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禾花
他不明白自己好友为何突然这样,顾牧尘想不通,也本能地有那么点排斥,起码现在他并不想有一段恋情,更何况是和熟人,简直想想就尴尬到脚趾蜷缩。
叶舟明天要拔智齿,小孩讲究还忒多,估计是受他那位有点神叨的外婆影响,也是好事,于是顾牧尘就答应了周末一起去郊外那所寺庙,权当静心。
“别乱猜测人家,”顾牧尘站起来往屋里走,“小朋友还挺好的。”
贺颂莫名牙酸:“哟哟哟哟小朋友……”
“比咱小六七岁呢,”踏进木质地板,壁上的挂钟正好指向十二点钟,顾牧尘有些犯困地回头,“不是小朋友是什么?”
准备好迎接的反复发烧没有到来,不知是否因为做好了去庙里的准备,顾牧尘今晚睡得格外踏实,早上起来的时候浑身的酸痛劲完全消失,极其堕落地跟贺颂混了两天。
到了周末,顾牧尘没用司机,亲自开车去江城大学接人。
既然去拜佛就要诚心起早,六点半的淡金色晨曦中,车窗落下,露出顾牧尘上半张脸,眉眼清晰又漂亮,校门外是三三两两拎着包走过的学生,叶舟早就等着了,远远地小跑过来,白色短袖被风鼓起。
清晨的空气都太过新鲜,顾牧尘这人颜控,眯着眼欣赏了会学生的朝气蓬勃,还是觉得叶舟最好看,特惹眼的那种好看,于是在人坐上副驾驶的时候逗他:“我怎么感觉,像自己接走了校花呢。”
“啊?”叶舟低头系安全带,“什么校花……哎呀哥哥你真是的!”
像是有点小怒意,但可爱极了,人家气鼓鼓地抱着胳膊:“你病好了吗?”
“好了,”顾牧尘不着急开车,调整着导航,“你昨天拔智齿没,怎么样。”
今天格外凉爽,没必要开空调,带着花香的味道悄然弥漫,叶舟扬起脸:“没呢,校医院那边需要预约,后天才能拔。”
顾牧尘惊疑地回头:“胡大夫那里就是个小诊所——”
“不是,是我们大学附属的校医院,”叶舟解释,“前两天拍片的仪器坏了,所以推到了后天,哥哥你长过智齿吗?”
长过,横生的,四颗,别提有多酸爽。
这玩意,顾牧尘可太有经验了。
他刚刚等人的时候解了安全带,这会大半个身子都侧过来:“还没拍片?我看看。”
顾牧尘用这种平常的语气发号施令惯了,不觉得狭窄的驾驶室和总裁办有什么区别,他神情舒展,平淡得仿佛是叫助理为自己送一份文件。
修长的手指固定住对方的下巴,略微往上抬了抬,形成个方便的角度,叶舟皮肤细腻微凉,那双很圆的眼睛睁得更大,神情是些许的迷茫,像是生日宴上,在鼻子上被点了奶油的懵懂孩童。
“张嘴。”
喉结快速地滚动,叶舟的下巴被迫上扬,不由自主地冲对方张开了嘴。
……顾牧尘很漂亮,骨相是东方美人的模子,就带了点天生的矜贵,像落在冷杉上的雪粒,干干净净的一幅素净宣纸,那双凤眼总是很平静,没有任何狎昵的欲望。
菩萨啊,叶舟闭上眼心想,是我遭报应。
离得太近了,能闻到对方身上的花香,自己在人高烧之际喂水,拇指被唇舌濡湿的触觉还清晰着,这会就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心跳得厉害,溃不成军。
不敢再看。
怕自己会吻上去。
指腹无意间擦过虎牙,顾牧尘没心肝地笑:“小狗牙还挺尖。”
“还好啊,没有发炎红肿,”他收回手,“不严重,怎么就发烧呢。”
说到这里又伸手,贴那可怜人的额头上,果然是烫的,薄薄的眼皮紧闭,耳朵尖都泛着红,委屈死了。
“哥哥,”叶舟终于睁开眼,轻轻吁出一口气,“你怎么这样体贴。”
顾牧尘已经发动车辆,随口应道:“哪儿体贴了?”
