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子坐怀乱
耿冠南把手里的果汁放到桌上的托盘里,活动了一下脖颈,而后站起身,高大的身体带出的压迫感让荣加纯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耿冠南从伞下走出来,阳光打在男人的皮肤上,让他好看的身体像是镀上了一层光,他看着荣加纯,道,
“我也不用,你先说说你的问题。”
“我在水下分不清方向,周围如果有晃动的水波,我可能就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荣加纯尽量简洁地说明自己的问题。
语言的描述终归苍白无力,耿冠南指了指水波轻荡的泳池,
“你先下去游一圈我看看。”
“好。”
荣加纯戴好泳镜,轻轻一跃就下了水,荣加纯手长腿长,在泳池里穿梭来往,动作很快,让人只来得及看到那截儿露在水面的白腰,他的姿势矫健敏捷,前半程用了蛙泳的姿势,回程则用了蝶泳,不管哪个姿势,他的泳姿都很好看很标准,整个身体韧而坚,游刃有余,流畅自然,既有男性的力量美,又有一种大多数男性都没有的柔韧美,让观看的人赏心悦目。
完全是接近完美的姿势,荣加纯游泳的水平已经远远超出了耿冠南的想象。
游完全程的荣加纯手扶住泳池壁破水而出,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等待站在不远处的男人给评价。
“动作完美,姿势标准,流畅自然,用时也不长,”耿冠南迈开大长腿,走进靠在泳池边的荣加纯,“我看不出有任何问题。”
荣加纯摘下泳镜,自水池里爬起来,走到遮掩伞下拿了条干毛巾擦脸,他神情有些恹恹,望向耿冠南的眼里有些无奈又有些逃避和躲闪的意味,他向耿冠南解释,
“那是因为,泳池里没有其他人。没有水波的干扰,我就能顺利游完全程,可是如果泳池有其他人,只要他们稍微移动,我就会失去方向感。”
听完荣加纯的解释,耿冠南不禁挑眉,既觉得奇怪又觉得有趣儿,这样的毛病他还真是第一次见,但既然荣加纯说了水池里有人才会分不清方向,那他只能自己亲自下水实验一回了。
“把泳镜戴好,我和你一起游一次。”
荣加纯停下擦脸的动作,看着耿冠南熟练地戴好泳镜,弯身矫捷地入水,他放下手里的毛巾跟了过去,也戴上泳镜,说,“好。”
耿家后院的泳池来回五十米,单程二十五米,六道,荣加纯占了左一道,耿冠南占的左二道,耿冠南喊完了一二三两人一起游出去。
耿冠南力气大,健硕有力的腿在泳池壁上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的箭,周遭的水也被他带出层层褶皱,水波剧烈晃动,让才游出了两三米的荣加纯马上丢了方向,他在泳池里从来不敢睁眼,哪怕带着泳镜,周遭只要有水波晃动,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和自身强烈的求生欲会让他不由自主的靠近晃动源。潜意识里他知道水波晃动的地方有人,可以将被水淹没的他,无法呼吸的他,呼叫无力的他一把从水里救出来,就像小时候荣庚做的那样,把他从撕心裂肺而又求救无门的绝望中拯救出来。
感受到荣加纯已经游错了道的耿冠南立即停下来,他撑着泳池里的水线站起来,还没站稳就被窜到二道的荣加纯一头撞到了胸口,耿冠南痛得闷哼一声,而在水下四处摸索的荣加纯被这一撞撞得立即失了方寸,几乎一瞬间他便忘记了所有游泳的姿势,蝶泳,蛙泳,仰泳,浮水,站立,憋气什么都忘记了,他感受着周围沉甸甸的水压,四肢不知所措地呆滞,最后只能无力的下垂,安放在心底的恐惧重新爬上心头,“咕噜咕噜”,荣加纯张嘴想要呼救,水却从四面八方涌进他的喉咙,一直烧灼到胸口。
没有挣扎,无法求救,死死闭着眼睛的荣加纯似乎还是那个溺水了水的小男孩,等待着有一个人来解救他。
这深度不足一米六的水却困了荣加纯足足十六年。
在荣加纯几乎要彻底失去感觉时,一只胳膊忽然横过了他的腰,用力一捞,便将他揽到了一个宽阔有力的胸膛里,然后则是被那只手大力带出了水面,破水的那一刻,周遭水花四溅。
荣加纯伸手胡乱地抓,想要抓住水里的浮线,却不小心攀到耿冠南的肩,胸口处难受的烧灼感让荣加纯没有力气去分别他抓住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只将自己的身体往前一送,靠在那个支撑体上剧烈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耿冠南一手握着荣加纯的腰,稳住他的身体,一手绕到荣加纯背后,为他顺气,等到荣加纯稍稍咳得缓了一些,耿冠南才将荣加纯的一只手甩到自己肩上,扶着人慢慢走到泳池壁边儿。
