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霄
【smy:在门外,晨跑不?】
【smy:……走了。】
林晃打了个哈欠,收手机上学去。
晚上睡前,他又给邵明曜发了句“新口罩到了,比以前的软乎。”
第二天早上查收回复,邵明曜说“明天看看”。
于是林晃中午去英中拿卷子时戴的还是旧口罩,说新的忘了洗。
礼拜四晚上,他发“消肿了”。
邵明曜还是那句“明天看看”。结果转天中午林晃去和包乐天谈心,又拜托秦之烨跑了一趟腿。
林晃掰着手指头算算,四回了,火山快要喷发了。
果然,晚上邵明曜一进门就黑着脸,开口便审道:“林晃,故意的是吧。”
林晃放下笔,茫然地看着他,“我怎么了?”
邵明曜:“……”
“哦。”林晃轻巧地摘下口罩,“给你看一眼,是消肿了。”
脸颊白皙如初,一点印子都没留,就擦破那块还稍微透着一点新皮的粉,点缀在蝴蝶的翅膀尖上。
邵明曜眼神一会儿在他脸颊上,一会儿又和他对视,看脸颊时有些发怔,和他对视时又染开恼。
真羡慕啊。林晃想,情感充沛的人连表情都这么丰富。
邵明曜一拳打在棉花上,还被棉花扑了一脸,只能作罢。
走之前他又说:“明天我要替爷去乡下送点东西,晚上才回家。”
林晃“哦”了声,“保重。”
邵明曜咬牙切齿,“你就是故意的。”
林晃一双眸子清清白白,反问道:“我故意什么了?”
邵明曜恶狠狠地瞪他,好半天,沉默着转身走了。
当晚林晃洗完澡直接入睡,很乖,没再发任何消息。
礼拜六睡到日上三竿,到邵家推门时,邵明曜果然已经走了。
邵松柏现在和他之间有种默契,早饭剩的就摆在院里罩起来,林晃过去抓一把雪白喧软的豆沙包,盛上一碗豆浆,坐在树下舒舒坦坦地吃。
下午他给北灰洗了个澡,沾了一身的水和狗毛,又回家把自己洗一遍,刚好烤箱倒计时结束,出炉一大盘桃酥。
桃酥是邵松柏点的,老人都喜欢吃这些重糖油的糕点。林晃第一次做,自己改了低糖配方,又用牦牛酥油替了猪油,烤出来外酥内绵,一入口就化了。
他和邵松柏坐在院子里吃桃酥,林晃晃着腿,时不时掰一块喂给北灰,原本放着空,却忽听邵松柏叹了声气。
林晃问:“爷不爱吃么?”
“爱吃,做得真好。”邵松柏拍他的腿,语声低沉下去,“只是想起了明曜奶奶,她以前就喜欢吃桃酥,但吃两口就嫌甜腻,不吃了过两天又想。”
一阵风过,老杏树轻轻颤动,邵松柏抬头望去——嫩芽结满枝头,又要迎来下一个夏天了。
他勾起一抹笑,却是抬手沾了沾眼角。
“蓁蓁还在就好了。”他低声念叨着,“你做的桃酥,她肯定能多吃几块。”
林晃嗓子眼堵了,堵了许久才低下头。
“爷,对不起。”
邵松柏一顿,“为什么道歉?”
“我只是用弹弓打了那些杏果……”林晃对着地面低声嗫喏道:“它怎么会再也不结果了呢。”
邵松柏闻言摇头,“不结果未必是你的原因。晃晃,你什么时候开口说话的?”
林晃轻道:“回去后,没有明确的哪一天。”
“契机呢?”
