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不沉沦 第14章

作者:零下八度 标签: 近代现代

他也不是真的饿,吃什么也不太有所谓。其实没太大的胃口,真要跟王清越吃,他反而才是吃不下。

不过是随口提出的话题,不管是什么,只要不再提姜仪,就是好的。

病房的门被关上,隔着玻璃,祈云目送对方离去的背影。

他生出点无力的荒谬感,索性躺下去,眼睛半睁不闭地发呆。

或许是太过无聊,从而产生的幻觉。祈云有点慢地眨了下眼,半晌才掀开眼皮,注视面前这个毫不客气,径直推开房门,走到自己床前的omega。

他无言注视了几秒,脑中浮现的最后一个念头,是王清越的描述的确没有夸张。

脸色这样差,他想,自己的猜测没有出错。

“怎么,对着我这么没话讲?”

那幻象不冷不热开了口,打断了祈云的思绪,依旧是那副尖锐的语调,轻而易举地让祈云说不出话。

前一秒还在讨论的话题主角,下一秒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任谁来,都无法觉得不惊诧。

祈云不认为自己是个例外,只是实在无言,所以干脆闭上嘴,仿佛这样,就能彻底逃避,一了百了。

alpha扭过头,光是看见他,就感到厌烦一样。

姜仪憋了一整天的气,怎么都想不到,祈云会对自己是这个态度。

他用力咬着后槽牙,反复提醒自己来这一趟的目的,才没让面上的表情再度失控。

“……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姜仪是个惯会装可怜的,他压低声音,嗓音因为感冒的缘故,带上轻微的沙哑,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好像有多么在意祈云。

其实也挺搞笑的,在一个需要躺在医院里休养的人面前卖可怜。

祈云搞不懂,明明方才还在高傲的冷嘲热讽,这会儿又是为什么,突然换了一副表情。

像是只要换个表情,就变成委屈的那一方,不管做出什么,都言之凿凿,有理有据。

“嗯,”祈云想不通,也不再去想,实话实说,顺着对方的话,淡淡应:“不想。”

第23章 “后悔。”

祈云话音未落,便翻了个身,背对着姜仪,就差没把“眼不见为净”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他再一次认为这间屋子闷得可怕,空气里弥漫的消毒药水,也被带着沾上冰凉的冷意,浸入骨子里,让人生出无端的不适。

姜仪被他两句话堵的哑口无言,脸色变了又变,眸子里头的阴鸷满的快要溢出。

“可是我想见你,”他像是并不在意祈云的抗拒,自顾自拉了个椅子坐下,视线落在alpha裸露的腺体,缓声说:“昨天,你走了以后,到现在,我一直都想见你。”

他念祈云名字的语调柔软,吐词黏糊,如同情人的低语:“祈云。你不要这样,我想你看着我。”祈云想要逃。

他铸成的围墙看起来坚不可摧,实际上虚有其表,在姜仪走进病房的瞬间就瓦解成灰。

alpha抿起嘴,仿佛这样,心就可以和眉头一样紧锁。

他第一次感谢起自己的不善言辞,所以就算内心不听使唤地动摇,嘴上也不会说出半个字。

沉默在很多时候,都是一样很好的武器。至少在这个时刻里,轻而易举地让姜仪感到窒息。

他呼吸短暂地不畅,前所未有的,因为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壁而感到郁闷。郁闷。

姜仪麻木地捏了下指关节,喉头不重地滚动两下,才伸出手去,没太用力地扯了扯对方垂在被褥上的衣袖。

郁闷,他很久没有产生过这种情绪了。

在姜仪这里,想要的任何东西,都需要去争。他想要的东西太多,所以屡屡碰壁,已经成为一件习以为常的小事。他早就当成家常便饭,甚至不愿意因此起丝毫的波澜。

就连面对曾经给自己下药的丑陋alpha,他都能眯着眼睛笑,云淡风轻地说“没有关系”。

计较只在暗地里,找人毁掉对方命根子的时候,连多看一眼都嫌脏。

一定要说的话,祈云是不同的。

姜仪并不是个愚笨的人,所以想通这一点,所花费的时间只需要短短一个晚上。

或许都不需要一个晚上。

说爱很难,但是选择很简单,一定要选择一个人,那姜仪希望是祈云。

是本能和理智在做出决定,他不能放祈云走。

在祈云这里,姜仪从来都顺风顺水,没有受过任何挫败。人这一生,想要遇见这样的一个人,概率实在太小了。如果真的只是为了一时的痛快,就这样让祈云逃离自己的世界,碰见下一个,还不知道要是什么时候。

