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裴忱洱
“没,没学。”周嘉善左瞄右瞄不承认。
“我是不是说过你很不会撒谎来着?说说吧,你还学什么了?”
周嘉善后退几步要跑,却被蓝秀风牢牢锁在怀里,蓝秀风说:“干嘛要去网上学,你想学什么我不能教你。”
周嘉善面红耳赤,小声嗡嗡,“没有的事。”
说话间,一股糊味飘了过来,周嘉善鼻子很好使第一个闻到,他慌忙指着蓝秀风身后的锅说道:“菜要糊了!”
交流中断,两个人手忙脚乱去救锅里的菜。
夜深,小区里绝大多数人家都已经熄灯休息,楼道里静悄悄的。
楼梯间的声控灯从下往上一层层亮起,吱呀一声,楼梯间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穿一身黑衣从头到脚包裹严实的人从楼梯间走出来,轻手轻脚地往靠中间那户门口走去。
他从兜里摸索出一张叠起来的纸,在靠近门口时将帽檐往下压了压,他弯下腰哆嗦着手正准备将纸条往门缝里塞去,忽然,面前的门被人打开了。
当看见面前赫然出现的一双脚时,那人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身体僵硬,等想要逃跑时,就听见身后传来蓝秀风的声音。
“于杨,别躲了。”
第80章 真相
其实蓝秀风在最开始的时候有怀疑过塞纸条的人是于杨,但也仅仅只是怀疑,因为多少次他去找于杨对方都是一副逃避不配合的样子,他实在想不通于杨有什么理由要冒着随时都会被发现的风险故意塞纸条来警告他远离宁洲。
而起初他最怀疑的是赵以执,疑虑持续了很长时间,可同样也没有证据,而赵以执也没有任何理由去做这件事,直到今天下午,在小区楼下见到特意驱车过来警告自己不要脚踏两条船的赵以执后,这个疑虑就被彻底打消了。的确,以赵以执直来直去的性格只会像今天这样摆在明面上说,不会大费周章绕一大圈。
但排除赵以执后,蓝秀风就再想不到还能有谁了。如果不是那天在医院恰好碰见去看病的于杨,也许蓝秀风还要很久才会确定。
当时于杨逃跑时,蓝秀风看着对方的走路姿势,脑中灵光一闪与记忆里的某个片段重叠,直到今晚一切终于确定。
于杨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再没有要跑掉的意思。
“起来进屋,别吵到别人休息。”蓝秀风抓着于杨的胳膊把人拎起来,于杨的身体软的像滩烂泥,蓝秀风拖着他很吃力,原本站在门口发愣的周嘉善就赶忙跑过去帮蓝秀风,两人一起把于杨带进了屋里。
怕门缝里透出光线打草惊蛇,所以客厅刚才一直没开灯,等进了门,周嘉善就过去把客厅的灯打开。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明亮,蓝秀风把于杨架到了沙发上,对方身体抖得像个筛子,他意味不明地看了于杨一眼,给他倒了杯温水。
于杨两手接过一口气将杯子里的水喝了个一干二净,喝完水,他似乎好些了,身体也没有那么抖了。
“说吧,为什么几次三番跑过来干这种事,你到底想做什么?”蓝秀风说。
刚才关门前,蓝秀风把地上于杨未来得及塞进门缝的纸条一并捡了起来,和前两次一样,都是从报纸上裁剪下来的字粘成的句子,还是同样的警告。
于杨低着头,说:“我就是想警告你,宁洲不是什么好人让你离他远点。”
“那你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装神弄鬼?”
“我没有装神弄鬼,我...!”于杨情绪激动,有什么话像是要脱口而出,但又被他忍住了。
蓝秀风眼眸微动,“你都知道什么,全都说出来。”
于杨嘴唇嗫嚅,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佝偻个腰,整个人看上去畏畏缩缩的。
“我听你东湖二中的校友说你和文玉高中的时候关系并不亲近,虽然同在一个班,但也几乎没怎么有过交集。我又听文玉的另一位好友说从高中毕业后,你和文玉关系就变得密切起来,那位好友经常能从文玉的嘴里听见的你的名字。我很好奇,两个在高中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的人是怎么在毕业后关系变得密切的,那中间肯定是有什么故事的吧?”
