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糠木
许星然就近在一个窗檐下蹲下,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手心濡了一层的汗。
月光如瀑,将每个人的影子都拉的很长。许星然瞧见,拐角那里,不知道藏着几个人,影子高高重重地堆在一起,延伸到他的脚底,就像是一个恶鬼,随时会扑上来将他吃掉。
就在这时,“吱拉”一声,他头顶的窗户被人打开了。
许星然猛地抬头看去,与一双温婉的眼相对,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
她的头发是银白色,脸上的纹路不深,并不显年老,脑后别着一根发钗,钗尾的翡翠石在月光下发着莹莹而温润的光。
“谁在那儿?”她像是没看到许星然一般,对着墙角喊道。
许星然怔怔地看她,墙角逼近的人影像是被凝固住一样停了下来,几秒后,又枯萎似的缩了下去,再也看不到了。
许星然屏气又听了一会,什么都没听出来,猫着身子打算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他又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却想不起来。
她也看着他,五官的线条被月色氲得很柔润,许星然低下头,离开了。
许星然的经验还是太浅,不知道还有假意撤退这招,他刚从另一边冒头,就被好几个五大三粗的保镖抓住了。
他被压在甲板上,四周围了一圈保镖,乌泱泱的,把天上的月光都遮住,秦方建的身影从重重人影中走出来,一脚踹在他的肩膀上。
“让我好找啊。”他蹲了下来,另一只完好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拍在他的脸上,“这艘船就这么大,你觉得你还能跑到哪去?”最后一个字说完,狠狠将许星然拍到了甲板上。
秦方建站了起来,喘了几口气,和身边的助理道:“给陈森发消息,把合同一起发给他。”
许星然从被抓住到被打,全程没有反应没有表情,但是听到陈森这两个字眼,像是立刻醒了一样,瞪向秦方建,“你想干什么?”
“这还用问吗?”秦方建狞笑,“当时是用你来胁迫他啊,他砍了我的手,我不得让他脱层皮?!”陈森砍了他的手,他不能砍回来,也不会白白咽下这口气。
他要逼陈森把光伏电站的项目让给他,用他的一只手换陈森一个十几个亿的项目,怎么看还是他亏了。但是他大度,只要陈森签了,他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笔勾销。陈森要是不签,他就把许星然剁成一块块的,扔海里喂鱼。
或许他的手对陈森来说不值钱,但他相信,许星然在陈森那里肯定比他值钱。
他一定会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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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森觉得自己从头到尾像是看了一场闹剧,更可恨的是,他还在其中扮演了一个小丑的角色。一晚上被玩得团团转,仍旧理不出一点思绪。
许星然为什么会在船上?和许星灏有关系吗?他为什么在凯伦斯的房间?又为什么要跳窗离开?
陈森的脸冷得像块冰,推开房间门,把在屋内等他的辛予旸吓了一跳。
“你去哪了,脸色好难看。”辛予旸向来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半小时前还不要和陈森说话,这会又来关心他,他自己大概也觉得丢分,咳嗽了一声,说:“我是有事才来的。”
“什么?”陈森假装不知道,走到茶几旁给自己倒了杯水,正要喝的时候,辛予旸说话了,“保镖说看到许星然了。”
陈森的水杯已经递到唇边,喝了半杯才缓缓开口,“在凯伦斯的房间。”
“不是啊。”辛予旸的表情有些凝重,夹杂着一丝纠结,陈森见他迟迟没有说话,转头瞥了他一眼,见到他这副神情,神色顿了下,眼神微微发沉,“说话。”
“就……保镖说,许星然被秦方建,抓走了。”
陈森反应了几秒才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什么时候?”
“大概、有十分钟了吧。”
陈森握着水杯的指尖泛出青白色,他像是在思索,过了很久才说话,“‘抓走’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种抓走,不是太文明的那种。”辛予旸怕直接说出来陈森会冲动。
但是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陈森却再次静默了。
他坐在高脚椅上,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落下来,在他的脸上落下一片深深的阴影。
辛予旸什么都看不出来。
忽地,陈森的手机响了。
像是划破空气的利刃,带来一阵战栗的冷,陈森动了下,拿出手机。
辛予旸看到他的脸色骤沉。
“怎么了?”他走过去,拿过陈森的手机,神情一变。
是几张许星然的照片,躺在地上,头发盖在脸上,嘴角隐隐有血迹,衬得下颌越发苍白。
他被惊到,木木地不知道说什么,手机一震,有电话进来了。
陈森从他的手里拿过手机,一把接起。
“陈总。”意料之中,秦方建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
“秦总。”陈森的语气还挺镇定,和他晦暗的神色完全不同。
秦方建等了一会,却不见陈森有下文,只好自己开口,“照片看到了吗?”
“看到了。”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说什么?”
“别装!”秦方建捏着电话怒吼起来,“我的手不是你找人做的吗!”
“听不懂。”
“听不懂?好好好。”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语气却仍是透着股癫狂,“发给你的合同你看到了吧,签了它,我放人,不然我就把许星然扔海里喂鱼。五分钟,我要看到你签完字的合同。”挂了电话。
辛予旸在旁边听了全程,问他,“什么合同?”
