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琢心想是啊,简直一秒入冬。

下午最后一节又是胖丁的课,陶琢在下面写数学订正。

他这次数学考得还可以,126,虽然在五班只能排中游水平,但陶琢已经很满意。毕竟有些内容根本没学过,全靠严老师做慈善,带着他集中突击训练才能有这个结果。

想到这里,陶琢瞥了眼严喻,发现这人又藏在外套里,左手撑头,右手写题,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

那张脸面无表情,冷得快结冰。

陶琢心想这到底是怎么了?要不还是哄一下吧,不然作为一个无辜的同桌,他快变成速冻饺子了。

于是扫了一眼胖丁,确定胖丁心情不错,不会临时点人,开始偷偷摸摸撕草稿纸。

写了个纸条戳严喻,丢过去,不料严喻看都没看,又丢了回来。

陶琢:?

陶琢不气馁,又撕了一张,再丢过去。

这回严喻没丢回来,但是没看。

又写一张,看了,但是没反应。

于是陶琢开始小心翼翼地撕草稿纸,一会儿撕一张,一会儿撕一张,草稿本秃得像被狗啃过,不断骚扰严喻。

严喻虽然永远已读不回,但陶琢能奇妙地感知到,这座冰山正在他使尽浑身解数的灿烂照耀下一点点融化。

陶琢思来想去,最后写:喻哥你再不理我,我草稿纸都要写没了。审视一遍,觉得有点空,想了想,在尾巴上顺手补了一个有撒娇嫌疑的“T.T”。

严喻展开,阅读,果然目光在颜文字上一顿,半晌后提笔。

陶琢得到一个言简意赅的“认真听课”。

语文课有什么好听的?陶琢想,还挺难哄。于是又撕了一张纸,乖乖写:这不是有你嘛,没听懂下课问你也行。

严喻写:没空。

陶琢思索片刻,撕了个大的,写:不行!怎么可以没空,我可是你同舟共济患难与共,每天帮你盯瑛子有没有下来巡教室帮你看后门有没有胡斌出没的同桌啊!不能不管同桌的。

严喻发现这纸条撕得恰到好处,正反两面都没给他留空间,于是终于高抬贵手,撕了一条,写:定语从句怎么写不了这么长?

陶琢:“……”

陶琢转着笔,正在想该怎么回,余光瞟见严喻自己没忍住,伸手撕了第二条。

丢过来,写的是:听不懂可以去问陈皓。

陶琢:“………………”

整半天问题在这儿,陶琢顿悟,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被气笑的还是被逗笑的。

他给自己做了一会儿思想工作,觉得不能跟病人一般见识,于是充分发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优良传统,写:那我肯定问你啊,我不问我喻哥问谁。

丢过去,严喻终于动了一下,来回看了三遍,把这条叠起来,收进笔袋。

陶琢趁热打铁,继续:以后咖啡都留给严老师。

严喻又看了三遍,留牌子赐香囊。

陶琢想了想,又写:再说陈皓是竞赛生,用的公式我们都没学过,问他干嘛?

不料触到严喻霉头,严喻一笔一画,字字力透纸背:谁,说,我,没,学,过?

陶琢:“……”

男人啊,那该死的胜负欲。

下课的时候单宇转过来,问陶琢先吃饭还是先洗澡,准备把时间错开。

结果扫到陶琢桌上那沓蝗虫过境的草稿纸,震惊:“你在干嘛?吃纸啊?”

“没有,哄小孩呢。”陶琢看了一眼,自己都觉得好笑,故意说给严喻听,严喻无动于衷。

“你先洗吧,我吃饭去。”

“喻哥呢?”单宇顺口问,没指望得到回答,不料严喻今天大发慈悲:“自习室。”

但感觉是说给某人听的。

于是单宇哦了一声,和孙亿鸣狼狈为奸地撤退。

班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夕阳斜斜照进教室。

陶琢心想严喻看着冷冰冰一人,怎么这么能吃醋?占有欲太强不是好事。

一边状似写作业,实则等严喻起身。

孰料严喻也在等他先动,结果就是两人谁也不动,硬是坐在那儿把英语作业写完了。

太阳掉到了最低的位置,陶琢垂眼,发现严喻的影子落在自己桌上,头顶那撮头发被风吹的一抖一抖,像棵小草,仿佛想主动来戳陶琢,又不好意思低头。

陶琢顿时笑了,想了想,在桌上用手指揪住那影子,狠狠蹂/躏,然后去戳正主:“没作业可写了,走吧严喻,跟我去吃饭吧。”

严喻闻言收起已然检查过三遍的完形填空,高贵地嗯了一声。

陶琢把严喻送的派大星挂在书包上,走路时粉胖子自己跳来跳去。早上单宇看见了想玩,被陶琢一巴掌拍开,说不准乱动,再碰呲你。

严喻垂眼看了一会儿,伸手,恶狠狠地捏派大星肚子,陶琢倒是无动于衷。

六点多的饭堂如遭饿狼过境,常规窗口没剩几个菜,挑剔无比的陶少爷转而走向二楼,刷饭卡叫了两份小火锅。

陶琢坐下,看着小火锅里的胡萝卜片叹气,一片片往外挑,严喻注意到了,没说什么,安静看他吃完。

走进宿舍区后两人就分开,陶琢上楼洗澡洗衣服,严喻去自习室。严喻会在自习室待到晚自习打铃,再慢慢挪去教室,陶琢则习惯提前去。

六点五十五,严喻踏着铃声走进教室时,发现陶琢又被人抓走了。

教室的前半区,一群人正在边聊天边做作业,吱吱哇哇吵闹无比,倒霉的陶琢只是去讲台拿自己的练习册,路过就被无辜扣留。

陶琢英语很好,已经成为许瑛第一爱徒。因此那个男生抱着他不放,摁在自己腿上:“陶哥陶哥,陶神——陶爹!再帮我看一题。”

“知道我是你爹还不放开,倒反天罡是不是!”陶琢笑骂道,“选B,这篇瑛姐上课讲了,你在听什么?”