蓝秀风弯下腰,直视文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还听说,文玉曾经抱怨过不止一次,他的某位友人总是联系他男朋友,这让他很苦恼。”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于杨闭上眼,如潮的记忆翻涌上来,他颤抖着声音将那段往事全盘说了出来。
于杨和文玉两人的确在高中时没有什么交集,或者说高中时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文玉上高中时一直都是班长,他相貌出众,成绩优异,性格也好,班上的人都很喜欢他,而于杨却和他恰恰相反,高中时的于杨有点口吃,再加上家里条件不好,他很自卑,几乎在班上不怎么说话,永远佝偻着腰默默坐在角落里,是透明人一样的存在。
读书时于杨很嫉妒文玉,每当看见文玉被众人簇拥时,他都羡慕的厉害,但也仅此而已,他并未因此想过去做些什么。
一直到高中毕业,他和文玉都没有什么交集。毕业之后,班上同学各奔东西,于杨连最后的同学聚会也没有参加。而毫无意外的,他没考上大学,他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结果,然后找工作打工挣钱。进了社会不比在学校象牙塔可以安安稳稳龟缩一隅,现实把他逼的不得不开口说话,久而久之,口吃好了不少,脸皮也变得厚了。
于杨换了好几份工作,后来跑到一家同性酒吧做服务生,而这成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内干的最久的工作,也是在这里,他再次遇见了文玉。
于杨是从很早之前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性向和常人不同,他不喜欢女人,而是喜欢男人。
于他而言,这并不是多难接受的现实,因为家里已经没有人对他能够结婚生子这件事抱有期待了,更何况在他意识到性向的不久之后同性就被允许可婚。
但有人坦然接受,有人就会迷茫不安,文玉就是那其中一个。
那天于杨刚上班就看见了独自坐在角落里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文玉,他当时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好好学生文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等走近了多看了好几眼他才确信,眼前坐着的人就是文玉没错。
说不上来当时是什么感觉,有惊讶,有疑惑,但更多的是发现原来文玉和自己也没有什么区别的窃喜。
于杨主动过去和文玉说话,那时的文玉正处于刚发现自己性向的迷茫期,心里有很多话想倾泄,自然而然于杨这个“同类”就成了文玉的倾诉对象。
那天晚上,文玉将自己的心事和迷茫都讲给了于杨,于杨作为“同类”很知道该怎么安慰文玉,就这样,从那晚过后两人渐渐走的近了。
一开始于杨只是抱着好奇看热闹的心理和文玉交朋友,但相处下来,他发现文玉是个很不错的人,没有好学生高高在上的架子,也没有看不起他,那样的真诚让他也渐渐敞开了心扉。
于杨那时候总想爱幻想能攀个高枝,少奋斗十年,于是成天研究怎么一头扎进富人圈子。
他算计琢磨,还真让他撬开了富人圈的一角,在里面他碰见了个让他一见钟情的,而那个人就是宁洲。宁洲长相英俊,家世显赫,听说还是个很有才情的画家,这每一点都无不让他心动。
那天他好不容易和宁洲搭上线,使劲浑身解数就是想让宁洲多看自己两眼,但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宁洲会看上过来给他送东西的文玉。
事后他回想了下,其实宁洲会看上文玉一点也不奇怪,那样出众的人岂是他们那一屋的土鸡能比的。他又很后悔,要是当时他没让文玉过来找自己,或者他干脆就不去那个局,是不是文玉就不会死了。
但当时的于杨没有那么冷静,他嫉妒的发狂,每天都在阴暗的想到底凭什么,他努力那么久,可到头来文玉什么都不用做,就只是站在那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而更让他愤怒的是文玉就这样和宁洲在一起了,他反而成了中间的牵线人。
他不满,他嫉妒,他愤怒,怨恨像是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他吞灭。
他不服气,很多次都明里暗里联系宁洲,后来被文玉发现了,他们为此大吵一架,最后闹得不可开交。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没有再联系过对方,不联系的日子里,于杨依旧执着于迈进富人圈,混迹于各种酒局。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于杨心里那团火渐渐平息,他开始念起文玉的好来。当他准备主动去找文玉和好时,文玉却先来找了他。