耿冠南想先从水池里爬上去,却被身后还在不停咳嗽的荣加纯拉住了胳膊,青年头发全湿,泳镜已经摘掉扣在了头上,可能因为咳嗽的原因,他一向薄凉的眸子此时竟湿润润的,还带着点红,青年难得用柔软而可怜的模样望着他,
“耿先生,咳,咳咳...你去哪?”荣加纯用着气息不稳的声音问他,手还是抓着耿冠南不放。
“我先上去,然后再拉你。”
“不要,”荣加纯摇头拒绝,他另一只手指了指旁边的水梯子,“我们从那儿上去。”
耿冠南无奈,只能又扶着荣加纯的腰带着人慢慢走到水梯,踏着台阶一步步出了泳池。
荣加纯依旧不太舒服,趴在地上咳嗽,想必是口腔鼻腔都浸了水,耿冠南没想到就沉下水这么一会功夫,荣加纯就被呛得这么严重,实在跟他刚才表现出的游泳技术相差太远,他几步走到遮阳伞下拿了一条干燥的薄毯子盖在荣加纯身上,等到荣加纯喘得不那么严重了,才问道,
“是不是呛水了,我马上打电话把赵医生叫过来。”赵医生是耿家的家庭医生,平时负责给耿天忠检查身体。
荣加纯拉住起身的耿冠南,摇头,“没事,我缓一会就能好。”
耿冠南见他这会儿脸色没刚才那么苍白,说话声音也顺了不少,知道他的确没有大问题才放下心来,但他却更好奇了,好奇为什么泳技很好的荣加纯这么轻易就呛了水,
“你,是不是对水有恐惧症?”
荣加纯睫毛簌簌地动了几下,他没肯定也没否定耿冠南的猜测。耿冠南见他不回答,也没直接逼问,他只问荣加纯自己能不能站起来,毕竟这会儿太阳还很大,温度也高,荣加纯总不能一直待在太阳底下。
荣加纯自己试着站起来,他腿不软,只是刚才那一呛,让他浑身有点脱力,只刚刚屈起膝又软倒,身上盖着的薄巾也滑下去落在地上,耿冠南见他软了腿,只能将人打横一抱,荣加纯被耿冠南这突然的姿势吓到一时间都忘记了反抗与挣脱,他细白的手指抓着耿冠南因发力而肌肉贲起的胳膊,苍白着脸皱起眉头,
“你,你放我下来。”若是让耿天忠或者是家里的阿姨看见他和耿冠南举止这么奇怪暧昧,只怕会引起误会。
荣加纯挣动着双腿想从耿冠南怀里下来,但他那点力气在耿冠南这里实在不算什么,男人只稍微收紧双臂,怀里的人就完全动不得了,只能任由耿冠南将他抱到遮阳伞下的躺椅上。
荣加纯望着男人又走回去把掉在地上的薄巾捡起拿了过来,荣加纯接过,也平复了刚才被公主抱的别扭,很正式地跟耿冠南道了声谢。
耿冠南摆摆手,说没事,又说,
“你呛了水,就在伞下面好好休息,既然对水这么害怕又为何勉强自己下水呢?”
荣加纯用耿冠南递过来的薄巾揉了揉头发,他整个脑袋都陷在毛巾里,胡乱擦着的同时,回答耿冠南的问题,
“其实平时不会这么严重,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我会立即从水里站起,不会再继续游了,刚才不小心撞到了耿先生,突然有些心慌,所以才会手足无措。”
今天游泳肯定是不能继续游了,耿冠南有些担心他下周五的考试,
“如果不能和人一起游泳,那就让老师单独给你个场次好了,需要我去帮你说一声吗?”对于今天的事,其实耿冠南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尤其是看到荣加纯因为呛水而咳得撕心裂肺的样子,那感觉就像一尊特别美丽的瓷器因为他不小心的失误而出现了裂痕,如果当时自己动作再快点,也不至于让他痛苦成这样。
荣加纯当然不想搞特殊化,他拒绝了耿冠南的提议。学校游泳馆本来就只有一个,那天考试的人很多,他怎么可以自己单独站一场,而且他知道耿冠南很忙,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儿耽误男人,但荣加纯还是很感激耿冠南的好意,一场不小心的呛水似乎让两人此前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当然这也可能只是荣加纯单方面的感受。
耿冠南也能猜测到荣加纯会拒绝他的提议,只提了一下后便不再继续谈这个话题,可考试还得想办法过,他想了想荣加纯方才在水下的表现,针对有水波晃动就会影响荣加纯游泳的这一特性给出了建议,
“其实,你可以沿着右一道或者左一道游,借着泳池壁的指引,慢慢游过去,就是时间会久一些,而且要克服对水波对你的影响。”
荣加纯仔细想想耿冠南的提议,觉得是个可行性很高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