七点打正式铃,胡斌顶着锃亮的光头出现在门口,一群人顿时乖了,陶琢得以逃出生天。坐回座位时身上沾着别人的味道,是某种留香珠,严喻皱眉。

陶琢正低头写数学作业,忽然感觉严喻伸手,把他的外套盖在了自己身上。

陶琢扭头:?

“冷,”严喻淡淡道,“穿上。”

我不冷啊?但陶琢还是乖乖伸手套上。

过一会儿,严喻忽然弯下腰去,从书包里摸出一瓶橙色的蔬果汁,显然含有胡萝卜成分,推到陶琢桌上。

陶琢看了一眼,绝望地望过来,眼神分明是说:能不喝吗?

严喻幽幽地看着他。

陶琢只好拿起来抿了一口,意外发现味道不错,然后又抿了一口,像只仓鼠一样,就那么无意识地握在手里,一会儿功夫喝完了。

于是半小时后,严喻闻着身边若隐若无的茉莉花香,看着那被喝完的胡萝卜汁,再看一眼正扒着自己手臂认真听讲题的陶琢,终于感到身心舒畅。

第09章 肚子疼

这天下午放学,许瑛把陶琢喊去办公室,让陶琢搬张椅子坐,问他这一个月在学校感觉如何。陶琢如实回答,说都挺好的,就是进度确实很快,跟得稍微有点吃力。

“我问了任课老师们,也看了你几次小测的成绩,说实话,比我预估得还要好。”许瑛很温柔,鼓励陶琢,“毕竟是高二才转来,各方面都需要磨合,能做到这样,已经很让我惊喜了。”

“你现在的水平,在年级大概能排到二三百名,上985是没有问题的,之后再努力一下,说不定C9,还有清北复交也能碰一碰。”

“到时候再说吧,”陶琢笑,“我这个人没什么远大追求,差不多都行。”

“人要有理想,万一呢。”

“下周四周五要月考,你知道的吧?”

“嗯,知道。”

“月考是要排名的,”许瑛翻了翻桌面,拿出一些通知给陶琢看,“像清北学科营,还有类似的特招计划,学校在推荐的时候,都要参考平时考试的排名。所以尽量还是拿高一点的名次,多个机会多条路。”

陶琢点头,许瑛又说:“月考后要开家长会,你爸妈能来吗?”

陶琢一愣,沉默片刻,摇头。

“一个都不行吗?就请假一天,毕竟是高二第一次家长会,还是蛮重要的。”

“他们……真的很忙。”陶琢想了想说,“嗯,真的没空。我能不能自己给自己开家长会?”

许瑛被他逗笑,笑完之后心里又有点酸。

“其他的呢,”许瑛便问,“生活上,比如住宿啊,和同学交朋友啊,这些没什么问题吧?”

“嗯,你同桌是严喻,还正好和他同寝。严喻他吧……”许瑛措辞,“性格是真的很冷,不喜欢说话,也不太会关心人,不过他心是好的。”

正说着,陶琢感觉口袋手机一震,掏出来看了一眼。许瑛不管学生带手机,只要不在上课时间拿出来就行。

“怎么了?”

“噢,没有,”陶琢答,同时低头回着微信,“严喻说饭堂没剩几个菜了,问我吃什么。”

许瑛摸摸鼻子,感觉刚指责严喻“不喜欢说话”“不太会关心人”的自己,似乎有点多虑。

关于月考,陶琢在许瑛面前表现得乐观开朗,仿佛全不把排名的事放在心上,实际上内心很是忐忑不安。

他到底只是一个学生,对学生来说,世界就只有学校那么大。家长的态度,同学的眼光,老师的看法……成绩能决定的东西太多,陶琢无法控制自己不在意。

何况年轻人大都少年心气,谁不想憋着劲做到最好。

月考前,学生们的心渐渐沉淀,晚自习不再有人吵闹,教室里一水“唰唰”做题声,和跳动的秒针一起,制造出令人心惊胆战的气氛。

周三晚上布置考场,晚自习提前下课。有的人继续去宿舍楼下的自习室复习,有的人去饭堂吃宵夜。

单宇点了炒粉,又点了龟苓膏,找了个角落坐下。

没扒拉两口就开始唉声叹气,说自己这回完蛋了。

“我才是真完蛋了,”乔原棋说,推了推眼镜,“我都没怎么复习。”

“……”所有人同时抬头,朝乔原棋投来鄙夷的目光:“滚啊,学婊滚出去。”

“每次都说没怎么复习,每次理综都考297,我真受不了。”

孙亿鸣和霍超则抓紧时间,逮着苏越廷问物理题,苏越廷被他们吵得头皮发麻,怒道平时干什么去了,每次都临时抱佛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