井下石的,到了那时,只怕他借着公库变着法儿牟利导致预算超支一事便会再也盖不住。
这板子若打将下来,可不是撸了掌事一职可以了事的,甚至,恐怕不是只追究掌事一人,他们这西线所有弟子上上下下,哪怕是他左航皆难以幸免……
可即使是这样巨大的恐怖风险面前,掌事居然也没有半点挪挪他的私库周转一二的意思,他那私库里的灵石可是悉数来源于历年公库啊……
想明白此节,左航的头埋得更低的,直恨不得将脑袋埋到地里去,好叫这屋子里其余三人将他当成空气,全然不会注意到他脸上愤恨的表情:这般奇险中,他明明没有捞着多少好处,却要被刑明亮之事连坐,可刑明亮却连已经到手的好处都不肯放出一点来周转度过此险,叫人如何不恨?!
这话头再怎么云里雾里地绕,终究还是绕到了实际问题上——西线里,碧月城公库的灵石不够了怎么办?
何世明愁眉苦脸:“唉……可是,掌事大人,当日我们御兽宗可是提示过您的啊,要多请些灵石……”
刑明亮的脸色很精彩,御兽宗的提示?多请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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