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闻喵姑娘
大哥明白父亲的目的,对他这位“争权者”分外忌惮,在他幼年时,两人独处,大哥以为他不懂,毫不掩饰厌恶。
随着年岁增长,大哥开始用关爱包裹恶意接近他,企图让他亲近做哥哥的,只是戏演太多会入戏,有些时刻大哥会恍惚,他们这样兄友弟恭也不错。
他试图去理解他们,理解父亲经年压抑的痛苦,理解母亲没有话语权只能袖手旁观,也理解大哥的忌惮,平等给过他们机会,可后面发现,他不理解。
一个午后,父亲让人送走他捡的小狗,还笑着和他说:“我想怀洲和我一样狗毛过敏。”
“怀洲和我一样……”这话伴随他五年。
祖宅很大,如果父亲不想见到小狗完全可以把它安放到看不见的地方,到它寿终正寝都不用接触一根狗毛。
包容与退让只会让人得寸进尺。
他看着那张脸,语气冷淡:“您误会了,狗毛过敏的人是您,不是我。”
普通寻常的一句话却犹如平地惊雷,莫名触动父亲神经,多年营造的假象被揭穿,大发雷霆要让他跪祠堂反思,他没有跪。
一直听话的孩子突然开始反抗,这让人心生畏惧,祠堂的锁落下,把他关在里面,不给水米,以此威逼他妥协。
母亲看上去心疼纠结,甚至没有为他分说一句。
整整三天,他不哭不闹,一句话没有讲。
管家平日照看他比较多,偷偷通知祖父,老爷子在外匆匆赶回来把他带出祠堂。输液时老爷子坐在一旁,探究地盯着他,意味不明:“你倒是硬气。”掌控谢氏这艘大船要得是聪明但中庸之人。
车祸发生前他就知晓大哥的算计,也知道大哥再三强调不要让他出事,大概是多年扮演让人生出了虚伪情谊。
他拜访那个倒霉男人,开门见山。
中年男人兴许见过他照片,像见了鬼,听他问话,瞬间红着眼圈,满脸的不甘与痛苦,无声诉说他的回答。
谁会想死!钱还没到账,那人很慎重,不愿意提前打款,说那五百万会作为赔偿款打到妻子账户,用性命换取还没拿到手的五百万,极其冒险,可是再冒险,也只有这一根救命稻草。
“那就不用。不仅不用,你得到的钱会比他许诺给你的还要多。当然,不是我给,自会有人给你。”
聊了不到五句话,更无经济往来,没人能觉察端倪。
抱着必死决心的人就这么重燃希望。
他也顺理成章出了个小车祸。
他了解祖父,即便大哥指使,被舍弃的人只会是他,更何况没闹出人命,老爷子自诩古正,势必想办法弥补他,也势必会和大哥开诚布公谈话,提及他五岁那年……
在知道继承人一直是自己,又知道弟弟什么都知道仍“敬重”他这位兄长,大哥的愧疚之情自然难以言表。
为避免幡然悔悟的大哥同他重归于好,他对“兄友弟恭”那一套不胜其烦,故意诛心——
“我拿到这么多不属于我的股份,大哥会不会想当天我要是冲出护栏……”
大哥骇然,大声打断他:“我没有!我从没那么想过,我没有!”
明白隔阂难以消解,大哥灰溜溜离开。
他只会给别人一次机会。
凭借对幽微人心的把握,他脱离谢家掌控。
谢父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相信,如今心底最后一丝幻想被他直言击碎,失望与愤怒让人失去理智,怒斥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你的错!你比你大哥更有能力,爸爸他也特别喜欢你,是你不懂得忍让!明知道爸爸不喜欢出格的人,你还闹出那种事,性子那么乖戾!一定是初中那次才让爸爸对你失望!”
当年送怀洲去英国留学,大概太过低调,那群英国人以为他这个中国人好欺负,对他言语挑衅。
第二次还锁上会餐厅的门,十几个人企图殴打怀洲,带头的刚走到怀洲面前就被按进餐盘里,他这儿子直接拿叉子差点把人眼睛挖出来。
血淋淋的画面,老大捂着眼睛在地上满地打滚,满嘴“fuck off”痛苦哀嚎,其他人当时吓破胆,尖叫着一哄而散。
谢氏在英国荷兰意大利都有所发展,不费力就解决了这事,虽说不是什么大事,也没真挖掉,那帮小英国佬没本事还爱挑衅人,是该被教训。
但父亲为人正直,心里肯定不舒服,又有大儿子煽风点火,硬是把怀洲从国外弄回来。
肯定是因为这个!一定是这个!
