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上严喻那眼神,忽又觉得很不舒服,想要解释什么。

但是解释什么呢?有什么可解释的?

严喻没给陶琢任何开口的机会,转身走远。

严喻坐回大排档,开始自顾自喝酒,一杯接一杯,看得一旁的单宇胆战心惊。

陶琢摸不透严喻的心思,也一声不吭坐在一旁。

严喻的眉压得越来越深,脸色越来越冷,周围人陆陆续续察觉到了他身上气压的降低。

单宇看了眼表说:“都十点多了,要不今晚就到这里吧。”

学生们纷纷起身,说散了散了。严喻也站起来,有些摇晃地向后跄了一步。

陶琢下意识伸手扶住他,严喻顿了顿,借力靠在陶琢身上没躲。茉莉花香中夹杂着一丝酒气,并不难闻,反而有一种别致的醇香,弥漫在陶琢鼻腔间。

苏越廷注意到严喻情况不对,问:“严喻?你没事吧?你喝多了?”

其他人纷纷来关心,说喻哥你喝那么多酒干什么?不过不愧是喻哥,喝那么多逛三园也就输了一次。

单宇闻讯而来,对陶琢说:“你们不是住得近吗?要不你送喻哥回去吧。”

陶琢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片刻后又摇头:“其实我和严喻住一起。”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陶琢感到严喻似乎动了动。

单宇顿时愣住了:“你……严喻……你们住一起?”

他神色忽然有些复杂,但最终只是深深地看了陶琢一眼,没再说什么。

众人在吵闹中分手,一些人去坐地铁,一些人打车。

陶琢叫了辆滴滴,陪严喻站在饭店门口等,十五分钟后司机打电话来说迷路了,找不到巷子入口,让陶琢走到大路上去。

陶琢和单宇告别,一个人扶着严喻慢慢往外走。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砖路上影影绰绰地晃动着。

月亮消失了,乌云密布,天尽头滚来一声惊雷,等下会有一场暴风雨。

陶琢成功找到滴滴,拉开车门,拖着严喻一起坐到后座。

严喻似乎醉得更深了,一路都把脸轻轻贴在窗户上,凝望窗外飞驰而过的路灯,不和陶琢说话。

等走到家门前,严喻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任凭陶琢说什么也不搭理。陶琢只能一手扶着他,一手别扭地绕过去,贴着严喻大腿乱摸,历尽千辛万苦吊出那串家门钥匙。

陶琢把比他高半头的严喻生拉硬拽带进家门,心里骂:他妈的,以后再也不准严喻喝酒了!还说我呢,这点酒量也敢学人一口闷!

身体却还是任劳任怨地把严喻的羽绒服脱下挂到门口,又把人拖进浴室冲凉,给他调好水温,反手拉上防水帘。

在严喻洗澡的空档里,陶琢继续忙忙碌碌,去厨房煮醒酒茶热牛奶,把严喻卧室里自己的被子枕头拿出来丢到沙发,把沙发上严喻的拿进去丢到床上。

陶琢给严喻铺好床,走出卧室,发现严喻已经洗完澡站在客厅。他没有洗头,头发并不湿漉,只是发梢末端沾了点水汽搭在脖子上,倒给他整个人平添几分锐利。

严喻穿一件白T恤,披黑色外套,听到动静回头,目光沉沉地盯着陶琢。

陶琢被那目光一看,蓦然心乱如麻,只能硬着头皮,强装镇定从严喻身边过去,走向那只绿色小沙发。

小沙发上方有一扇小窗,窗外有一个小铁架,架上摆着一瓶黄玫瑰花。花是他和严喻前两天买的,如今正灿烂怒放,陶琢想抢在暴雨降临前把花收回来——

路过严喻时,却被严喻一下抓住手腕。

严喻握得很紧,很用力,虎口钳住了陶琢细瘦的手。

陶琢被他拽得一跄,回头,跌入严喻深不可测的湖水一般的眼睛里。

陶琢喉结一滚,咽了咽口水,试图转移话题:“你没事吧?”他生硬地道,“是不舒服吗?我给你煮了茶,等下睡前喝一点——疼,严喻你弄疼我了……”

然而严喻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紧他,疼得陶琢直皱眉。陶琢试图强行抽手,却换来严喻更冷酷的对待。

陶琢不敢动了,严喻抓住他不放,紧紧盯着人问:“你答应她了吗?”

陶琢说:“你在说什么?答应谁?”

严喻置若罔闻:“所以现在你有喜欢的人了,是吗?”

严喻的声音很轻,却像逼问,人一步步朝陶琢走来,陶琢不由后退。

退了没几步,小腿撞到绿沙发边缘,退无可退,严喻却还在靠近。

陶琢心下一跳,身体下意识后仰,整个人失去重心,一屁股摔在绿沙发上。

陶琢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严喻已然俯身,两手撑着小沙发扶手,将陶琢完全笼罩在自己身下,堵住了陶琢所有退路。

陶琢就这么被困在严喻两臂之间,怔怔地盯着严喻。

严喻刚冲完凉,发丝凌乱,露出雪白的额头,精致而冷漠的眉眼间戾气弥漫,令陶琢有些畏惧。

“所以你有喜欢的人了。”他平静地重复道,“是谁?”

