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子坐怀乱
“你在学校很受欢迎,你的同学们都在拍你。”
耿冠南本只是陈述事实,想找个话题掩盖两人之间的尴尬,哪知这会儿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平白多了一丝隐秘的味道,像是耿冠南特意对荣加纯的赞美,而且耿冠南这句话也无意透露了刚才荣加纯考试时,他也在游泳馆内。
所以,耿冠南是专门来看他的考试吗?
荣加纯半低着头,因为耿冠南突然的话有些无措,他双手拧住安全带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安全带的沿儿,不大自然地转移话题,也自动忽略了耿冠南这话里的隐藏信息,
“是吗,同学都喜欢起哄......董事长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荣加纯虽有意岔开话题,耿冠南却没有漏掉荣加纯脸上一闪而过的赧意,但他并不戳穿,只顺着荣加纯的话答道,
“应该是晚上,所以今天你和我可以在外面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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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吃饭?耿先生有饭局吗?”
“不,今天就我和你。”
荣加纯知道耿冠南不会无缘无故和他吃饭,他心里隐隐有猜测耿冠南要问他和荣坤的事,果然就听男人继续说道,“现在游泳考试也过了,你是不是该给父亲和我一个解释。”耿冠南凌厉的眼神扫过来,气势锐而锋,完全没了片刻之前的和气,“你和那个男人的关系。”
“之前看你准备考试辛苦,所有没有逼你,我近段时间很忙,没时间约你,在家里谈也不太方便,正好今天我有时间,你也有时间,大家索性把话说清楚,如果这其中有任何误会,那我道歉,但如果从头到尾你都只是在欺骗我和父亲,你该知道后果。”耿冠南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但是荣加纯的行为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和原则,如果荣加纯真心想待在耿家,那么他就该把事情解释清楚,即使背后有难言之隐。
车里的氛围陡然冷下来,片刻之前若有若无的暧昧情愫此时荡然无存,荣加纯双手捏紧安全带,他低头垂眸,似乎是在仔细思考耿冠南的话,又好似在想着该怎么开口。
耿冠南没有逼他,只稳稳地开着车,静静等待荣加纯的答案,良久,荣加纯终于说话,他道,“耿先生说得对,我该给您和董事长一个交代,先找个餐厅吧,事情...有些复杂。”
“好,”耿冠南偏头观察荣加纯的表情,但青年垂下的刘海遮挡了他的眼睛,是以耿冠南看不到荣加纯此时眼中的情绪,可他能从氛围里读出荣加纯的压抑,耿冠南心里莫名生出点怜惜,他想缓和一下气氛,遂道,“你,有想吃的菜吗?”
“都可以,我不挑食,耿先生决定就好。”
“嗯,我看你平日都吃得清淡,那就吃江南菜?”
“好。”
此后二人一路两人沉默直到目的地。
耿冠南选的江南菜馆很有特色,虽地处繁华路段,却曲曲绕绕躲过了闹市隐在一片静地里。园林式建筑,门前两边各有一丛竹林,门上匾额大书“竹阁”二字,是个极为雅致的地方。
耿冠南刚刚将车开进来,就要穿着明清短打服饰的侍者迎出来,看得出耿冠南是这里的常客,侍者轻车熟路的从耿冠南手里接过车钥匙,开到地下车库去了。
另一个穿着齐膝低叉旗袍的女侍者则领着二人绕过园内曲水丛林去到耿冠南常用的包厢。
包厢不大,七八平的样子,装修却极为精致复古,小巧的红木圆桌上最多可坐六个人,看来这里并非是耿冠南用来开饭局的地方,到更像他平时私人吃饭的会所。
侍者为两人拉开座椅,耿冠南和荣加纯都坐了,他们之间隔了一个空位,距离虽不近,到也方便说话。
侍者为他们端上茶水,透明的茶壶里,茶叶如银针根根竖立,幽绿的茶水看起来清淡宜人。
荣加纯不了解茶,但白毫银针特征明显,他这个外行人也能一眼认出。
包厢里清幽淡雅的氛围让之前笼罩于两人间的沉闷淡了不少,荣加纯也真正有了点食欲。
女侍者似乎与耿冠南很熟,她抱着菜单进门,耿冠南示意她把菜单递给荣加纯,侍者会意并对他解释道,“老板今天出差了,所有不能亲自来接待您,还请耿先生见谅。”
耿冠南是“竹阁”的常客,更是竹阁最重要的客人之一,以往他来都有老板亲自接待,今日即使人不在,不能亲自来招待,耿冠南也不放在心上,他只慢慢等待着荣加纯点菜。
荣加纯不挑食,简单看了看又把菜单推到耿冠南面前,道,
“我没来过这里吃饭,耿先生有什么推荐的吗?”