姜仪垂下眼,漆黑的眼睫很轻地扑了一下,遮掩去那些阴暗的,难堪的扭曲,旋即被懊恼的难过所替代:“……对不起。”

他顿了顿,似乎纠结许久,因为太过难受而微微躬下身子,低声说:“我那样说你,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祈云不说话,他也不在乎,自问自答起来,声音更低下去,比起说话,倒更像是呢喃:“讨厌我也很正常。……我只是怕你不要我了。”

姜仪拥有一张极其便于示弱的脸,说起这些谎话时,甚至不需要提前打好腹稿。

他试探性地顺着衣袖,指尖触碰上祈云冰凉的手背,不虚不实地搭着,强调什么一样,咬字有点重地再次重复:“我害怕你不要我。”

姜仪半出神地数对方手背上残存的针孔,继续表演着自己的深情款款:“我太害怕了。我不敢告诉你,也没有想到你会知道,我本来以为,可以等我解决这件事,我们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问题被抛出去,祈云抽回被姜仪抓住的手,没法再避而不答:“这不重要。”

“这重要。”姜仪有点迫切地挪了下凳子,声音几乎要带上哽咽,说的急了,转而咳了几声,好不容易止住,一秒都没有停歇:“……是你看我手机的那一次。是不是?”

祈云又不说话了,这次的沉默,是给出默认的答案。

他听见姜仪话语中的哭腔,身子不自觉地僵硬。好半晌,还是半撑着床垫,坐起上半身来。

“祈云,我没有想要跟你吵架的。”姜仪垂着头,抿紧的唇泛着白。他眨了下眼,泪水很听话地从眼眶掉落,滴在祈云的手背。

水花顺着手背的弧度蜿蜒下去,祈云如同被什么烫到,躲避瘟神一样,迅速将手抽了回来。

“但你态度变化得好明显,”姜仪还在说,说着说着,真的感到委屈起来。多少带了点感情,不过他垂着眼,所以将那点由心而生的愤怒掩饰得很好:“我太慌了……我怕你下一秒就要离开。”

“我不想,所以说气话。可是我也很疼,祈云。”他终于仰起头,在祈云收回视线之前,适时地将自己的泪痕暴露得彻底:“我不是想让你难过,我只是以为,这样可以证明你还爱我。”

说的并不完全是假话,姜仪拧起眉,眼泪像是开了闸,不要钱地往下掉,很快将一块床铺浸出深色。

他眼睑泛红,嗓子发干地控诉:“我想给你打电话,我很后悔。你是真的不要我了吗?你要跟王清越在一起——”

“是啊,”磨砂门被人推开,话题的主角提着一袋子粥闯进来,似笑非笑的模样:“他不要你了。”

王清越一副主人翁姿态,一屁股坐在病床边缘,很是亲昵地探了下祈云的额头,说:“亲爱的,感觉好点没?”

祈云刚刚还透出动摇的眸子细微地颤动,额头抽了抽,好半天才说服自己,敷衍地“嗯”了一声。

王清越笑眼吟吟:“我喂你喝粥,你手还疼吧?”

“都怪我,非要你给我削苹果,害你划了手。”王清越撇了撇嘴,终于注意到旁边还有个正在落泪的姜仪一样,很故作矫情地“啊”了一声,随即有点腼腆地笑了笑,抱歉道:“不好意思啊,祈云他就这样。我都说不要了,他硬觉得我喜欢。”

“什么喜不喜欢的,伤总是实打实。”王清越扯了下唇角,不知道说给谁听:“自己不心疼,我都替他心疼。”

“你说是不是啊,姜总?”

