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小狗他诡计多端 第57章

作者:禾花 标签: 年下 欢喜冤家 美食 甜文 轻松 近代现代

沦陷,可能就是瞬间的事。

她不知道男人的身份,也不知道对方拥有什么样的地位财富,她带着对方在自家客栈住下,把自己所有喜欢的宝贝都拿去给人看,一笼雪白的小兔子,结打得漂亮整齐的香包,传承几辈的老旧嫁妆盒,还有她收集来的许许多多的叶子。

声音和话语的丧失,让她的眼睛愈加明亮清澈,她能从叶片的纹路颜色,看出它的生长位置和方向,初生的嫩绿秋色的枫红,她收藏整理很多叶子,触摸那隐约的脉络,仿佛感知生命的年轮。

她还喜欢自己的乌篷船,在上面晃悠着长大的江南女儿,从不会因为小舟的颠簸而头晕,可男人似乎很不舒服地皱着眉,她无声地大笑,弯下腰从自己的背包中,拿出一粒酸梅子喂给对方。

酸梅子后来是怎么又回到她嘴里的呢,已经忘了。

哑女被男人握在手心,对方贴着她的脖子讲话,湿乎乎的热气喷到耳畔,她很痒,又急得要命,看不到唇语,就不知道此刻的耳鬓厮磨,男人是否对她许下了什么承诺。

可……没有承诺,似乎也没关系。

她幸福得要落泪,又不敢哭,怕扫了人家的兴,只是偏着头咬自己的指尖,从舱口看外面翻转过来,朝自己奔涌而来的黑夜。

“妈妈生下我没多久,他就走了,”叶舟想了想,“可能每年过来个一两次?我记不太清楚,只记得后来长大,妈妈带我来江城。”

诞下孩子心甘情愿,她不后悔,那么过来要求分开,她也很决绝。

哑女倔强,她不管自己是不是快被人遗忘,也不在乎那一年施舍般的见面,她终于决定要和男人分开,是自己,堂堂正正地走到他面前,告诉他,我不再爱你。

男人笑得烟灰都往下抖。

“多大点事,”他翘着二郎腿,仍是掌控一切般的优雅自得,“你要是真想找别人,去就是,还为难你特意跑一趟。”

她试图比划手语,说我没有爱上别人,我只是要和你分开。

“这些年你也不要东西,最后什么也没捞着,”男人的笑依然优雅而磁性,“我都替你觉得可惜。”

没有啊,她得到了一个很好的孩子。

有着和她一样明亮而清澈的眼睛。

「可以让他不随父姓,也不随母姓吗?」

小小的母亲在夏夜抱着初生的孩子,满脸都是汗水和眼泪。

「树叶的叶,小舟的舟,这是我最喜欢的东西,都送给这个宝贝。」

男人的视线终于转移,略微沉吟:“这孩子长得漂亮,像你。”

“你要是把他留在江城,我可以考虑……”

她终于流露出一点慌乱,拉着儿子的小手就要离开,她曾经把自己那么多的宝贝都捧到对方面前,可男人却兴致缺缺,怎么会突然对她最爱的宝贝有了兴趣?穿过繁复的走廊,无数的油画挂在壁上,楼下的花园里居然有喷泉,正喷着色彩变幻的水柱,小孩捏着她的掌心,笑了起来。

「宝贝喜欢这个吗?」

她小心翼翼打着手语,观察着儿子的表情。

“喜欢,”唇边漾出个小小的梨涡,儿子的神情天真而快乐,“这里的房子,好大哦!”

「对不起,妈妈没法儿让你住在大房子里。」

男孩眨着眼睛,依然很快乐地挥着小手:“没关系,那我长大了,就让妈妈住大房子,我还是更喜欢和妈妈外婆在一起的家。”

他掂起脚,亲了亲母亲的脸颊。

而后来的变故,发生得也很快,不知是自己的决绝吸引了男人的注意,还是他突然咂摸出新的趣味,鲜花名表,珠宝香车,令人眼花缭乱的东西不要钱似的送往那个江南小镇,她不堪其扰,生气地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扔在门外。

“傻女人,”他点起一根烟,“也不知道给自己儿子挣个前程。”

“算了,你俩……真是老子养不熟的白眼狼!”