林晃摇头,“也不知道。”
“这就对了。”邵松柏笑着摸了他的头,“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原因的,发生时便发生了。不必纠结,不必挂念,人也如此,树也如此,顺其自然吧。”
他说着又抬头望向老杏树,出神许久,方徐徐吐出一口气来,“它这两年倒一年比一年繁茂了,也许又快要能结果了吧。”
很多事情确实没有原因。
就像林晃不知道幼时为什么迟钝,也不知道怎么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一个人讨厌却又期待收到他的消息,又在重逢后蓦然心动。
“如果真能再结杏就好了。”林晃说,“不知道原因也无所谓。”
邵松柏捧着剩下的桃酥进屋,自言自语般地重复着:“会的。”
*
林晃在自家小院里坐到傍晚,天黑了也没开灯,就那么坐着看手机。
手机里攒了三十多条消息,都是今天邵明曜发的,一些乡下随拍,还有些没营养的问话,问他学习了没,北灰吃没吃维生素,爷要的桃酥出炉了吗。
林晃一条也没回。
他坐在院子里把消息看了几遍,又点开从前的短信存档随意翻着。
直到院门被人一推。
“回来了。”
邵明曜手上拎了袋山货,往桌上一扔,“爷的朋友送了小核桃,分你一包。”
“嗯。”
邵明曜朝黑黢黢的屋里扫一眼,“新鲜的直接吃,别拿来烤东西。”
“好。”
邵明曜到他旁边坐下,抬头瞅一眼灯泡,“怎么不开灯?”
“在看手机。”林晃说。
“装都不装了啊。”邵明曜气道:“给你发一天消息也不回,还敢承认自己看过手机。”
林晃没吭声,邵明曜又朝屏幕上扫了一眼,“看什么,探店视频?”
林晃没躲,任由屏幕那么亮着,片刻后自动息屏了,他才抬头看了邵明曜一眼。
“在看以前那些短信。”
四下忽然寂静。
邵明曜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两人对视着沉默,直到院子里的寂静蔓延出去,整条长坡仿佛都在等着他们开口。
邵明曜抿了下唇,先打破寂静。
“最近怎么突然又不回消息了?”他低声问。
林晃说,“在等你问我。”
“问你?”邵明曜微愣,“问你什么?我都问过很多次了,从小就不回我消息,对别人却不是。”
林晃转回头去,坐在凳子上一下一下地晃着脚,邵明曜这回没催他,但却一直看着他,像是不等到答案不罢休。
许久,林晃晃着的腿渐渐慢下来,心跳却悄无声息地变得纷乱。
他看向地面,“邵明曜,你还记得当年你发我的第一条短信么。”
“你说——”他不带感情地复念,“怎么不告而别了?回去后一个人也要好好过。不要害怕,人生很长,总会遇见转机的。”
邵明曜怔住,下意识看了眼林晃的手机——屏幕早黑了,这段话是他背出的。
林晃轻声道:“小姑让我认真回复,好好感谢你和爷爷一个月的照顾,礼数要周全。”
邵明曜错目不眨地看着他,“那为什么不回。”
“我只是不懂相处,但我知道周全的意思是结束。”林晃平和道:“你发乎于礼地问,我止乎于礼地答,答完就是周全。”
就是结束了。
林晃语气没有波澜,神色也平和。
只有垂着的眼睫轻颤,越颤越快。
许久,他抬眸看过去,注视进那双温沉深邃的眸。
邵明曜总说他有一万个心眼子,哪怕小时候他钝得连一点情绪反应都作不出,邵明曜偏还是要这样说。
但或许邵明曜从一开始就是对的,他情感迟钝,但他一直有心眼。
有回音的哪还能被当成树洞。
只有得不到回复才会一直纠结。
被拿走了最珍视的一颗杏才会不肯忘记。
“邵明曜,我如果最初就回了你的短信——”
林晃终于开口,一字一字清晰地问道:“你还会一直给我发吗?”
还会接那些漫长而沉默的电话吗。
还会有明明远隔千里、明明活在两个世界,却仍留存住的那一丝脆弱而斩之不断的羁绊吗。
邵明曜蓦然怔住,眸光波动,喉结上下轻颤。
似激动,又似悸动。
似难以置信,又似恍然震撼。
林晃盯了他一会儿,数着他喉结颤动的频率,和此刻心跳竟有些重合。
他又轻轻地垂下眸去。
“你以前问过我,我那时候不想回答。
“我的口罩丢了,忽然又想答了。
“所以诓你再问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