第24章 “替身。”

姜仪用力眨了下眼,适时将掉落的眼泪止住。

他抿唇不语,抬手将泪痕抹干,再抬眼时,已经俨然不见方才那副示弱的痛苦模样。

他站起身,浑身的刺都在王清越进门的瞬间竖起来,又碍于祈云的在场,所以只是有些用力地绷紧脖颈,什么都没有说。

“行了,别说了。”反倒是祈云听的头疼,抬手按了下王清越的手腕,有点疲倦地出声制止:“我想睡觉。”

王清越顺理成章昂起了头,他抬了抬下巴,对着姜仪,语调透出些许刻薄:“他说他要睡了,姜总。”

他色内厉荏的,面上愣是没表现出来一点怯场。祈云都不知道局面怎么能变成这样,戏剧性地没法收场。

“你出去吧。”他短暂地犹豫了两秒,偏过头,终于舍得看向姜仪所在的方向,眼皮子半耷拉下去,轻声说:“不用这样。”

姜仪嗓子干得发疼:“不用哪样?”

祈云抬起眼,说:“不用哭。”

许是王清越的到来,打开了他的话匣子,罕见地,他主动补上话头,仍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我现在不想说这些……回去早点休息。”

早点休息。又是这句早点休息。

姜仪暗自咬了下牙,第不知道多少次从祈云嘴里听见这句话,内心冒起的火几乎要将整个人吞没。

像是设定好什么程序的npc,每到没话说的时候就会用这句话来轻飘飘地带过。无论自己是生气,愤怒,委屈,还是伤心。

永远只会用那副堪称冷漠的姿态说着敷衍的,高高在上的关心。好像自己多么无理取闹,像个情绪不稳定的疯子。

——但现在还不行。

姜仪用力咬了下唇内侧,直到有些尖锐·的疼痛传至大脑皮层,口腔内弥漫满血腥的铁锈味,他才捏紧背在身后的手,垂着眼,很有些低声下气地应声:“好。”

他可以忍,现在。不过是短暂地,失去这么一会儿任性的权力,姜仪眨了下眼,想,他必须得忍。

“你也早点休息,”姜仪顿了顿,顶着王清越带点敌对的目光,丝毫不受干扰地选择无视,渴求似地小心翼翼询问:“……那明天,我还能来看你吗?”

祈云没什么表情的脸露出细微的裂缝,他别过眼,不去看姜仪的脸,再一次以沉默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会来的。”姜仪小声嘟囔,却足以让在场的人听见。

王清越双手抱臂,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他咳了两声,下一秒就要开口赶人。

祈云不算重地攥了下他的衣袖,无声地阻止他即将脱口而出的难听话,先一步说:“随你。”

说完,他就不再搭理姜仪,松开搭在王清越手腕的手,自顾自问:“你刚刚出去干什么了,出去这么久。”

这是摆明了不欲同他多言,姜仪识相,所以什么都没再说。他视线蛇一般地停在两人交碰的肌肤,凉冰冰的,转瞬即逝,里头的怨毒让王清越莫名背后发冷。

“那我走了。”他垂着眼,没再过多停留,脚步微微顿了顿,反手带上了门。

背影隔在磨砂门之后,显得落寂。祈云眼皮抖了抖,挺直的背脊不太明显地泄力,僵硬少时,还是扭过头,透过透明的窗户,目光落在姜仪沮丧的身影。

他没说话,表情也没太大波动,但肉眼可见的,王清越想,他在难过。

“人都走了,你搁那当望夫石啊?”

他清清嗓子,“啧”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一屁股挪到凳子上,几番欲言又止:“你别告诉我,他掉那两滴眼泪,你就又心软,真去重新当那没名没份的地下党啊。”

话是这么说,王清越顿了顿,语气也跟着弱下去。他难得换位思考了一下,觉得也不全能怪祈云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