最终在一次推搡间,恼羞成怒的男人摔门而去的瞬间,接了个电话。

可能是情绪上头,也可能知晓她什么也听不见,男人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嘴唇的开合变化,还是令她睁大了眼。

她心跳得厉害,不敢置信,终于下定决心,悄悄潜入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彼时对方的慈善基金会只是雏形,但这里已经有了他慷慨的美名,吱呀作响的木门后面,一个小女孩扬起黑亮的眼睛,笑着与她打手语。

「没有,叔叔给我买书包和文具,让我上学。」

「那叔叔真是个好人,你喜欢他吗?」

小女孩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叔叔有没有看你的小背心,或者拍拍你的小屁股呀。」

她笑容柔和,就像是在进行最简单的聊天,可小女孩立刻警惕地摇摇头,手势果断又干脆。

「没有!」

她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和女孩玩耍,终于在傍晚重新建立起信任,院子里有走地鸡在啄着石粒,昏暗的草丛中传来隐约的蟋蟀叫,她拍着手提议,我们来做大人的游戏,现在我是小朋友,你是长得很高的大人哦。

女孩拍着手跳了起来,使劲儿点头。

她耍赖似的躺在床上,拍拍肚皮,又指指嘴巴,女孩拿着水杯过来喂她,俨然是个小大人的模样,神气极了。

这幼稚的游戏一直持续到,她把自己的上衣掀开,玩疯了的小女孩连忙从地上捡起个小木棍,像模像样地夹在左手指间,然后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在她的身上做出个令人心碎的动作。

「好好玩啊,」她牙齿都在颤抖,「你们也这样玩过吗?」

小孩天真,被刻意要求保守秘密的话,会死咬牙关不肯松口,可在这样的“模仿”游戏中,会诚实地再现她所经历的一切。

「会疼,」女孩把木棍放在自己嘴边,假装在抽烟,「有时候会流血。」

她再也忍受不住,抱着这个依然不幸的孩子,无声地大哭。

有些人看到弱者,会想如何去帮助保护他们,而世界上也有恶魔,会将屠刀砍向更弱小的群体,她假意接受了男人的示好,小心地去探寻那背后触目惊心的真相,终于在写好检举材料的那天,第一次听到了声音。

是自己被撞击,然后遭车轮碾压的撕裂声。

男人依旧站在旁边,却没像上次一样抱着她转圈躲避危险,而是脸色铁青地看着她手里的文件,地面上的沙子被扬起,又呛又热——这个时候是感知不到疼痛的,她只觉得喉咙咕噜噜地向外漏气,用手掌拍着地面挣扎着呼救,一下,两下……男人最终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然后一根根地掰开她的手指,抽走了那份染血的文件。

时间悄然流逝,黄昏的余晖消失不见,夜幕低垂,书房亮着盏小小的壁灯,发出的颜色似乎带着珠光,不然怎么衬得顾牧尘脸上有着潮湿的闪。

“她很努力,”叶舟拉着对方的手,“有价值的……据我所知这件事打草惊蛇,惊动不少人,也可能风险太大,像这样的脏事司徒仲文就没敢再干——或许也是怕遭报应?”

顾牧尘哑着声音:“对不起,我居然……不知道。”

“不是你的错,”叶舟举起他的手指,低头亲吻,“一切也都在变好,不是吗?他也终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怪不得那时候我想让他坐牢,而你想让他死,”顾牧尘叹气,“报应来的太晚了。”

他心里酸涩得要命。

恨自己居然一无所知。

“不说这个了,”叶舟拉着那微凉的手,“我原本也想着报复,当初我学开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从他身上碾过去,但现在都在变好呢,时间会给我们答案,你不要不开心。”

他又去蹭顾牧尘的脖子:“弄得我也怪难受的……不说这个,妹妹她们最近怎么样?”

