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飞壳
沈掠星想说没有,但话到了嘴边,看井阳可怜兮兮的模样又说不出口,他沉了口气:“檀景时人挺好的,你想认识他的话可以直接去找他,不用从他表妹入手。”
“真的?”井阳的眼睛亮了亮。
“嗯,你让我一下,我真得走了。”沈掠星不知道自己给的建议可不可行,但以他对檀景时的理解,不至于对井阳没礼貌。
“噢。”井阳乖乖让路,沈掠星又看了眼他,心情复杂地离开了茶室。
沈掠星回到教室时已经三点半,和井阳掰扯了快半个小时,坐在座位上怎么都看不进书。
他一半大脑盘旋着井阳口中的“他们都说你把宿延搞到手了”,另一半则是五点截止的手表维修。
“杨牧斋。”沈掠星转向似乎是个解题NPC的同桌,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杨牧斋是南墨从下面的市里高价挖来的考神,不仅学费全免,每年还都有高额奖学金,所以基本一心扑在学习上。
“你上次说让我留个心眼,什么意思?”沈掠星问。
杨牧斋目光顿了下,而后看向沈掠星:“感觉到什么了吗?”
沈掠星摇头:“只是听了些离谱的谣言。”
“那就离谣言里的人远一点。”杨牧斋道。
“可我什么都没做。”
“这是他们在警告你。”
杨牧斋面对沈掠星不解的眼神继续说:“在你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就有你无法接受的谣言流出来,如果你知难而退,最严重的也就是这些谣言,可如果你不加收敛。”
杨牧斋停了下,将话说得更准确一些:“如果在他们眼里,你没有收敛,那他们会更加放肆,针对你的就不仅仅是谣言了。”
“你好像很有经验?”沈掠星见自己同桌难得说这么多话,一时觉得有些好玩,把自己的事忘到了脑后。
杨牧斋躲过他的眼神,腮帮子紧了紧:“爱信不信。”
沈掠星没再说话,他转过头看了眼教室里电子钟表上的时间,已经快四点了。
那块手表正摆在距离自己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等待着他的抉择。
“不是一个月来一次吗?上周刚回来的时候就调试了设备啊。”橄榄球队休息室里吵吵闹闹,不理解怎么今天研究所的又来了。
“是要给我们换新设备吗?我最近缺个蓝牙眼镜儿~求研发!”每次研究所来人,都有队员让人家给自己研发新玩具。
......
已经四点了,应该来的人还没来,不应该来的围着研究员们吵了一下午。
“教练。”宿延走到美籍教练身旁,置身事外道:“教练,他们的设备完好无损,他们是不是为了躲避训练?”
美籍教练深陷的双眼立马犀利地看过去,一群人瞬间没了声音,只剩投向宿延的眼刀。
三分钟后,除了宿延,所有人被拎到场上罚跑。
“小延,还有设备要维护吗?没有的话我们先回去了。”为首的中年研究员是看着宿延长大的,宿延从小喊他叔,没什么上下等级之分。
“再等等。”宿延道,他拿出手机看了眼,上午沈掠星明明回了他“好的”。
“对了,叔。”宿延想起了什么,他看向研究员:“之前我跟你说的,大概十年前那款手表的配件都带了吗?”
研究员笑了下,拍了拍自己随身携带的箱子:“都在呢!我可是翻了好久才翻到的。”
宿延又看向手机,想再问一下沈掠星,但又怕这样会显得自己太多事,便还是忍住了。
又过了一小时,已经到了宿延和沈掠星说的最后时间。
“还等吗?”研究员问,此时罚跑结束的队员们也乌泱泱进了休息室,一边讨伐宿延狠心一边讨论晚上吃什么。
宿延看了眼时间,尽管猜到人大约不会来了,还是朝研究员点点头:“再等等,麻烦了。”
研究员们很有耐心地等着,等到其他队员们都换好衣服三五成群离开,休息室再次空荡安静下来。
五点半,宿延看了眼依旧没什么动静的手机,终于给人发了消息:“研究所的人准备走了,今天不方便过来吗?”