“是谁?说话,陶琢。”

陶琢不肯开口,仰头与严喻对视,仿佛在用沉默做反抗。

他心想这还用问吗,是谁?是你啊,是你!

陶琢忽然有些怨恨,心想为什么你要对我那么好?你为什么那么好?你让我滋生了不该有的幻想,却什么都不能给我留下,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如何开口?

陶琢不能开口。

他以为严喻只把他当最好的朋友,不敢用这些自私的欲望破坏他们的友谊。

“你醉了。”所以陶琢只是轻声说,伸手来推严喻。下一秒却被严喻抓着手腕压回沙发里——严喻一手就钳制住了陶琢的两只手腕,牢牢锢在掌心。

严喻低头,离陶琢很近很近,明明居高临下,却像一个输家,沉默地看着陶琢。

“陶琢。”严喻忽然轻声道,陶琢茫然抬头。

与此同时,席卷整座南城的狂风如期而至,吹开陶琢头顶窗户,吹得那朵娇艳欲滴的黄玫瑰摇曳生姿。

严喻在这风中低下头。

下一秒,一个柔软的东西落在了陶琢唇上。

生硬青涩,却又强势野蛮。

陶琢一怔,下意识激烈反抗,却被严喻牢牢摁着动弹不能,差点咬到自己舌尖。

严喻几乎是凶狠地吻了过来,扣着陶琢的手腕不让他逃跑,露出尖齿,在陶琢柔软而湿润的唇瓣上轻轻滑动。

有那么一瞬间,陶琢能感觉到,严喻是真的想毫不犹豫地咬下去,咬破皮,咬到陶琢的血和肉,品尝那铁锈的味道,仿佛这样就可以彻底标记、占有他整个人。

但出于某种原因,严喻没有狠下心。他只是用齿尖轻轻研磨,最后收回去,变作最单纯,最温柔也最绝望的,不敢再深一步的吻。

严喻放松了力度,陶琢却不再挣扎。

他身心俱疲,只想在这一刻放纵自己沉沦。

于是他学着严喻的样子,慢慢闭上眼睛,耳边是两人快到要炸开的心跳。

陶琢忽然想,原来和严喻接吻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严喻的嘴唇,是这样的感觉。

这个吻很缓慢很漫长,可谁都没有率先推开对方,谁都没有打破那心照不宣的贪婪。

这一刻,困扰了陶琢一整个晚上,乃至于一整个冬天的问题,终于找到了答案。

——晚风亲吻窗边的黄玫瑰,严喻亲吻陶琢。

陶琢必须承认,他比他想象中还要喜欢严喻。

-卷二·晚风吻花完-

第35章 连麦

吻不知是何时结束的, 陶琢睁开眼睛,又跌入严喻那双深黑的眼睛里。

陶琢微微张嘴,唇上还残留着严喻温度,想说什么, 却被严喻蓦然伸手捂住。

严喻的头靠过来, 轻轻搭在陶琢肩头, 他用手掌轻抚陶琢后脑, 将他摁进怀里。

陶琢以为他会说点什么, 可严喻浑身一松,仿佛失去力气一般, 整个人压在陶琢身上。

“严喻?”陶琢轻声道, 想要去推严喻却发现推不动。

陶琢微微侧过头, 听到了严喻平稳的呼吸。

陶琢:“……”

陶琢气得咬牙切齿,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睡着的严喻挪到床上。陶琢帮他盖好被子, 调好空调温度, 最后坐在床边,低头看严喻。

严喻的嘴唇很湿润, 嘴角微微发红, 是因为刚刚贴上来的速度太快, 一下撞到陶琢的牙齿,又被陶琢不轻不重咬了一下,所以留下了一片红痕……

这是巨大的逾越, 是对暗河的挑衅。陶琢本该觉得惊慌, 可事实上, 他是如此平静。

陶琢想了很多, 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扫开滑到严喻眼前的碎发, 发现这人睡梦里也蹙着眉头,又伸手强硬地给他揉开,蹑手蹑脚关门离去。

却不知在他离开后,一片漆黑中,严喻慢慢睁开眼睛。

陶琢抖开被子,打开客厅的空调,对付着在沙发上睡了一晚。他睡得不沉,一直在做梦,梦里全部是严喻,严喻追着他不放,严喻抓住他,严喻又凑过来,把他摁在绿沙发上专注地吻……

天蒙蒙亮时被热醒了,掀开被子低头一看,脸瞬间爆红。

陶琢迅速跑去淋浴间洗澡,降完火后坐在沙发上发呆,耐心地等天亮。

陶琢一个人坐在那里,胡思乱想了很多事情,包括想那只绿沙发,想那可是他从小爬到大坐到大的绿沙发……严喻怎么能在那里亲他?!

最后思绪又转回来,思考,严喻醒之后该怎么办?严喻会记得吗?他该怎么说,怎么做,该怎么面对严喻?

可惜没等想清楚这些问题,就捕捉到门把手“咔哒”的动静。下一秒,严喻的卧室门被打开,主人走出来,顶着一头乱发垂眼看陶琢。

陶琢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也抬头望严喻。他们静静地注视着彼此,谁都没有先说话。

最后是严喻开口,淡淡道:“昨晚是你带我回来的?”

“嗯。”

“谢谢,给你添麻烦了。”

陶琢摇摇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