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久陆
栖南揪着朝岸宁耳朵,就把他提溜出去,在超市买了一兜苹果一兜香蕉,又登门道了次歉,都是街里街坊的,别闹太僵,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你就装吧,打小就这样。”栖南嘴上嫌弃,还是拿出药给朝岸宁擦。
朝岸宁得了便宜还卖乖,坐没坐样,往栖南身上歪:“还不是南哥惯着我。”
“是,惯的没法没天了,”栖南啪一巴掌拍在朝岸宁胳膊上,涂完药之后,眼睛深深地盯着他,“都还知道跑了。”
话题还是扯到了当年朝岸宁失踪的事上,当年朝岸宁是自己跑的。
栖南努力根据记忆往事,拼凑着寻找原因:“当年你走前,有个胡子拉碴的男的,叫什么来着,沈文康对吧?他一直找你麻烦,是因为那个人吗?”
朝岸宁直接点头应了,这也确实是事实的一大部分:“是,你也知道我们家跟沈文康家的仇怨,我们家当年就是为了躲他,才从老家离开搬到姥姥家大院儿里去的,我想避开他,后来就到了港城,然后在港城遇到了我三叔。”
“那去了港城,为什么不跟我联系?”
朝岸宁最会糊弄人,三言两语避重就轻,说自己在港城碰到了三叔,后来就一直跟着三叔一起生活。
在他被三叔带回家前,他怎么到港城的,又是怎么进了地下拳场的,还有在地下拳场那段跟狗一样趴在腐臭阴沟里抢食儿吃,被人关在笼子里不见天日,只能靠拳头一下下砸出去的日子,朝岸宁一字未提。
说出口的一半真一半瞎话,栖南直接问出重点:“那年我在你酒店门外,你为什么不给我开门?不想见我,还是不认我这个南哥?”
“我怎么会不认你?”朝岸宁急了,坐得笔直,后背挺着,解释说,“我不认你现在就不来找你了,你肯定是认错人了,我不记得什么酒店房间。”
反正栖南没看见他的脸,朝岸宁就是死活不承认,咬死了酒店房间里的人不是他,栖南就无从下口。
他怎么会不想见栖南呢?正是因为太想见。
一开始他是想见栖南却见不着,等他能见着了,栖南已经结婚了,他又不敢见了。
栖南看得出来,朝岸宁不承认,是他不想多说这个话题。
算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隐私,小崽儿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很正常。
栖南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移了话题:“27了,不小了,结婚了吗?”
“没有啊哥。”
“有对象没?女朋友该有了吧?”
朝岸宁仰头冲着天花板笑,手拉着栖南胳膊不松开。
“你笑什么?”栖南用手指头杵杵他。
朝岸宁自己笑够了才说:“南哥,我不喜欢女孩儿,我喜欢男的。”
朝岸宁的笑太混不吝,像个混小子,栖南用拳头在他肩膀上怼了一下,自己也跟着笑了:“怎么回事,我们大院儿平辈里一共就四个男的,怎么没有一个是直的?”
朝岸宁心说,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喜欢你啊。
第09章 他渴望新的血肉
昨晚他们都是一宿没睡,回家聊了会儿天,那些累跟饿都冒了出来。
栖南煮了面,两个人简单吃了几口,又一起坐在沙发上说了会话。
栖南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亮了,朝岸宁抻着脖子看了一眼,看清了上面的备注,凌赫。
“哥,要不要给你找个离婚律师。”他问。
“如果李凌赫不愿意签字,我就准备起诉离婚。”
栖南拿起手机看,李凌赫给他发了好几条长文信息,他大体扫了一遍。
李凌赫先是长篇忏悔自己犯的过错,他说没禁住张全的生拉硬拽,自己是一时鬼迷心窍,说会跟梁冉断干净,说会跟张全拆伙,还保证以后不会再犯错,又追忆了他们的过去,从大学到结婚七年的点点滴滴,最后还是那个意思,他不想离婚,他说还爱他。
栖南光是看着,只觉得还爱他那几个字远远就散发着恶臭,隔着屏幕他都能闻到腐烂酸败的下水道味。
一个人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又怎么会跟其他人上床呢?
