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执灯
彰显重要性、强调存在感的最直接方式,除了离家出走,连楼远都想不出来其他的。
楼远本想说一句好幼稚,但转念一想,他能够评价这件事情幼稚只是因为他已经对类似的情况看开了而已。
他扪心自问,小时候的自己似乎使用过更加过激的手段吸引父母的注意力,包括但不限于打架、打群架、撺掇别人打架。
接受父母更喜欢楼安这件事情花费了他许多年。
“那他离家出走和你有什么关系?”楼远文。
“付之然说,那些事是我告诉他的。”
“什么?”楼远瞪大了眼睛。
付之予低下头戳起一筷子面条送进嘴里,神色平静得仿佛是在讲故事汇里面属于别人的家长里短,没有给付之予本人的情绪带来任何一丝波澜。
可楼远第一次听这个故事,显然十分无法理解这件事。
根本不用付之予继续说下去,楼远已经能猜出来接下来的剧情是什么样子的了。
付之予比弟弟大两岁,在父母看来,付之予显然是更成熟稳重,也更懂事的那一个。
把明摆着会造成误会的事实主动告诉给自己的弟弟,这意味着什么无需多言,属于小孩子之间的勾心斗角,幼稚但极其有效。
楼远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还是问:“就因为这个?”
“不止因为这个。他们本身就更偏心弟弟一点,这只是一个让他们理所当然不喜欢我的理由。”
楼远不想看到这样子的付之予,没过脑子就说:“你别说这样的话。”
付之予抬起头,眼中带着笑意看他。
楼远似乎在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暧昧不清的话,摸摸鼻子找补了一句:“也不是所有人都偏爱更小一点的孩子。”
他说完才发现话题跑偏了,立刻把关注点从自己身上移回付之予头上:“所以是付之然在污蔑你吗?”
“也许吧。”付之予不甚在意地耸耸肩,“从那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很僵硬了。”
楼远憋了一会儿才说:“那么小的年纪,皇上的孩子夺嫡都没夺成你们这样子。”
但其实楼远自己心里清楚,很多事情并不是一件两件小事就可以促成,小事往往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先前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恩怨已经积压许久,只是缺少一根戳破气球的针而已。
喜欢和不喜欢没有那么多理由,他喜欢付之予没有理由,付之然不喜欢付之予也没有理由。
就像他的父母不喜欢他,也没有理由。
“你有没有和他们一起逛过商场,你的家人?”楼远问。
他记得覃然说,也许长辈会和不喜欢的小孩吃饭、过生日、送礼物,但不会和他们逛商场的。
付之予看着他讲话时亮晶晶的眼睛,便弯起眉眼笑了笑:“没有。”
“没事,我也没和他们逛过。”楼远不知从哪摸出一罐可乐,推到付之予面前,“下次咱俩逛?”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一章
第29章 优先级
五位壮汉是付之然手里的新项目惹出来的纠纷,跑来找付之予的本意并不是对他进行一系列威胁,只是不知从哪打听到付之予这边有人脉,想来疏通疏通。
但他们疏通的手段着实有些粗鲁,五个人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冤屈,又认为付之予是高高在上的传统老总形象,担心压根见不上面,连招呼都没打就跑了过来。
付之予在来的路上留意过,这群人已经跟了他一路,瞧着没一个好东西。
他本来不想惹是生非,可他们偏要跟到楼远的店门口。
付之予不想让楼远看到一切不和谐的意外,楼远的日子应该变得安稳起来,不会再有所谓的债主上门,也不再为无端的祸事背锅。
他对这五人本没有恶意,只是其中有两个人情绪太激动,一上来便拉拉扯扯,付之予没忍住给了他们一拳。
完全错频的沟通持续了将近五分钟,直到楼远出来看情况时他才冷静下来,明白这几个人居然是来求人的。
付之予对这样的人没什么耐心,冤有头债有主,外人误会他和付之然是一脉相承的奸诈,他可不想为这些无厘头的猜测买单。
这些话无需和楼远解释,听了也是平添恼火。
从前他与付之然虽也关系不算好,但起码表面功夫还是做得不错,直到两人都上大学后,付之然才渐渐展露自己的那点心思。
付之予没功夫去猜他的人生规划,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等到他手中的几个合作谈好,也是时候分出去单干了。
这是他从大二开始就在准备的内容,大学期间积攒的经验及资本足够支撑他运营起属于自己的事业网。
可此时他可以暂且将这些全部抛之脑后,扔掉属于创业者、合作者、开发者的所有身份,回归成最简单、白纸一样的大学生付之予。