消息发过去后石沉大海,十五分钟后,宿延起身看向研究员:“叔,久等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谢谢。”
“你跟我客气什么呀!”研究员好脾气地拍了拍宿延的肩膀,带着自己的徒弟们和宿延一起离开休息室。
走出橄榄球场的区域时天已经有些黑了,研究所的考斯特停在橄榄球场外的道路上,一群人说说笑笑地朝车走去,只有宿延不说话,和寂寥的天空一样沉默。
到了车前,研究员和宿延简单道了别便准备上车,宿延双手插兜地站在车前,目送大家上车。
而此时余光里,空旷宽阔的道路上,缓缓出现了一道人影,在暗色的天空下很瘦一片,像是快被黑暗吞噬。
那人走得也慢,似在犹豫、又在抗拒,一小步一小步走过来,等走到十米开外时,考斯特的自动门已经关上。
宿延转过眼没说话,只抬手敲了敲研究员那侧的车窗。
研究员向外看去,暮光里的宿延启唇,对他说了句话。
车玻璃隔音性能强势,研究员只能从宿延的唇形辨别出来。
他说的是:下车,还有个设备要修。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饱饱们~
第7章 三年的每条信息
“是电池老化。”十五分钟后,在车上用箱子临时搭起一个工作台的研究员说:“手表保存得很好,其他配件都没什么问题,不过屏幕也开始老化了,我帮你一起换掉?”
沈掠星坐在离临时工作台最近的二人座外侧,见研究员把手表拆得七零八碎,眉头微微皱起:“里面的记录和功能打开还是有的对吗?”
研究员点头:“放心,储存的所有内容都不会消失,不过我会顺便帮你升级一下系统,用起来会更顺手。”
“好。”沈掠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研究员的动作,呼吸都轻了起来。
二人座靠窗座位上坐的人不似沈掠星那么紧张,反而透着股爽朗的悠闲,嘴角是隐而不发的笑意,刚刚在他眼中晦暗不明的天际,此刻深蓝无暇。
半小时后,研究员把沈掠星的手表修好,顶端开机按钮长按三秒,手表屏幕在三年里第一次亮了起来。
因为更新了系统,开机画面不是原本简简单单的“祝您生活幸福”几个字,而变成一段UI动效,打开后,原本的聊天、照相、记录、状态监测功能依旧存在,在此之外,又多了导航、蓝牙、运动纪录几个功能。
“你要试试吗?”研究员把换了成人表带的手表递给沈掠星,以前的表带适配的是童年时的他,上了初中勉强能戴,但到了高中,骨骼成长后已经完全戴不了了。
“谢谢。”沈掠星将手表戴到手腕上,指了指桌上那堆被换下来的零件:“这些也给我可以吗?”