“我交代过妈妈,去外地旅游了,”顾牧尘抽了下鼻子,“可能没这个必要,但小心点不为过。”

叶舟轻轻地“嗯”了一声:“那就好,行啦,晚上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不想吃,你陪我走走吧。”

心里憋的厉害,秋季的夜晚走在林荫树下,终于让凉爽的风吹散些许满腔的愤怒,这里行人稀少,来往的也多是飞驰而过的汽车,顾牧尘瞅了会自己的鞋尖,还是小心地用去勾了下叶舟的指头。

“……不牵手吗。”

叶舟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立刻反手包裹住了他的手指。

高大的铁栅栏上爬着重瓣蔷薇,花期已经差不多过了,只剩下几朵的零星,顾牧尘这辈子第一次在外面跟人牵手招摇,这会儿害臊得脚趾都要蜷缩起来,虽然那两只交握的手隐在黑色的夜里,但还是有些羞赧地微红了脸,有个骑自行车的少年飞快地踩着脚蹬驶过,伴随着丁零的铃铛声,叶舟趁机凑近他的耳边,声音很低。

“不怕被人看到么。”

顾牧尘斜睨了他一眼,很横的模样:“跟男朋友出来拉个手,怎么了?”

说的话那叫一个理直气壮,语气却轻的要命,风一吹就散没了。

叶舟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揉了一把,要碎了似的。

恨不得掰开的每一瓣都拿出,来好好地爱他。

蔷薇是败了,四季桂还开着,小小的泛黄花瓣落在人的肩上,散着清幽的香,花前月下最适合接吻,顾牧尘已经不自觉被挤到拐弯的那处抹角里,闭上眼睛的神态连麻雀都没眼看,扑棱着翅膀飞进树丛里。

可偏偏有人不解风情。

铃声再次响起,叶舟终于放开顾牧尘,平息着自己的喘:“你先接电话……”

顾牧尘的手搭在自己额头上,不由得失笑,接通的时候也没忍住,语气都扬着弯:“怎么了小静?”

“你在哪儿呢,”司徒静的声音依然很沉稳,“和叶舟在一起吗?”

心里一理亏,说出的话就变得有点虚,顾牧尘不自觉地往旁边走了两步:“嗯……”

“能不能过来一下酒吧这里?”

顾牧尘迟疑片刻:“怎么了?”

“贺颂又失恋了,吐完一身,还哭得嗷嗷叫非要找你。”

果然,电话那头隐约传来鬼哭狼嚎,以及酒瓶子落地的声音。

“好,”顾牧尘这下没再犹豫,“我马上到。”

电话挂了,刚一抬眼,就是叶舟横在自己面前的一条胳膊。

脸色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司徒仲文现在被限制着人身自由,”顾牧尘解释道,“又是小静的酒吧那里,我过去看看就回来。”

叶舟声音很平静:“我和你一起去。”

“别了,小静在的话会有点尴尬,”顾牧尘揉了下对方的头发,“乖乖等我回来,好吗?”

他哄狗似的给人弄回去,叶舟今天缠人得厉害,抱着他的胳膊,用那双很清澈的眼睛盯着他看,仿佛他不是要出门三个小时见自己的朋友,而是把这可怜巴巴的恋人给抛弃,顾牧尘没了脾气,轻轻亲了下叶舟的脸。

“你乖,我马上回来。”

“嗯……”

再扯下去就没完没了,顾牧尘换好衣服刚出卧室,就看到叶舟坐在门口的地毯上等他,他忍俊不禁:“你干嘛呀。”

“奇怪,”叶舟没再撒娇,而是认真极了的语气,“你还没走呢,我就开始想你了。”

这叫什么,恋爱是拖人进步的绊脚石啊同志们。

顾牧尘大笑着把门关上,拒绝了对方要将自己送到车上的提议,一路上嘴角都没下来,直到停在酒吧门口,才稍微拍了下自己的脸来恢复神态,怕贺颂看得太伤心,上来挠他的脸。

那棵歪歪的圣诞树还在门口立着,屋内灯光有些发昏,推门而入的时候,上面绑着的黄铜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响。

以及从头顶传来的,那一记重重敲下来的沉闷,和眼前瞬间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