陈森面无表情地打开邮箱,看到了秦方建说的合同。
他打开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遍,道:“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你真当我看不懂字吗?”辛予旸说:“他是不是要你把光伏项目给他?”
陈森不说话,眼珠漆黑无光,辛予旸抓住他的胳膊,好声好气地说:“你别冲动,秦方建没那个胆子的。”陈森还是没反应,他的脑子从来没转这么快过,灵光一闪,又道:“去告诉许星灏吧,这是他的船,再怎么说许星然也是许家的人,真出什么事打的是许家的脸,许星灏不会不管的。”
陈森只是轻轻拨开了他的手。
“许星然的位置。”他说。
“……什么?”
“你的保镖不是看到了吗?”陈森说:“告诉我在哪。”
辛予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半敛目,深深的睫毛遮住了一切情绪,“威胁我,我总得看看是真还是假。”
辛予旸没办法,把所有的保镖都喊去保护陈森,陈森说不用,但是坳不过他。他假装听陈森的话在房间不出去,实际上还是偷偷跟在他们后面。
一行人算得上声势浩大,没有半点想隐藏的意思。保镖本来就穿得暗色,在黑夜里像幽灵一样坠在陈森后面,陈森袖扣钻石反射出的绚光是唯一的色彩。
秦方建站在船尾远眺着深不见底的大海,海风细细一吹,抽着雪茄的手一抖,转过身来。
身后,陈森就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
“这是干什么?”他稍稍转过来一些,身边围着的保镖个个面容紧绷,秦方建笑了下,“我们不是在交易吗?陈总?”
陈森没接他的话,看向一旁被胶带捂住口鼻的许星然。
他被一个保镖从后抓着手腕,身型有些不稳,一只腿肉眼可见的幅度颤抖着,他眼里的水光很明显,看到陈森看向他的目光后,偏开了脸。
“陈总,很简单的事儿。”秦方建向助理递去一个视线,助理便心领神会地把一叠巨厚的合同送到了陈森面前。
“签了它,我就放了许星然,不然——”他话没说完,保镖已经非常熟练地摁住许星然的肩头,将他的半边身子压在船舷上,许星然的脸颊瞬间胀红,两只腿已经是半悬空的状态。
“——他就死。”
感受到从陈森身上瞬间散出的低压,身后的保镖条件反射地一震,个个眼神都变了。
一时间,除了时不时吹来的海风,船上已经静到一丝声音也无。
但是每个人的神经却高度紧绷着,双方只要谁先动一下,立马就会是一场血战。
“陈总。”助理站在原地没动,但是胳膊伸长了再度往前递了些。
陈森没接,看向正挂在船舷上的许星然。他被卡着脖子,整张脸已经越来越红,像是樱桃的颜色,嘴巴大张着呼吸,从这个角度,陈森看到了他依旧有些红肿的舌间,有丝丝缕缕的红色顺着涎液流出来,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乍一眼看过去,让人心惊。
陈森缓缓抬起手,秦方建助理的头低的更低了,将身子弯成更大的幅度,把合同往他的手心递。就在陈森的手即将碰到那叠纸时,制住许星然的保镖突然爆出一声嚎叫。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包括陈森。
夜幕下,许星然死死咬着那名保镖的手背,更多更红的血从他的嘴里流出来,蜿蜒在他的下颌和脖颈处,像是远古传说中的神秘图腾。
“摁住他啊!”
秦方建大叫,几个保镖反应过来,扑过去要去抓许星然,陈森微一偏头,他身后的保镖得令一般冲了出去。两支队伍很快殴打在一起。
陈森单手解开领口扣子,边活动手腕边向许星然的方向走去。
“陈森!”一直躲在暗处的辛予旸突然跑过来抓住他,“别去!”
陈森身形一滞,就是这个瞬间,一名保镖突破重围向许星然跑去,他的手就要抓到许星然了,千钧一发之际,许星然用那只没受伤的腿用力在空中蹬了下,身体凌空翻了一圈,连带着那个被他咬的保镖,一齐坠了下去。
陈森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般大小,“许星然——”
他的脸色已经白的不像真人,什么都听不见了,一把甩开身后的障碍物,挥开了所有阻止他的人,长腿一蹬踩上船舷,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陈森回去一看,微信步数第一。
(这章真的很多!两章的量!)
晚安宝宝们!
第92章 我就信
与皮鞭挥在身上的灼热不同,海水自带一种甩不开的粘湿,像胶水,五感和毛孔全部被堵住,呼吸和视线一起被夺去,四周是不见尽头的黑。
许星然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体是如此笨重,他明明向上抓,四肢却和灌了铅似的,无法控制地向下坠,胸口烧的厉害,像是有火在燎。
力气用尽,意识走到尽头,恍惚听到扑通一声,就再也没知觉了。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又好像只是在躺椅上眯了一觉,耳边闹哄哄的,有人在声嘶力竭地说话,听不清在说什么,只觉得很吵。
那声音一阵有一阵停的,他累的很,只想睡觉,喉咙却突然发痒,许星然忍了会,没忍住,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咳了好一会,瞌睡虫全都吓跑了,听力是第一个恢复的,他先是听到了很重的呼吸声,随后才是作为背景音一般的,可以忽略不计的海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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