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剪灯
换成人的反应,大概是目光躲闪,不愿意接受。
大概半分钟后,镜头又陡然扭头,看向了身后的墙面。
不知为何,画面抖得更厉害了。
叶云州是看不出这个墙有什么特别的,只看到中部似乎有一小撮凹陷。但既然能让病人关注,证明这个凹陷是突然出现的。
表世界发生什么了?
回来之后,他下意识想从视野中的弹幕获取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却看到弹幕池里难得干净,似乎近一分钟内都没有人发言。
嗯?
他挑了挑眉,仔细一看,发现乌祐手中换了一把手术刀。
嗯……
联想到里世界忽然出现的凹陷,他的脑海中顿时浮现了一幕可能的场景。
放在昨天,叶云州还觉得乌祐这样有些不太明智,但既然现在他们已经成为搭档,他自然而然地开始偏心护短。
大概又是弹幕说了不好的。
这样能让视野清净点,也好。
所以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只是说:
【☆继续吧,我们表明身份。】
“嗯。”
乌祐得到回信,又开始在桌上慢慢刻字。
[我是医生。]
[请配合治疗。]
在他无法看到的里世界,同一场景下的画面开始微微颤抖,而跨越多个直播间的观众已经就位,安静等待着病人的回信。
画面忽然又变了。
从空荡的办公室,忽然切换到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不断拉进,变焦,最终记录下接引台处护士与一位患者的对话:
“我的病真的能好吗?”
“我们会尽力,先生。”
“我其实也没有信心了……但好吧,就这样交给你们了。”
“请相信我们,先生。”
就像是从某个影视截取的片段,播完这一段,画面又回到了那间敞开的办公室,沉默地定格在桌面的那几行刻字。
叶云州有些讶异。
还真是奇妙的回应手段。
这么看来,这个里世界的所有,果然是完全由这位病人的思维构成。
一旦看到这一幕,哪怕没有现实中的镜面线索,有能力的主播应该也能从中窥见副本的本质。
只不过,难度应该会大很多。
毕竟能看见这一幕,就证明至少有一名主播已经宣告终结。
确定病人没有别的内容要回答,叶云州便回到了乌祐的直播间。
……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主播通过观众,隔空展开了一次简略的医疗问询。
从镜头的不稳定性,能够看出病人的情绪隐隐有些紧张,但正如医疗指南中他给自己的忠告,他努力信任着忽然出现的“医生”,几乎每一个问题都给予回答。
虽然他回答的方法有些考验理解。
[身份?]
某个病房里的老太太端着僵硬的笑容,面对医生的问询缓缓地歪头,张口:“啊?什么?”
【☆略过基础信息,他想不起来。】
[生病多久?]
窗口的护士拿着笔戳纸,脸上全是上班的疲倦,话语死气沉沉:“上一次休长假还是夏初,这个班再上下去我就要死了……”
【☆夏初到现在,大概三个月。】
[症状?]
医院的保洁努力擦拭着某块脏污的地面,擦不干净,反倒让隔壁也染上了污渍,急得她满头大汗,直接摘手套用手扣,时不时还抬头瞥周围路过的人,似乎生怕自己因为这样被扣钱。
【☆可能主要就是失忆?嗯……这次的回答我也有点看不懂:(】
【☆但可以确定的是,病人自己应该也很着急。】
啊,算了。
叶云州按着额头。
走程序走到这里就可以了,既然已知更多的信息,还是直入主题吧。
“呼——”
乌祐吹了吹桌上的木屑,换了一面开始慢慢刻。
[纪先生,你还记得组织吗?]
他落下最后一笔,在另一个直播间内,镜头忽然在医院内的各种画面中切换——
裂开的玻璃,撞墙的推车,搅动的漩涡。
分明都是很小的场景,镜头却刻意凑得很近,将那些原本非常正常的镜头,愣是拍出了莫名的诡异感。
快速切换的画面充斥着极强的不稳定性,像是谁忽然应激。
叶云州若有所思。
这样的画面让他联想到了整个副本的架构。
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病人似乎都处于一种高度紧绷的状态,副本也充斥着混乱与不稳定。
作为背叛者会有这样的心理,只能代表原有组织的强势和压迫,让病人在产生背叛心理后就开始感到畏惧和煎熬。
强势?压迫?
现实中,他望着医院外的蓝制服们,眼神变得有点微妙。
虽然反复告诉自己不能因为副本而对现实中的存在有所偏见,但他还是忍不住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
副本内,问话继续。
[我知道,你想离开组织。]
按照乌祐和叶云州达成的共识,病人在信纸中透露的倾向明显是想要一条路走到黑,那么第一次的问话自然是顺着对方的心意,尽可能在不刺激病人的情况下获取更多信息。
既然病人倾向于脱离组织,那么……
[是因为你忽然发现,组织其实并不美好,对吧?]
短暂停顿的里世界画面中,隐隐传来了不知何人的叹息声。
然后便是交错响起的话语:
“还考什么啊,我被骗了!我根本不想干这个!”
“……后天形成的病,这完全可以避免的。”
“我看镜子差点认不出自己,一天下来口罩印都长脸上了。”
“又推走了一个啊……惨。”
“医生,还有救吗?我该怎么做?”
“我好后悔啊,好后悔啊。”
画面快速切换,从不同情境,不同人口中拼凑的话语,重叠响起,讲到最后,只剩下一句后悔,反复反复念叨。
叶云州飞快记下了这些话,目光倏地定在第二句,久久。
后天形成的病?
……病人是想借此表达什么?
第15章 医生
已知,病人的原型是现实中的灾情局支队准队长。
那么,他说的这句“后天形成的病”,是想表达什么?
先天和后天,如果按照病人现实中的身份,对应的是否是天灾和人祸?
这句话,仿佛剑指现实中灾厄的隐秘……
停,够了。
叶云州几乎是挣扎着将这些思路压下,深呼气,他抛开一切现实因素,单单从副本中能够得到的信息进行分析。
到底是什么让病人感到痛苦?
如果仅仅只看信纸的内容,似乎是他作为背叛者的不安和迷惘,但如果结合他对组织的回答,就变成了他因自己先前助纣为虐的极度自责。
组织和信仰是虚假的,而所谓的诱惑,反而是点醒他这个迷途之人的灯塔。
病人想要赎罪,又恐惧组织的掌控报复,所以陷入现在的痛苦中。
……还真是挣扎的心路。
[我理解你,纪先生。]
刀尖卷起细细的条状木屑,在桌上慢慢刻字的乌祐情绪格外平静,不同于考虑到现实因素的叶云州,身处副本的他对这个回答并不感到意外。
按照这个发展,病人的组织就应该是邪恶的。
很合理,符合他的心理预期,以至于让他接下来对病人说的话也非常自然,发自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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