许久不见,文玉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这把于杨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是生病了。实际是文玉没生病,但却发生了比生病更甚的事情。
文玉告诉于杨他的画被宁洲偷走署上了自己的名字,这幅画还拿了国际大奖,一时间让宁洲名声大噪。文玉很愤怒,跑去质问宁洲,但对方却一直在狡辩,还试图用感情绑架文玉。文玉无法接受自己的心血被恋人偷走,要求宁洲给个说法,把自己的心血还回来。
谁知宁洲竟当场翻了脸,和惯常的温和有礼全然不同,就像是一直戴着的面具被摘了下来,露出了面具后的凶狠獠牙,宁洲拿出手机给文玉看了一段视频。
那段视频是某次录下来的,只对着文玉一个人的脸。宁洲用视频威胁文玉,如果这件事被抖落出去,他就把视频发到网上。
文玉不敢相信一向谦和温柔的恋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愤怒,恐惧,悲伤的心情掺杂在一起,把文玉的五脏六腑都搅和的受不了。
蓝秀风那时候正在准备高考,文玉不敢去打扰他,身边的同学也不敢说,怕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可他实在太难受了,再找不到人说说话他一定会疯掉的,于是就只剩下了于杨可以倾诉。
那天于杨安慰了文玉一整晚,他劝文玉不要和宁洲硬刚,小胳膊拧不过大腿,画被人剽窃是其次,大不了就再画,有能力不怕画不出更好的,先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后来于杨一直都有后悔,要是当时他能劝文玉去报警,说不定结果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文玉消沉了很久,后来他渐渐想开了,告诉于杨他会重新振作起来,于杨当时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文玉会继续好好生活下去,却不想这只是悲剧的开端。
那天,于杨和一个富二代出去玩,气氛聊的很好,富二代话也多了起来,他给于杨讲了圈子里好多八卦。说到兴头上,富二代给于杨看了他们圈子里的小群,那些表面上看着斯文正经的人,私下里的聊天都不堪入目,于杨面上陪着笑,实际上心里直犯恶心,连带着对这人的那点旖旎心思也消了个一干二净。
富二代翻到了前几天的群聊,里面有人发了个视频,于杨看了一眼就愣住了,他手脚冰凉,眼睛连眨也不敢眨,紧紧盯着视频里的人。
“听说这人还是江大的学生,高学历啊,啧啧。”富二代不怀好意地说道。
于杨半天没说话,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当即跑出去给文玉打电话,电话没拨通,他着急,直接打车去了文玉学校,那时他才知道文玉自杀了。
文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他,但于杨知道这件事和宁洲脱不了干系,他怒气冲冲跑去质问宁洲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为什么要把视频发到群里,文玉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他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于杨怒不可遏,对宁洲说他要报警,要把宁洲干的这些坏事全都说出来,却反被宁洲用文玉的视频威胁。
“他说,要是我敢说出去,他就把文玉的视频发出来,说现在只是他们小圈子里的人看过这个视频,要是之后发到网上就会让文玉的家人老师和同学都看见。”
于杨抹了把眼泪,他嗫嚅嘴唇,像是竭力鼓起勇气,说:“我当时虚荣,借了很多钱买奢侈品,后来我爸又生了重病,住院也花了很多钱,宁洲知道我欠了很多钱,说要是我能保证守口如瓶,他就帮我把钱还了。我,我当时鬼迷心窍,我……”
于杨自己都没脸再说下去,他捂住脸羞愧难当,他没能帮文玉讨回公道,更没能守住底线,从收下宁洲钱的那一刻起,他就陷入了无止尽的愧疚懊悔中。他胆小,自私,没骨气没底线,到了现在也有着想要一辈子当缩头乌龟,不把这事说出去的打算。
“我知道我错了,我对不起文玉,我……”于杨小心翼翼地抬头看蓝秀风,从始至终,蓝秀风都不发一言,只是安静的听他讲。他太过安静了,让于杨感到很害怕。
周嘉善也关注着蓝秀风的情况,他很担心蓝秀风,怕他承受不住。
压抑的气氛在不断的膨胀,终于在某一刻达到了顶点,蓝秀风像是离弦的箭,毫无征兆地扑了上去,他揪住于杨的衣领把他从沙发上薅了起来。他两眼猩红,周身散发着要杀人的怒气,一遍遍重复着质问于杨为什么?