“哪儿都体贴,好温柔的,”叶舟的黑发被灌进来的风吹起,也吹散了心头的热,语气重新变回轻快,“性格也超级好呢。”
他夸得认真极了,简直像表扬乖乖吃饭的小孩。
顾牧尘失笑,觉得叶舟可爱得不行,于是在下一个红灯时去揉对方的头发:“嘴甜。”
叶舟就着掌心蹭了蹭,浅淡薄荷味中,他简直得寸进尺:“哥哥,那你觉得我好不好?”
顾牧尘没有一个弟弟,无从分辨现在的年轻男孩是否也这样撒娇,贺颂是独生子,司徒静家兄弟关系一团乱账,他上学早工作早,接触的全是成精的老狐狸,还真的没怎么见过这样一个喝牛奶,偶尔腿抽筋的小朋友。
还嗲得要命。
作者有话要说:
探头小心地哔哔两句
个人xp之一就是带点强硬地把手指塞嘴里,可以是哥哥不带任何欲望地给小狗检查牙齿——给烈性犬喂过药片吗,这个时候需要左手卡住腮帮子,隔着皮肉狠狠摁住被迫打开的牙关,右手快速地把药片塞进喉咙的软肉,抽手时候可能会擦过尖锐的犬齿,指腹蹭得有点湿,但来不及擦,因为要捋住对方的咽喉,等它吞咽,等它开始发出呜声,才漫不经心地拍拍头夸奖,乖狗狗。
它会佯装发怒地咬你手指,但咬来咬去也不见疼,只觉得酥麻的痒,细小的电流感从掌心窜到头皮,难捱的话就板起面孔训斥,可狗狗不懂,不听,厚爪子试探着踩上胸膛,没办法呀,谁让曾经对它太过纵容。
小狗在黑暗中用手指抚爱人红肿的唇也很好,一点点观察,一点点侵进,哥哥的后脑勺陷在柔软的天鹅绒枕头里,神智没了,在濒临崩溃中挣扎。热,晕,又要喘,根本没有力气看上面那人的表情,对方温柔得要命,夸他乖,叫他宝宝,嘴中的话越圣洁珍重,身上的动作就越重越凶,他眼角通红,懵懵懂懂地含住塞进来的手指,来不及吞咽,这他妈都抖成这样了哪儿还顾得上吞咽。心理满足大于生理快.感,小狗放肆极了,把人弄成这样的同时,在耳边哑着嗓子呢喃,还以为是和之前那样讲情话,其实一句比一句下流,空气中满是甜香,谁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味道,要疯了,指腹在光洁的牙齿上来回摩挲,是上位者隐秘的征服和占有,在对方满眼泪水地呜咽时,才若无其事地抽出水淋淋的手指,笑着摸那发烫的脸。
他缓了好一会才问,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小狗亲上去,很纯洁地亲上去说,哥哥,我说你好可爱呢。
第27章
“当然好啊,”顾牧尘故意臊人家,“毕竟校花。”
今天天热,他穿着个桑蚕丝烟灰色衬衫,薄薄地贴在身上,显示好看的肩颈线条,风从半开的窗户灌进来,带来些许的凉爽和惬意,那处寺庙顾牧尘去过几次,开车不到一个钟头,从江城大学出发要经过新建的东区,市政府铆足了劲整绿化,路边枝头全是各样的花团锦簇。
这片都是写字楼,周末没有上班族的聚集,就显得空旷宁静,蝉还没醒,昨夜又下了小雨,夏季难得这样的好天气,叶舟侧着脸看过来,也跟着乱喊:“那还是顾老师更好。”
妈呀可别叫老师了,顾牧尘转动方向盘,上次教人跳舞被踩几次还历历在目,这个称号他受之有愧。
“校花校花。”
“顾老师顾老师。”
“……笨手笨脚的校花。”
“唱歌跑调的顾老师。”
顾牧尘很快地瞪了他一眼:“我唱歌不跑调!”
