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龙皮皮
其实薛灵均不怕,他知道玉郎这一脸伤瞒不住,回家定会受到林娘娘责怪。
自从林伯伯走了,林娘娘对玉郎的管教,也比以往严厉了许多。
他问道:“今日陈二狗为何一定要脱我衣服,他要看什么鸟?我衣服里没有鸟啊!”
林岱安被问住了,他虽然懵懵懂懂大概能猜出陈二狗的意图,但他不想给宝儿解释,只含糊说道:“他脑子有坑。”
心里却想着,陈二狗以后再敢对宝儿这样,看我不打断他的腿,叫他不长鸟!
那边陈二狗在家里正啃着着葱油饼子,却忽然觉得肚子一疼,鸟儿忽然缩了一下,似乎受了惊吓,吓得陈二狗手里的饼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被他老子娘一巴掌扇过去,“你丫的,就知道浪费老娘的粮食!吃吃吃!就知道吃!跟你老子一个熊样!怎么老娘就生了你这么个熊货!你看看人家薛灵均,你再看看你!哼!你个没出息的!”
陈二狗无比郁闷,这文曲星还真是打不得,打不得,吓得他鸟儿都萎了!
这边薛灵均的疑惑没有得到回答,想来是玉郎不肯告诉他了,他决定改日里自己翻书去找答案。
林岱安才糊弄过去,又听薛宝儿问:“玉郎,今晚你去我家睡吧?我怕我睡不着。”
“去你家?”林岱安神情一愣,“那你娘还不得把我打出来!”
薛灵均笑了笑,悄悄说,“我在我家院墙上掏了一个洞,我平日里偷溜出来找你,都是钻洞来着。咱们瞧瞧钻进去,别叫他看见。”
林岱安哭笑不得,“傻宝儿,人家院墙里都是狗洞,你钻洞算怎么回事,以后可别再钻了。”
话虽如此,但心里还是涌起一股暖流,妥协道:“就这一次,我偷偷进去,你从大门进去。”
两人约定好了。
林岱安让林暮归家告诉母亲一声,让她安心。
两人到了薛家,林岱安跟着薛灵均走到薛家后院的院墙一角,深深的木丛里,果然见一处被踩踏的痕迹,显然是有人常在那里走。
薛灵均过去,扒开木丛,拨开许多草,又挪开了几块石头,果然,墙上出现一个大洞来。
林岱安暗想:“我宝儿竟然还有这等掩藏本事,真是平日里小瞧了他。”
薛灵均起身道:“就是这儿了,我从前门回家,你进去后别乱走,在墙根等着,我去接你。”
林岱安小时候也去过薛家不少次,对薛家院内早就十分熟悉,只是,为防被人看见,薛灵均觉得还是谨慎为妙。
两个人紧张兮兮,仿佛去敌军队伍里做卧底一般。
林岱安观察了下,那洞宝儿钻进去尚可,他身形高大些,怕是不能够,他看了看院墙,便试着去爬,爬上了一棵树,小心绕开墙上的防贼埋的碎瓦片和荆棘,轻轻跃了进去。
还好父亲临走前教导他,除了读书,也要记得强身健体,不能做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文弱书生,他才能这么顺利地翻墙。
他跳进去,见里面和外面一样,墙角有一堆石头,便蹲下身,将那洞堵上,按薛灵均的法子,盖上一些草,仔仔细细掩护好。
那边薛灵均过许久才来,已换上一身干净衣服。
“等急了吧?”薛灵均忙问,“我娘见我今日回来晚,又弄湿了衣服,抓着我不放问我好久,非要我先洗澡,我说累了困了,才脱身,让我回屋睡去。”
待两人进了薛灵均的房间,林岱安又愣住。
薛灵均的卧房,与他的完全不同,布置得跟个公候小姐的闺房似的,绸罗锦缎,珍珠玉帘,还有一股香气妖妖娆娆地抓人鼻子。床前一架日照雪山的屏风,绣工精美,靠墙还有一面西洋镜,把人照的清清楚楚,一张梳妆台,上面各种男子配饰,平日里也没见薛宝儿戴过。
薛灵均脱掉衣服鞋袜,一跃扑到床上,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他翻个身,招呼林岱安快上来。
两人并肩躺下,足抵着足,说悄悄话儿。
忽听门外有敲门声。
“宝儿,你睡了么?我怎么听你在说话?”
薛灵均吓一跳,一把紧紧抓住林岱安的胳膊,对外喊道:“娘,我在读书,没留神念了出来。”
王粟香在门外嘱咐道:“别在夜里看书,仔细熬坏眼睛。”
“知道了,这就睡!”
说着,连忙去吹灭蜡烛。
静静听了片刻,直到脚步声远去,才稍稍松口气。
“吓死我了!”
林岱安笑道:“这般怕,还叫我来。”
薛灵均道:“你回家,林娘娘要责备你打架。”
林岱安默默不语,伸手去握住薛宝儿的手。良久,才道:“宝儿,你为何对我这般好?”
薛灵均含糊嘟囔道:“你这是什么话,咱俩不是一向如此么?”
说着,打个哈欠,迷迷糊糊睡着了。
今日折腾一天,薛灵均的确有些累。
薛灵均觉得理所当然,林岱安心里却想许多事。
自从那空空道人算命的话传扬开来,许多人便都开始避着他,怕被沾染上煞气,要不是因他祖父积下些善名,对林家有尊敬,恐怕早就有人欺上门来,赶他们母子出去。
除去自己家人,只有宝儿一心赤诚,对他和从前一样。
黑暗中他虽看不到薛宝儿的脸,但那张脸早就印在了他心里。
第010章 留存知己,还是耽于美色?