谢怀洲听他不着边际的指责,不想浪费时间,轻描淡写道:“您多保重身体。”话毕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开车走人。
一脚油门往回赶,迫切想见到少年。
三天,对望星或许有点短,但已经是他的极限,不管是决心同他绝交,还是仍想和他做朋友但不再似原来那般亲密……
前者后者,都不要紧,他可以示弱,可以低头,可以想尽办法让望星心软。
少年不是狠心的人,连逃避都做不到位、字斟句酌害怕伤害他。
谢怀洲想到这儿情不自禁弯起唇角。
回到别墅,进门便看到仍旧盛开的跳舞兰,亮丽的黄色让人心情好了许多。
径直上楼洗澡,换掉那身束缚的西装。
谢怀洲漠然扫过衣服。
麻烦,下次不穿了。
洗完澡出来,拿起桌上放的小礼盒。
是一副耳机,方便望星听听力看电影,颜色也挑得他经常穿的淡蓝。
应该会喜欢吧。
还让人设计他那辆古思特从车变成机甲的乐高模型,还有宝宝的自行车,要能嵌进去当做眼睛,成品制备需要一段时间。
到达寝室九点钟,谢怀洲按开屋内的灯,房间大亮,他的位置干干净净,应该是望星收拾房间时擦过。
准备将礼物放到少年桌上,余光瞥见一旁摊开的本子,左半面字迹工整,右半面字迹潦草凌乱。
几行断断续续的话,像梦中的呓语。
谢怀洲对着那几行字看了好一会,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字迹,他神色晦暗。
缓缓移开视线,看向左半面,有山的名字,有路线,游玩景点,还有各种注意事项,最后一行写着“期待期待!”,还涂了个开心小人。
拇指轻轻一捻,往前翻过书页,背面最顶上写着——《爬山露营攻略》。
谢怀洲一愣,停顿两秒,一字一句看过去。
少年的字是标准的正楷,一行一行十分工整明晰。第一句是“未名山需要提前一年预约才能进入,不过有几个备用选择,不要失望呀”。后续一一列举,所有的备选都做了完整记录,满满两面,十分详尽。
谢怀洲想象着少年像个兴奋小孩,计划着要同他出游,坐在桌前用手机认真搜索,筛选着有用信息,一点点记录,很笨拙,却是十足的真心。
重新翻过那页,看向凌乱的字迹。
“我是个讨厌鬼,别喜欢我了。”
“谢怀洲对不起。”
“交朋友好难啊奶奶。”
“妈妈,我好难过。”
…
潦草的字迹像乱掉的心,在难过,在徘徊。
心如同被人拿锥子重重凿了一击。
“谢怀洲!”
“送给你!”
盛夏的天,半小时的车程,向来爱干净的少年浑身上下都冒着热气,脸颊红扑扑的,像只滚烫的小火炉,只是因为想送他一束漂亮的花。
“我想和你慢慢来,想和谢怀洲做长长久久的朋友。”
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珍视,珍视他,也珍视这段友谊。
少年的感情纯澈,赤诚,热烈,全心全意,不掺杂一丝一毫的爱欲。
他把他当最好的朋友,也只想把他当朋友。
他却一直图谋不轨,想方设法,企图用卑劣的手段裹挟对感情一无所知的少年到一条窄小的路。
可,没有了家人的望星真得愿意与他,两个人,一直走下去吗?
反反复复看着那份攻略,他站立许久,然后转身离开。
砰,房间归于平静。
打印完表格从打印店出来,宋望星把表递给女孩,“麻烦你了,我就不去图书馆了。”
“好的好的。”女孩和他熟悉一点,话多起来些,“对了,你除了图书馆兼职还有别的兼职吗?”
宋望星摇摇头:“暂时没有,兼职群好多不太适合我。”很多都是代课,帮写课程论文。
“那你要不看看论坛?里面有交易中心,有老师会发布兼职,但好多需要和老师面对面聊聊,我还没试,感觉你胆子挺大,可以看看!”
对了,论坛!宋望星想起来了,他说要注册论坛,前两天没心情。
“谢谢!我到时候看看!不过我听说论坛注册很难。”
“是麻烦,需要填好多东西,还要答题,用电脑会方便,我的是室友帮我注册的。”室友还和她说过宋望星的八卦,知道他有个“男朋友”,叫谢怀洲。
想到背后聊过他八卦,女孩不自在地摸摸脸颊。
“用电脑啊?”宋望星想想,“我没有笔记本,到时候去阅览室吧,大概需要哪些东西?我先准备好再过去。”
“哦哦就是会用到学生手册,其他的没什……”女孩突然止住话头,表情有点奇怪。
宋望星好奇,怎么啦?
“那个……”女孩脸颊逐渐发烫,犹犹豫豫问道,“你,你当时在图书馆问我笔记本,说得是笔记本电脑?”
宋望星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说“是”,她可能会很不好意思;撒谎说“不是”会更不好意思吧,毕竟是鼓起勇气问的。
哎呀,默默用拳头托着下巴看看旁边的水果店,又转头看看打印店的招牌。
女孩见他抬着头看来看去,顾不上答案,也看看招牌,疑惑:“……你?在干嘛?”
宋望星一脸严肃,幽幽道:“在模仿思想者。”
谢怀洲下楼时呼吸都乱了。
不知情的人没有选择权。
可现在,望星知道了,会怎么选?
他把选择权交由少年,也不会动用任何手段,如果不能接受,就从他身边逃开吧。
他们不会再是朋友。
他不可能单单做他朋友,他想做他爱人,做那个和他携手走过一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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