“没问题。”研究员将零件整理好装进无尘袋给沈掠星,沈掠星看向一旁不知怎么心情看起来好爆了的宿延:“我先走了。”
“我也走了,叔,我们下次见。”宿延立马站起来,和研究员打了招呼后跟着沈掠星匆匆下车。
沈掠星看了眼迅速跟过来的宿延,见宿延没有要回橄榄球场的意思,也没有要去其他地方的意思,好像就准备跟着自己,逐渐停下脚步。
橄榄球场周围都是运动场,没有训练任务的学生不会过来,更何况今天是周五。
天已经黑了大半,偌大的林荫路上,只有宿延和沈掠星面对面站着。
“你跟着我做什么?”沈掠星出声问他,声音不大,但在微冷的空气里依旧清晰。
宿延站在沈掠星跟前,似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谢谢你今天等我。”沈掠星继续硬邦邦地说:“维修费是多少,我转给你。”
“不要钱。”宿延不是太想看到沈掠星刻意疏远的模样,他转了转头,将目光短暂地投向后山墨黑色的高尔夫球场,再转过来,调整好情绪:“想确认下你的手表修得怎么样。”
“很好,谢谢。”沈掠星简单地回答,并没有抬手展示。
“我回教室晚自习了,没别的事了吧?”沈掠星说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如果你回宿舍的话,今天不用遛沈志强了,我下午遛过了。”
刚刚看到人带着手表姗姗来迟、在车上等人修好手表时的雀跃和期待如同可乐罐里短暂渺小的气泡,咕噜了两声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沈掠星说完没再逗留,转身朝教学楼走去,宿延冷冷清清地站在原地,比以为人不来的时候还要落寞。
周五的高考班也没有晚自习,连杨牧斋都不在教室,沈掠星独自进了教室开了灯,蹲在讲台旁给手表接上新的充电器,再将充电器接上讲台的插座。
表盘右上角的进度条显示正在充电,沈掠星手心沁出些汗,呼吸也逐渐发紧,那个嘴巴标志的聊天软件就在指尖下方,只要点开,就能看到自己一直到初三那年,所有的聊天记录。
沈掠星的呼吸变深,手心的汗由热变凉,教室里静得能听到灯光的电流声,他咬住牙,指尖微颤地点开聊天软件。
沈掠星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在点开的那一刻骤停了,他屏住呼吸,目光有一瞬间变得模糊,然后再渐渐清晰,像近视眼缓慢地戴上眼镜。
老妈:星星,下周你生日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呢?蛋糕已经订好啦,就在街转角那家店里,记得提醒妈妈去拿。
老爸:我中午去给你姐送饭,碰到你的班主任,老师说你月考全校第一,儿子真棒!晚上想吃什么,爸回家给你买。
沈掠星控制着身体的颤抖,他紧紧咬着牙,喉间发出困兽般克制的呜咽声,眼中渐渐迸出数条血丝,却不见眼泪。
下一秒,沈掠星猛地关了手表屏幕。
耳边产生了嗡嗡的鸣响,似乎是因为过于动荡的情绪,导致自己浑身上下的器官都短暂失效,身体也有些僵硬,沈掠星蹲得很低很低,像是把自己团进自己的身体里,他扶住讲台侧边,缓慢地、用力地站起来。
那是父母给自己发的最后一条信息。
沈掠星当时还在上课,没有来得及看,后来他刻意不肯去看,直到手表放坏、直到今天。
在看之前,沈掠星很害怕很害怕。
还是不够勇敢,沈掠星想。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声,像是有人硬生生将他从漫漫长夜中狠狠拽出来,沈掠星晃了晃神,将紧攥的手表松了松,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是宿延发来的消息,很简短的一句:沈志强在呕吐,我先送医院?
沈掠星五分钟内跑回了宿舍,喘着粗气刚到门口,门就被从里面打开,宿延抱着沈志强,似乎正准备出门。
两人的动作都暂停了一瞬,沈掠星喉咙堵了下,但很快开口:“我来抱吧。”
“我叫了车,就在楼下。”宿延将狗递给沈掠星:“到最近的宠物医院。”
说着宿延便过去按了电梯,示意沈掠星进去。
沈掠星看了他一眼,没有阻止宿延跟着。
因为是宿延,所以车可以开进学校、也因为是宿延,导致这辆车让沈掠星变得无措。
这辆车无论从外观还是内饰来看,都太豪华了,沈掠星一点都不怀疑车的座椅是全真皮的。
所以沈志强持续呕吐的时候,沈掠星慌张地脱了他的外套垫到沈志强嘴边,恨不得用手接着。
“这车没那么金贵,吐就吐了。”见沈掠星紧张又慌张的模样,司机在宿延的示意下开口:“本来也要换内饰了。”
“谢谢。”沈掠星抱歉道:“请问有垃圾桶吗?”
司机很快从前排拿了个车载垃圾桶给沈掠星,沈掠星把垃圾桶放到沈志强嘴下,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