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尔有
凌玥忙道:“你哪里不聪明了,别这么说自己。”
忻艺也道:“是啊,你不能跟哥哥比,哥哥是特殊的基因彩票。”
陆泓景跟沈厉川回来时,他们正好聊到这里,气氛热闹而融洽,笑声不断。
对比之下,两位爸爸之间的气氛冷淡很多。
陆泓景在医院门口说的话太煞风景,气得沈厉川差点连他一起揍了。
但一进门,双双自动变脸,做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陆泓景凑过去:“说的什么呢,这么热闹?”
凌玥轻笑:“我们在看慢慢小时候的照片,这是忻老师拍的,你瞧,这是慢慢三个月大的时候。”
陆泓景眼尖,一眼发现了大水泡:“这是什么,脑袋怎么肿了?”
“出生时挤出的水泡,很正常,小婴儿头骨软,皮肤又脆弱。”
陆泓景哈哈笑起来:“难怪现在成了个小猪宝,原来出生时脑子真长泡了。”
“……”
生动演绎了一番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场就被凌玥一顿殴打:“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赶紧闭嘴!”
陆时祈也觉得该打,打得好。
陆泓景的嘴值得他受每一顿挨打。
忻艺浅浅无语后,发现了沈厉川包扎过的手,连忙担心地问:“……你的手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其实他们一进来,裴慢慢就看到了。
只是称呼问题让他难以开口。
现在是叫不出叔叔阿姨,也叫不出爸爸妈妈的尴尬期。
但也不能连称呼都省去,直接开口问“你怎么了”吧?
只能在沉默中纠结,祈祷另外有人发现询问。
沈厉川淡定地说道:“哦,在外面喝了几杯酒,不小心把杯子摔了,捡的时候就被玻璃割开了。”
听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但细想一下就哪里都很不对的样子。
用什么样的姿势捡玻璃,才能伤在手指中段而不是指尖,还这么严重,需要去医院包扎的程度。
但其他人能猜到真正原因,肯定是在裴家起了什么冲突导致的。
知道沈厉川的伤势不严重就好了。
忻艺道:“不严重就好,以后可要小心点……有时玻璃是很危险,不注意就吃亏了。”
凌玥也说了陆泓景两句:“一起去喝的酒,你也不照看点,要你何用?”
各自暗中有话。
沈厉川笑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我多大的人了,哪里还需要他照看。”
陆泓景很不客气:“就是啊,关键我也来不及看着啊,等我发现他已经受伤了。”
几人打哑谜似的,来回这么几句,就搞清了当时大概情况。
陆时祈跟沈雾深听懂了。
只有裴慢慢没懂,真以为是被玻璃割开了。
有大人这么帮着打掩护,两个哥哥也没任何质疑,沈雾深还一同表示了下关心——裴慢慢就更不会起疑心了。
沈厉川在另一边坐下:“今晚聊了聊,感觉能顺便看看这边的房子,我们是时候在这里买一套了。”
陆泓景接道:“那这么说,我们也该在首都买一套了,以后去看慢慢能方便些。”
这是一个无法躲避,迟早要面对的话题。
大人很自然地就顺着聊了下去。
聊到现在的房价走势,哪里的地段合适,又该去哪些地方看看。
但因为这个话题,裴慢慢突然意识到,像动画片那样幸福大团圆的结局根本不会在现实来到。
他们两家人不可能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之下。
沈厉川跟忻艺肯定是要回首都的。
他们的家在那里,沈雾深也已经在那边上班,他们不可能为了自己,真就举家搬迁到A市来了。
至于陆泓景跟凌玥,就更不可能搬去陌生的首都了。
相认重逢的喜悦之后,现实问题接踵而至,他要在两家之间做选择的时候似乎已经到了。
好不容易找回错过十年的亲生父母,裴慢慢很自然地会跟想跟亲生父母一起生活,弥补这些年的遗憾。
这是很自然的本能天性。
何况裴慢慢很明确知道他们有多爱自己,而他们又是自己从小熟悉喜欢的“叔叔阿姨”,如果要放弃他们,继续生活在陆家,裴慢慢做不出这样的选择。
可从实际情感出发,他肯定还是跟陆家更亲近。
毕竟这是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在他心里,这里就是他认定的家了。
因为小时候的经历,裴慢慢在这方面是有点点偏执心理的。
不管在外面能住多好的地方,又见识过多好的房子,只有回到这里,他才像是回了家,才能最安心。
而且从小就恋家。
不说从情感上会有多舍不得陆泓景跟凌玥了,单是离开这个房子就不行了。
他不喜欢有关“家”的部分突然发生改变,他不习惯这样的改变,更不想被改变。
可大人今晚的话题让他意识到。
他必须二选一的时刻,很快就会来到。
……
晚上,裴慢慢毫无意外地失眠了。
他睡不着。
怎么都睡不着。
即便躯体已经陷入疲惫,可大脑神经还在高强度转动,怎么都停不下来。
晚餐明明吃了很多,可这会儿就是觉得胃部空虚,浑身空虚,空得他非常难受,必须立刻吃点东西,用食物将自己填满才行。
已经回到陆家,裴慢慢就不需要压制食欲了,熬到凌晨两点都没睡着后,就从床上起来,跑去厨房找东西吃了。
但这种时刻丝毫没有享受美食的感觉,只是单纯将食物当成一种工具,用来填满身体的空虚。
裴慢慢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反正就是很急,连拿到餐桌上的时间都不想浪费,直接开着冰箱门,坐在冰箱面前的地上就吃了起来。
披萨,奶油蛋糕,整块的芝士奶酪,2L装的大盒牛奶。
又从边上的柜子里翻出了十多个面包,将包装袋一个个撕开,机械性地往嘴里塞着。
肚子很快就撑了。
但感觉还是很空虚,浑身哪里都是空的。
为什么呢。
他都吃了这么多食物下去,为什么还是想吃,为什么感觉填不满,为什么这么难受。
难道是因为面包不好吃吗?
望着一地狼藉,裴慢慢发现自己变得好陌生。
他明明那么讨厌浪费粮食的行为,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会做个爱惜粮食的人。
可此时此刻,地上散着好多被他啃到一半就吐掉的面包,还有打翻的奶油蛋糕,漏下来的披萨配料。
负罪感爬满他的心头。
可他没有因此停下自己的动作,继续在冰箱里翻找着食物。
胃已经填满了,看到任何食物都没有想装进去的欲望。
可身体仍然是空虚的,很需要食物作为慰藉工具进入。
最后裴慢慢莫名拿起一颗洋葱,不洗不剥,直接就张嘴狠咬一口。
“咳咳咳,咳咳——”
下场就是被辣的立刻开始咳嗽。
而且生洋葱的口感跟味道都很奇怪,裴慢慢根本咽不下去,只能全部吐出来。
他咳了很久,咳得面红耳赤,生理性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终于有所缓解后,蹲在地上,心头满是自责跟罪恶。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失败的人。
他竟然会变成这样,连自己都觉得好陌生。
但这股自我厌弃感没能维持太久。
这么蹲了两三分钟后,厨房的灯突然被打开,一片刺眼的光明笼下,陆泓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慢慢,你怎么了?在这里做什么?”
毫不夸张地说,陆泓景的声音就像一巴掌把裴慢慢拍回了现实。
望着自己满地的“成果”,他觉得自己简直罪恶滔天,羞于承认,都不敢从地上站起来。
“我,我……”
陆泓景看着满地食物残骸跟大开的冰箱门,也不敢相信这一切是裴慢慢做的。
“肚子饿了?”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合理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