叶舟目光飘忽,立刻转移话题,结束了这场幼稚的乱按称呼:“我们有公认的校花,我不要抢这个名号呢。”
“谁呀?”顾牧尘随口问。
叶舟软乎乎地说:“二食堂外那只猫,超漂亮的!”
“虽然是女神,但一点也不高冷,”他掏出手机,低头认真翻相册,“谁都让摸,脾气很好很乖的。”
已经到了目的地,车辆停下的时候,叶舟把屏幕举过来给顾牧尘看,火烧似的夕阳中,一只狮子猫端坐在红艳的凤凰木下,白色长毛似乎都笼罩层淡淡的光晕,瞳孔是蓝宝石的纯净圣洁,居然有种凛然的神性。
草,真的超美!
顾牧尘默默地抬起头:“谁都让摸?”
“嗯,”叶舟大力点头,“脾气好又爱干净,是学校里最受欢迎的一只猫了。”
呵,不信。
按照顾牧尘被挠的经验,那种培育过的品种宠物猫会相对温和点,可能是跟人待惯了,最多就是冲他哈气,而本土的中华田园猫从未给过他好脸,个个斗志盎然,凶神恶煞,哪怕上一秒还在路人脚下撒娇卖痴,只要顾牧尘一时心动凑上去试图摸一把,就立马龇牙咧嘴炸个毛,瞬间进入警戒状态。
弄得顾牧尘甚至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个宠物医生,专门给猫做绝育的。
毕竟好吃懒做小猫猫,啥都不干光长膘,一朝被骗入医院,回头难觅是非根,奇耻大辱终难忘,伸爪就骂喵喵喵。
否则也不该这样不招咪咪们待见啊。
“有机会我带你去看它,”叶舟笑道,“还是只网红小猫呢。”
顾牧尘淡然地收回目光,特高贵冷艳:“再说吧,我也不太喜欢这玩意。”
这会儿已经有点热了,刚下车就被太阳光照得睁不开眼,周末寺庙门口人还不少,大多都是些年轻人,抱着虔诚的态度在外面排队,红砖碧瓦,一颗高大的槐树上蝉鸣正躁,无数红布条绑在枝条上,远远看去像开了一树艳艳的花。
这年头生活节奏加快事务繁忙,年轻人在务实的同时也越来越相信玄学,并且怀揣的愿望还特朴实无华,前殿那里挂许愿牌的地方一溜儿的求暴富,偶尔有几个求姻缘的,写的名字还都是自家磕的cp。
顾牧尘刚进了三炷香,正双手合十闭眼,就感觉叶舟在自己身边跟着跪下,太阳光晒得皮肤发烫,隔着眼皮看到的是浅浅的红,缭绕的香烟味儿并不使人厌烦,而是一种很踏实的心静。
上完香去正殿拜供奉的观世音菩萨,叶舟在顾牧尘身后半步的地方跟着,声音很小地问:“哥哥,你许了什么愿?”