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背叛,他也不明白,李凌赫既然能跟其他人上床了,为什么还要扒着他不愿意离婚。
男人的劣根性,在栖南这里又加了一条——李凌赫是既要又要还要……
李凌赫又连着发了好几条信息,大体发的都是一样的东西,栖南懒得看直接删了,只给他回,愿意签离婚协议的时候再联系他。
手机安静了,埋了一夜的疲惫立刻就把栖南浇了个透,栖南浑身没劲儿,一开始只是坐在沙发上,朝岸宁站起来倒水,他往沙发上一躺就睡着了。
朝岸宁把水杯轻轻放在茶几上,盘腿坐在沙发旁的地板上,看着栖南睡觉。
栖南的头枕着沙发边,后背贴着沙发,脸对着外面。
朝岸宁也干脆趴在沙发边,两个人正好脸对脸,离得近,朝岸宁都能感觉到栖南喷在他脸上发热的呼吸。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近距离看栖南了,眼睛都不眨一下,结果越看越燥,但他也只敢抬起手指,隔空描摹着栖南的脸。
不知道栖南梦里梦到的是什么,睡着了眉心也一直绞着,看起来很不舒服。
栖南应该是肆意快乐的,不该是这样。
朝岸宁想着,手指轻轻贴上栖南紧皱的眉心,想把他身体里的千愁万绪都给他抽走才好,然后再把自己填进去。
朝岸宁手指一碰,栖南梦里觉得鼻子痒痒的,又翻了个身,脸朝沙发背对朝岸宁。
栖南这么一翻身,衬衫下摆被卷了两道,压住了,露出一截儿线条流畅不断往下凹着收紧的后腰,除了腰上的紧实的肌肉,还有一小片纹身也露在了外面。
缠绕的藤蔓跟几片玫瑰花瓣,上面有钩子一样,一把就挂住了朝岸宁的眼珠子。
朝岸宁瞳孔缩了缩,换了个姿势,跪在地板上,盯着那片纹身,喉结不断滚着,他很想碰一碰那几片玫瑰。
这次朝岸宁手还没伸出去,栖南又翻了个身,连带着后腰的玫瑰也不见了,藏在了朝岸宁看不见的身后。
朝岸宁深吸几口气,半天才稳住身体里乱窜的躁动,又一次枕上沙发边,怕把栖南吵醒,不敢再碰他。
沙发太小,栖南身高腿长,腿都蜷着伸不开,再加上他睡得也不踏实,没一会儿就突然睁开了眼。
清醒的那一瞬,他看到的就是朝岸宁那张被放大的脸,有棱有角,好像近距离窥探到了一颗星。
又长又密的黑色睫毛,一根接着一根,睫毛还抖了两下,栖南甚至看见了朝岸宁瞳孔里的自己,瞳孔里的自己,好像被烘高的星火捧在中间一样。
“你想吓死我。”栖南反应过来,腾一下坐起来,因为动作太大,额头直接撞到了朝岸宁鼻子。
朝岸宁被撞的往后退了退,鼻骨又疼又麻,手心捂着嘶了口气,喊了两声疼。
“我看看,撞哪了?”栖南想去扒朝岸宁手。
“鼻子。”就在朝岸宁想说没事儿的时候,感觉到鼻子里流出一股又热又腥的液体,他摊开手心一看,手心里都是血。
“流鼻血了,”栖南站起来,拉着朝岸宁就往浴室走,“走走走,去洗洗。”
朝岸宁被栖南拽进浴室洗手池边,弯腰捧着水洗了半天鼻子,栖南就在他旁边站着,帮朝岸宁扯着衬衫下摆。
好不容易洗干净了,鼻子不流血了,朝岸宁又捧着冷水洗了把脸,栖南从架子上抽了条干净毛巾递给他。
栖南还有点担心他鼻子,等朝岸宁擦干净脸上的水,捧着他下巴看了半天,鼻孔里还有血痕,但确实不再往下流血了。
“鼻骨没断吧?”栖南伸手在朝岸宁鼻梁上摸了摸,真怕自己那一头直接把他鼻子撞断了。
朝岸宁的鼻梁很挺很立体,像山峰似的,撞断了可怎么整。
“要不要拍个片子看看?”他又担心地问。
“没事儿,”朝岸宁笑笑,“不流血了就行。”