于杨被蓝秀风的样子吓到了,哆哆嗦嗦地说对不起。
周嘉善见情况不好,赶忙上前去拦蓝秀风,他掰开蓝秀风的手,抱着他的腰把他往后拖,蓝秀风像是疯了一样胡乱挥舞胳膊,大吼道:“我要杀了他!”
被松开的于杨没了支撑点,身子一软滑跪在地,再难直起腰,他垂着头,不停地说对不起。
周嘉善看着怀里的人心疼的快要死过去,他紧紧抱住蓝秀风,将他的手攥在手心里,生怕一不小心蓝秀风就会跑去做傻事。
“秀风,冷静一点不要冲动。”周嘉善低声说道。
怀里的蓝秀风渐渐冷静下来,不再反抗,但周嘉善还是不敢松开他,他看了眼还跪坐在地上的于杨,怕他再刺激到蓝秀风,于是让他先离开了。
于杨走后,屋子里又重新回归平静。周嘉善听见极轻的啜泣声,当他意识到是蓝秀风在哭时,啜泣声已经演变成了嚎啕大哭。
真相远比想象的还要让人痛苦,难以接受。
这样的事不论旁人怎么安慰都是无用,周嘉善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蓝秀风身边。周嘉善看着痛哭的蓝秀风,心脏就像是被热水烫过,疼的厉害。他知道现在不会有人比蓝秀风更痛苦,但他看着蓝秀风疼,自己也会疼,后来,他也没忍住跟着掉了眼泪。
蓝秀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他这一觉睡得不踏实,迷迷糊糊做了好多梦,全是以前和文玉相处的片段,有一些他忘记的事情却在梦里记了起来。
他记得刚认识文玉时,有一天他中午没来得及吃午饭,下午上课饿的头晕眼花,问了前后左右的同学,都没点能垫肚子的吃的,赶巧文玉过来看他,给他带了他奶奶做的面包。
蓝秀风永远都记得那个面包的味道,比他此前此后吃过的所有面包都要香。他在梦里回忆起当时文玉的笑脸,然后,他就醒了。
眼角有泪流进了耳朵里,蓝秀风周身疲惫,连抬手擦拭都不想动。他没有睁开眼,好想一直将梦做下去,但人已经清醒,再也睡不着了。
总感觉有什么渣子之类的东西时不时掉在脸上,蓝秀风皱了皱眉,勉强睁开眼,又有什么东西掉下来,正好砸在他的眼皮上。
他眼皮跳了跳,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一个长条状干巴巴的面包,而后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然后是周嘉善的肿肿的眼皮和长睫毛。
周嘉善吃东西的时候总像只仓鼠,腮帮子很能囤,就是吃的慢。慢就不说了,还掉人一脸面包渣,实在是太不讲究了。
蓝秀风张了张嘴,他嗓子哑了,一开口就像是风烛残年的老头子,“公主……”
蓝秀风被自己的声音惊到了,然后是没搞清楚状况的周嘉善。他眼看着周嘉善放下面包左右环顾,像是在找声音的来源。
蓝秀风清了清嗓子,声音没那么沙哑了,“你就不能讲究点,不知道面包会掉渣吗?”
周嘉善终于意识到是蓝秀风醒了,他把面包放到一边,又着急又担心地问道:“你醒了,没事吧?”
蓝秀风抹了把脸上的面包渣,有气无力地说道:“死不了。”
第81章 依赖
昨天是周嘉善第一次见蓝秀风哭的那么凶,他很担心蓝秀风的身体,他问道:“你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蓝秀风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点点头,身体上的不适都是次要的,他心里难受,像是有一百根刺扎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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