童年快乐无忧的时光,总是很快,转眼又几年过去。
这日下课后,庄夫子将林岱安、薛灵均二人留下,嘱托道:“我已为你二人举荐报名县试,你两个好生准备,明日带上籍贯,签上一份亲友保证书,跟我去县衙正式报名。”
今年的县试,比往日早些,赶上二月初二,正是花朝节日。
其中一题,刚好让以花朝节为旨作诗。
林岱安想起往事,薛灵均挂着泪珠儿的脸庞浮上脑海,心中一动,提笔写道:
日照百花台,月洒千岁树
冰雪灵仙均,香草美人花。
这边,薛灵均却想到庄夫子曾讲过的殷国八大世家贵族,还未细想,笔尖就流畅写出:
松吟风流酒,棠言富贵花
馥蔚舞江川,芒谢飞天下
一月后,知县府衙贴出榜单,林岱安、薛灵均的名字都排在前面,灵均第一个,岱安第二个。
张县令十分欣赏二人答卷,要亲自来家探访。
王粟香大为欢喜。
薛亥也十分心满意足,这是祖先保佑,他薛家日日盼着能有个出息的,总算给盼出了苗头。薛仁和林彦归一去四年未归,今年更是连个信都没,薛亥终日里提着一颗心,闷闷不乐。
现在,总算有个喜兆。
张县令来访那日,薛亥专门给两个孩子办了家宴庆贺,也便于款待县令大人。
张县令上下打量薛灵均,赞叹道:“好一个,冰雪灵仙均,香草美人花!灵均贤侄,名不虚传!”
听了这话,林岱安和薛灵均都有些羞赧拘谨,林岱安不曾想他写的诗给大家知道,他年纪虽小,却常以稳重刚正来约束自己,还是第一次作这种诗,自己都觉得轻浮了些。
薛灵均则是没想到岱安会在考卷上将自己写进诗里,懊悔自己怎么就没想到给岱安写一首,写什么八大世家,没得煞风景。
这边张县令却又道:“灵均贤侄,你那首诗不错,不过,以后莫要再写这种,虽自殷羲陛下立国以来,我朝倡导民生自由,不拘言论,不兴文字狱,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若给有心人知道,暗中给你使绊子,那便是防不胜防。”
薛灵均连忙点头应下。
不曾想,放榜之后,阅卷的官员吃醉酒,竟将他两个诗给念出来,来回称颂,连连夸赞,口中称呼“神童”也。
果然,没过几日,大街小巷都在流传一首诗:
宋殷风流酒,唐颜富贵花
傅魏武江山,王谢飞天下。
若问谁与知?溪均灵仙花。
人人都夸这来自花溪的薛灵均,乃天生“仙童”,小小年纪,就能把大殷的朝堂势力看得透彻。
也不知道怎地,竟然越传越厉害,整个清州府,都知道薛灵均的大名。
从此,薛灵均便多了个“清州小仙童”的称号。
后来,更有人将此诗化作两句俗话:
世家八族治江山,王谢两姓把天下。
那日,庆贺宴席后,张县令道:“我已为你二人报名府试,就在四月开考,若不出差错,你两个必中。”
林岱安满心喜悦地归家后,正要告诉母亲参加府试的消息,却一眼就见林素质端坐厅堂内,见他回来,厉声呵斥:“跪下!”
林岱安吓一跳,连忙规规矩矩地跪下,唤一声:“母亲。”
林素贞面有薄怒,“你可知错?”
林岱安忐忑不安道:“儿子不知,还请母亲明言。”
“为母问你,你那试卷上的诗,是何意?”
林岱安心中一跳,默然不语。
林素贞看着他,又心疼又失望。
“你如今正是该读书上进的时候,为母常教导你,读书做人,刚正清洁。你倒是好,小小年纪,就生出这般轻浮心思。”
林岱安恭敬跪着,也不反驳,只道:“儿子知错,愿受母亲责罚。”
林素贞又道:“往日,你与灵均亲厚,为母我念着你们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又是你祖父定下的结拜兄弟,便从不过问,也不拘你。没成想,倒是我大意了。灵均心思纯净,一片赤诚对你,你却这般轻薄,可又对得起他?”
林岱安乖乖磕了一个头,“母亲教训的是。”
“你是个明白的,道理无须我多说。以后,你与灵均,还是少来往些。若是早早就散播一些艳名在外,给外人落得个轻浮孟浪的印象,对你二人有害无益。”
林岱安沉默片刻,才回道:“母亲的苦心,儿子明白。不过,儿子只是一时走岔心思,如今已知错了。灵均待我如亲兄弟,乍然就冷他远他,也没道理。儿子日后定谨言慎行。”
林素贞不曾想一向乖巧听话的儿子会出言反驳,“你如今大了,倒是有自己的主意,母亲的话你也不肯听了是不是?”
“儿子不敢。只是母亲曾教过儿子,狐朋狗友易得,真心知己难寻,为人交友,真心当以真心换,灵均于我,是难得的知己,儿子不愿舍弃。”
林素贞见他神色坚定,欣慰他不是轻易动摇之人,却又担忧他来日身陷迷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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