朝岸宁自己知道,栖南刚刚撞的那一下没有多疼,麻是真的麻,但不至于撞断骨头,也不至于撞到流鼻血的地步。
他刚刚看着栖南腰后的那片玫瑰纹身,还有衣摆遮不住的肌肉线条,脑子开始不断发热,他是想着那片红玫瑰才流鼻血的。
但这个理由他还不敢跟栖南说。
“不流血了就好,”栖南打了个哈欠,跟朝岸宁一起出了浴室,拍拍朝岸宁胳膊,“你也困了吧,沙发睡着不舒服,回房睡吧,你也睡一觉。”
“哥我想跟你一个屋。”朝岸宁说。
栖南直接把他推进主卧:“多大了,自己睡。”
朝岸宁就开个玩笑,真跟栖南睡一个房间,他怕自己会忍不住。
栖南看着朝岸宁往卧室里走的宽厚背影发了下愣,然后才回隔壁房间。
朝岸宁一回主卧,三叔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这次三叔没劈头盖脸就骂,倒是压着声音,八卦地问他:“听说,栖南要离婚了?”
“三叔消息这么灵通。”
“唐吉都跟我说了,你什么时候回来?过几天就是你上任的日子,你自己安排时间,三天后必须要回来一趟。”
只要三叔不逼朝岸宁跟人相亲吃饭,他大多数都还算听话,乖乖应着:“那天我肯定回去。”
三叔听他还算乖,继续关心他的大事:“我问你,栖南离婚了,你就有戏了?”
朝岸宁没说话,他知道栖南把他当成弟弟,想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我努力。”
三叔骂他:“怂包,没你三叔当年半点儿魄力。”
朝岸宁嗯嗯嗯了好几声,说哪比得上您当年的魄力。
当年他跟景叔有结果的那个过程,他多多少少听说过,虽然算不上是强取豪夺,也是腥风血雨,但前提是,当年三叔跟景叔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非对方不可的,所以哪怕过程有些崎岖艰险,结果一定是好的。
三叔最后撂下一句,如果他努力不出个结果,就趁早滚回来。
挂了电话,朝岸宁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背靠床沿仰头枕着发了会儿呆。
他不是不想真刀真枪,唇红齿白明晃晃直接上。
但那不行,那是他南哥,他舍不得。
而且,他想要的不是一时,不是当下。
他想要的,是他能喊一句栖南,栖南回一声朝岸宁,不是大哥,不是小弟。
他想要的,是光明正大,是栖南的后半生,是栖南的一辈子。--
朝岸宁用主卧浴室,把栖南的领带洗干净晾好,又掏出兜里从栖南那顺的半根烟,捏出一根点着慢慢抽。
栖南的烟抽起来口感更醇更温和细腻,朝岸宁自己平时抽的烟更辣,他喜欢那些苦辣一口直接呛进肺里的感觉,那能冲淡他心里的冲动,与此同时,也在不断滋养他身体里的魔鬼。
明明嘴里的烟不是横冲直撞,一丝丝一缕缕揉在舌尖上,再一点点浸进身体里,却能轻易捆住朝岸宁的骨头,缠着他的心脏,戳着他心肺。
抽着栖南的烟,想着栖南,朝岸宁的身体又有了反应,他眯着眼,叼着抽了一半的烟撑着胳膊站起来,快速推门又进了浴室。
冰冷的水流下,朝岸宁眨了眨发涩发疼的双眼。
他嘴里的烟头早就灭了,也不想吐掉,还咬着早就湿透的烟头,嘬着泡在水里的烟柱,拼命想再掏一点烟草味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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