“算了……”在顾牧尘回答前他率先摇头,“说出来就不灵了。”
庄严的佛像前,顾牧尘低低笑了下,揉了把叶舟柔软的头发,没吭声。
其实此行,他还真没许什么愿。
虽说顾牧尘有点小迷信,但他不怎么贪心,许愿几乎也都是些很小,很容易就能实现的东西,实现不了也没关系,他自认为已经足够幸运。
顾牧尘不缺爱,他觉得自己拥有了很多的爱。
姥爷是有些严厉苛责,但也是为了他好,身体力行地教会他诚心和正直,勇气与决心,小的时候妈妈工作忙,但母子俩之间的交流轻松愉快,互相尊重,亲情这方面顾牧尘没有任何遗憾,是他永远能够汲取力量的港湾。
他跋涉过绵延千里的非洲沙漠,滚烫的黄沙落满全身,他在瑰丽的海水里潜泳,穿过波光粼粼的鱼群去看岩石上的赤色珊瑚,十六岁在北欧的那次滑雪摔断肋骨,刚接手公司时不眠不休到被紧急送医,顾牧尘很少抑郁或者自怨自艾,也很少有情绪上的剧烈波动,暴雨或者彩虹,蓝天还有轻云,他觉得这个世界,是那么的美丽与精彩。
他是个很会爱自己的人。
庙里的人多,顾牧尘认识这里的住持,带着叶舟去打了个招呼,水井旁有两位小和尚在下棋,一只大黄狗卧在树荫下打盹,火红的石榴花快落了,饱满的黄桃熟了,远远有几声清亮的鸟叫,住持刚结束禅房的静坐,笑眯眯地请叶舟吃蒸好的素饼。
一位居士急匆匆跑过来,怀里抱着只黑色短毛的小狗,眼睛刚刚才能睁得半开,还覆着层蓝膜,正低低地呜咽发抖。
是被人丢弃在路边的,连纸箱子都没有,柔软脆弱的腹部贴着粗粝燥热的沥青路,干枯的脐带还没完全脱落,已经有蚂蚁爬上了口腔,若不是被及时发现,很快就会死去。
住持没什么反应,宽厚的手掌落在小狗头顶,便由居士把它带下照顾,顾牧尘在旁边坐着没说话,手里握着杯粗茶,叶舟也安静地看了会,才回过头问:“哥哥,我们学校的流浪猫狗,几乎都是被弃养抛下的。”
喜欢的时候爱到不行,也可能只是一时的好奇或炫耀,未曾考虑自己的实际条件,擅自拥有了一个生命,可很快又会发现,可爱的小生灵要吃饭,会排泄,得认真照料它,付出一定的时间和精力,才能获得干净漂亮的陪伴。
很多人在这一步就放弃了。
有的小狗没有野外生存能力,很快就会消失在垃圾桶的黑暗里,有的小猫开始捕猎,潜藏在茂密的枝叶里等待一击毙命的时机,筑巢的鸟雀被吃掉,生态平衡遭到一定破坏,没有绝育,繁殖不加节制,幼猫大量出生又死去,重复着相同的悲剧。
“不仅仅是小猫小狗,人也是一样的,”叶舟声音很轻,“对待生命没有责任感和敬畏之心。”
顾牧尘抬眸,安静地看向叶舟:“可是,救助它们的也是人,世界上有坏人,也会有好人的。”
都这个年纪了还在讨论好人坏人,似乎有点幼稚,前方的正殿传来低沉缥缈的诵经声,菩萨低眉敛目,满含慈悲。
叶舟也正在看顾牧尘,圆眼睛清澈又明亮。
“我知道的,”他突然笑起来,露出个单侧的小梨涡,“因为你,我相信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呢。”
“嘴甜。”顾牧尘斜他一眼,放下早已凉掉的茶,“走吧,要不要去后山转转”。
从寺庙的偏门出去便是条曲折的山路,虽然这会儿太阳大了,但有着那连绵的树荫,倒还很是清凉,疯长的灌木丛无人打理,自由地伸出野性的枝条,黄色的小花遍地都是,很大翅膀的蛱蝶绕着顾牧尘飞,最终落在那挺翘的鼻尖上。
叶舟在旁边笑:“哎呀是香妃——”
打闹着向前走,这坎坷的山路也不觉得漫长,汩汩的清泉从旁边流淌,到了山腰的小亭,已有不少的游客脱了鞋子,在有着很多鹅卵石的小溪里嬉闹,不知是谁先看了过来,然后就是很惊喜的一道声音:“叶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