荣加纯的身体随着菜单的推移稍稍倾斜过来,耿冠南也适时凑近一些,为荣加纯简单介绍了一下这里的特色菜,荣加纯从耿冠南简单的推荐里读出了男人的偏好,几乎是顺着耿冠南的口味点了菜,在合上菜单将其还给侍者时,耿冠南看见荣加纯清瘦的右胳膊上有一条淡红色的刮痕,等到侍者下去备菜后,耿冠南才貌似无意地问荣加纯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荣加纯曲手看了看,明明是不短的一条伤口,但他却好似并不在意,只平淡道,“应该是刚刚游泳时不小心被泳池壁刮到了,学校的游泳馆太旧,常常有同学被擦伤。”
荣加纯不在意,但耿冠南却有些上心,他看荣加纯并没有多疼痛的模样,才忍下了想让侍者去备好伤药的冲动。
简单地等待了一会儿,两人点的菜就已鱼贯而上,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看起来让人食欲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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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加纯游了泳,身体耗能大,加之竹阁的菜味道的确一流,原本以为自己会没什么胃口,却断断续续吃了不少,但他一直在找时机,想和耿冠南说说荣坤的事,耿冠南好似看出了他的想法,只说食不言,让他先好好吃饭,饭后可以在竹阁的园子里散散步,那时再说不迟,两人就这样颇为和睦地吃完了一顿饭。
饭后耿冠南熟门熟路地领着荣加纯走到竹阁的园子,说是园子其实不算大,来来回回就那么一汪人造的湖,湖里假山堆砌,石上草木葳蕤,鹅卵石铺成一条小径,直通一座仿古的飞檐凉亭,两人绕着湖走,荣加纯跟在耿冠南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踱步。
“耿先生上次看到的人...其实是我的...弟弟。”不知荣加纯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将这话说出口,他非常直接地说出了一直以来拼命掩藏的秘密,这个秘密从前只有他和荣坤两个当事人知道,而现在却有知道的第三个人了。
荣加纯声音说得不大,但内容却足以让耿冠南震惊得停下脚步,荣加纯为了避免撞上男人也只好跟着顿步,他理解耿冠南的震惊,任谁在知道这样一段背德关系后都会震惊,
“耿先生是不是也觉得无法理解,毕竟...这等背德之事,实在难以启齿。”荣加纯颇有些自嘲地开口,他拧眉回想着和荣坤这段关系带给他的压抑和痛苦,“这件事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不愿说出来,也侥幸着没有被人发现。”
“你弟弟是...荣坤?”
“耿先生怎么知道?也对,耿先生要弄到一份我的家庭资料自然是不难。”
荣加纯猜测耿冠南私下肯定调查过他的家庭情况,但其实乔骍给的那份资料更多的只是提及荣加纯,至于荣加纯的家庭不过寥寥几语,其中荣坤占的比例更小,附上的照片头发还是正常的黑色,耿冠南匆匆看过基本没有印象,而且那时他对荣加纯偏见重重,排斥对方的一切,忙碌的耿总经理自然不会去记荣加纯弟弟叫什么名字,他之所以对‘荣坤’有印象,不过是上次听噩梦里的荣加纯说过一次。
但耿冠南自然不会对荣加纯解释这么多,只默认了荣加纯的说法。
上流圈子淫乱之事不少,耿冠南这些年看过许多离奇的事,但弟弟爱慕哥哥这种突破伦理凌驾血缘的感情也是极少见的,莫说同性恋合法才没多少年,就是合法了,近亲之人相恋也依旧被排斥在道德体系之外。
“我原本以为,荣坤对我会有那样的感情是因为年纪小,可是这几年他变本加厉,总让我无力招架...他来找我那次我本有意跟他说清楚,谁知最后演变成那样,还让耿先生误会。”
这段关系里,荣加纯和荣坤的态度均一目了然,荣坤单方面渴慕着自己的哥哥,而荣加纯却一直为这段不能曝光的关系而苦恼忧虑。
一时间耿冠南为自己在不明真相时对荣加纯肆意的误会感到一丝懊悔,老成持重的他平日断不会这般轻易而草率地怀疑厌恶一个人,但或许是因为荣加纯的事牵扯到了耿天忠,才叫他过于警觉,恍如惊弓之鸟,害怕荣加纯对年老的父亲造成伤害。
“我记得,荣坤不是你的亲弟弟,对吗?”耿冠南说着自己对乔骍资料里的荣坤唯一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