他坐在汇腾科技的店里,和楼远一起摊在躺椅上,日薄西山,从这个角度看不到日落的地平线,却能看到大片染成金红的天空。
晚风丝丝缕缕飘进来,像门口摇摆的垂柳,时不时轻柔地拂过脸颊,吹得人熨帖舒服。
店里的学生来来往往,鼠标点击声、键盘敲打声和打印机运行的声音混在一起,不算嘈杂,别有一番安心的静谧。
楼远面前的平板上实时弹出入账情况,大部分是几块几毛的零碎钱,好在日人流量大、成本低,积攒在一起也能赚出还呢入眼的数目。
他被晚风吹得醉醺醺的,身边有人在讲话也反应了一下才转过头去。
是有人来找楼远修电脑,C盘已经满得发红,整台电脑都卡得不成样子,还时不时有病毒小广告在桌面弹出来。
楼远把躺椅扳直,认真地帮学生清理电脑内存。
付之予枕着手臂,仗着对方看不到自己,光明正大地盯着专注工作的楼远。
他不免又记起来刚刚在小巷里的场景,付之予没有料到楼远会突然出现,也没有想过会是那样的反应。
楼远冲出去拉他时,脸上的表情让他很陌生。
付之予见过很多样子的楼远,意气风发的,刚刚打完架时热血未退的,狼狈不堪的,满脸凶狠的,却偏偏没有见过那样子的。
他很难描述那种眼神,说焦急不够到位,说担忧又不准确,楼远比这些情绪要更冷静、笃定。
说狠辣远不至于,说桀骜不羁也没法概括,楼远比这些打架场面专用状态更严肃与认真。
付之予想不明白,他没见过那样的眼神。
“想什么呢?”楼远忽然问。
付之予虚焦的视线定了定,重新落在楼远的身上。
“没什么。”付之予说完,又低声问,“你知道我在看你?”
“不知道啊。”楼远抽空转头看他一眼,像是在确定什么,又很快投入工作里,“就是感觉你突然安静了呢。”
店门口的垂柳随风摇进门来,付之予的目光闪烁一下。
他突然被刚刚那一眼触动到了,柳条扫过心门时过电一样的麻。
付之予举起自己的手机,从黑屏里看着那张寡言淡漠的脸。
他好像有一瞬间理解了小巷里暗流涌动的情感,那是汇腾科技小恶霸楼远在护短。
可乐冒了几个小气泡出来,咕嘟咕嘟的声音仿佛响在耳畔,付之予拿过可乐喝了两口:“你刚刚说的,逛商场?”
“嗯哼。”楼远随口应道。
付之予等到他将手头的事情做完。对方把钱扫到账后,才轻飘飘地说:“要不要陪我去买点家具?”
“家具?”楼远躺回椅子上,晃着腿,“人用的还是狗用的?”
“人用的。”付之予说,“给家里添点东西。”
“你家缺东西?上次去的几次没觉得有少。”
付之予没有说话,他其实想买些更有生活气息的家具,比如可以架在床上的小桌子——这样楼远就不需要生着病还要下楼去餐桌吃饭了。
还有新一套床单被罩枕巾毛巾,他想留着给楼远用。
付之予说:“随便转转。”
“好吧,你一般去哪里买家具?”楼远问。
“宜家。”
楼远摸摸脑袋:“我一般只去那边逛逛买平替……你以后就打算住这边了?”
“嗯。”
“那付之然呢?他有地方住?”
提起这个名字,付之予没有露出明显的不快神情,语气平和地和他解释:“他住随川东边的开发区。”
“那地段可贵。”楼远模样老成地眯起眼睛,“你家人不怕他偷偷把房卖了?毕竟他为了创个业连联姻这种离奇办法都……”
楼远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突然想起来,在自己病倒的前一天,他还在和付之予聊他的相亲。
甚至就在今天上午,他还信誓旦旦地告诉覃然付之予在准备相亲。
相亲结束了吧?结果怎么样?
楼远不太有勇气问出这个问题,他目前还并不知道自己如果得到了“结果很不错”这样的答案该作何反应。
好在付之予没有在意他的停顿,只是说:“他住的那套房是拿到拆迁款后最先买的,做过反向抵押,意思是相当于父母把房子卖给他,他把房产抵押给父母,他不能私自对房子做出任何处理。”
这一大段话在楼远脑子里划了过去,什么也没留下。
你的相亲呢?不讲讲吗?
“长竹社区的房子记在我名下,首付的钱我还给家里了,其他的也在陆续攒,这套房以后也是我的。”
谁关心你的房?你跟我讲房干什么,这不应该跟你的相亲对象讲吗?
楼远腹诽半天,还是没胆子开口。
倒是付之予说完这些,注意到楼远神色不太自然,只以为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便转移了话题:“你哪天有空,我们一起去?”
“我……”楼远决定让自己显得善解人意一点,“都有空,以你为主。”
“我也都空。”付之予说。
楼远一听这话,逆反心理又上来了:“你都有空?之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每天都干什么?”
付之予老老实实地回答:“写作业,学英语,做策划书。”
楼远惊:“你这叫都有空?”
付之予以为自己已经把话说得足够明白了,见楼远还是不理解,只好简明扼要地概括道:“和你逛商场这件事的优先级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