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尔有
那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裴慢慢是不是不会再离开他们,能够在他们身边平安长大。
不用再受小时候那些辛酸苦楚,会一直是他们的掌上珍宝,金枝玉叶。
想象中的另一种可能性越美好,就显得无法改变的现实越残忍。
“好了,都过去了……再怎么样都过去了。”
忻艺心底同样充满怨念愤恨,恨不得撬开这些人的坟墓,把他们的骨灰全洒了,要不就拿去喂猪喂狗。
被车撞死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沈厉川哭了很久,把所有压抑情绪发泄得差不多后,才渐渐平缓下来。
裴慢慢一直陪在沈厉川身旁,不是被沈厉川抱在怀里,就是被沈厉川拉着胳膊拉着手。
对比父母的绝望痛苦,他看上去稍微好些,但也有可能是被吓到,不止该作何反应了。
虽然他主动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可真知道后,大脑还是有段时间的发懵空白。
等沈厉川平复得差不多了,裴慢慢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
至少他不认为这是父母的错,而是裴家夫妇跟当年的司机保姆太阴险黑暗,背地里来这种招式。
他努力挤出轻松的语气,看着沈厉川跟忻艺,带着玩笑的口吻:“……现在我知道,自己这么善良像谁啦,是像爸爸妈妈啊。”
沈厉川跟忻艺都看向他。
“因为你们很善良,当时还想着补偿人家……我想肯定是这样,所以老天才让我幸免于难,活了下来。”
他没用因祸得福的说法,因为他们都知道,后来那个小小的他,在几年内吃尽了苦头,压根算不上什么福。
可他将自己能活下来的原因归功于父母的善良,用这种方式安慰陷在巨大愧疚中的父母。
“虽然迟到十五年,但我还是回到你们身边了啊……”
“而且小时候的事情,我都已经不记得了……这些年我也过得很好很好,你们都看到的。”
但怎么可能忘记呢。
即便真忘记了具体事项的细节,也不会忘记刻在心上的恐惧跟排斥。
知道真相后,裴慢慢对于裴家的厌恶仇恨简直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点。
如果不是这户人家,他不用跟父母分离,不用遭受那些辛苦。
从出生开始,他就能过上自己小时最羡慕向往的幸福生活。
但都已经过去了。
比起回溯过往的辛苦,他更希望父母能从眼下的绝望痛苦中走出来。
殊不知他越是这样,沈厉川跟忻艺就越是心疼愧疚。
在裴家受尽委屈的是他,小时候过得那么艰难的是他——明明他才是最需要被安慰被保护的那个人。
可他就像个温暖的小天使,没有流露丝毫对过往的不甘抱怨,还反过来安慰本该安慰他的父母。
第175章
真相残忍。
两家人的气氛为此阴沉了好几天。
这几天里, 陆时祈跟沈雾深不再互怼,陆泓景跟沈厉川的关系也变得融洽,两对父子之间达到了想所未想的和谐境地。
但沉闷压抑过后, 一切还是得朝前看。
沈家会来这边就为两件事。
一是搞清楚裴慢慢的身世。
二就是想让裴慢慢逐渐接受适应这个真相。
现在身世搞清楚了, 裴慢慢也接受了真相,那么重新办理身份证明的事情可以提上日程——于是他到底要不要跟沈家回首都,又是什么时候回首都——这两个无法避免的问题,也终于到了要面对的时候。
要说之前,裴慢慢还会因为舍不得陆家而感到犹豫纠结,但现在他心里已经有了明显的偏向。
于情于理,他都该回沈家。
亲眼看到过沈厉川跟忻艺那么悲痛的模样,他怎么忍心拒绝他们, 不肯回到他们身边呢?
就算再舍不得这边的生活,裴慢慢也做不出这么狠心的事。
如果真留在这边,他只会觉得对不起亲生父母,他是不能原谅自己的。
至于什么时候回去,裴慢慢提出了自己想法——他想等到陆时祈生日过后再走。
说是下个月,其实只差十来天。
这是个还算合理的时间要求,让裴慢慢一下割舍也不可能,双方家长都同意了。
陆家对这样的结果早有心理准备。
而且也不是现在才有的。
这十年来,偶尔想到裴慢慢的身世之谜,就会顺便设想一番他长大后可能会回到亲生父母身边的场景。
但过去的想象只归于想象。
在想象中, 陆泓景能将裴慢慢的亲生父母暴打一顿然后让他们人间蒸发。
现实是他被真相暴打一顿, 然后必须乖乖接受真相。
陆泓景跟凌玥只能自我安慰,互相安慰——没事的, 没事的没事的。
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就当小家伙是提前几年去外面读大学了。
陆时祈还在国外念书呢,一年才回来几次, 他们不照样好好的?
况且跟陆时祈还有时差,平时想好好说句话都难。
跟裴慢慢可没有时差,他们可以天天发消息打视频。
而且普通节假日跟寒暑假都能回来,他们有空的时候也可以过去看裴慢慢。
所以没事的。
真!的!没!事!的!
而陆时祈的成年生日本该大办特办,能多隆重就多隆重,偏偏撞上裴慢慢要离开的倒计时,正好给了陆时祈拒绝的由头。
他从小就不爱这样的热闹。
小时候能心安理得地当个小魔王,乱来也能被大人以“年纪小,不懂事”的烂理由糊弄过去。
长大就不行了。
都要成年了肯定更不行。
现在面对长辈,陆时祈必要时刻也得装乖装安静,不然就是忤逆造反了。
家长说要办,要用平常心面对裴慢慢离开的事。
何况这也不是什么伤心的事,小家伙是找回了亲生父母,他们应该为裴慢慢感到高兴才对。
要是取消了陆时祈的生日宴会,才显得这件事给他们留下过大打击,只会让裴慢慢心里更过意不去。
道理陆时祈都懂。
但他不想办,什么都是借口。
陆时祈硬说自己没心情,就是不想办,在这种时候大张旗鼓地办宴会,就好像庆祝欢送裴慢慢离开一样。
虽然这两件事毫无关联,他这个理由显得非常强词夺理,可是被他这么一说,再不像的事情都开始变得像了。
代入之后,家长也觉得很没劲。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宴会还是要办,但取消了原定规模,没请那么多人。
只有两家关系稍好些的亲戚朋友到场,现场也并没有过分张扬,简单为陆时祈庆祝了一天。
饶是如此,陆时祈还是收到大大小小,难计其数的礼物。
最后这些礼物是裴慢慢拆的。
小时候的他很少收到礼物,很羡慕别人能拆礼物,所以最喜欢拆礼物,觉得收礼物是件很开心的事。
长大后再也用不着羡慕别人了,但这样的习惯爱好还是保留下来,依旧喜欢拆礼物时的期待好奇感。
至于陆时祈本人,已经忙着去考驾照,只觉得生日宴会是白白浪费了他一天的时间。
陆时祈在国外还是去年就有驾照的,平时上下学早就是自己开车。
回来后受到年龄限制,家长不允许他无证驾驶,陆时祈觉得想去哪里都不方便,麻烦得很。
虽然他在这里也再待不了很久,过段时间就要走了,但能开一天是一天。
报名是早报好的,科目一也早过了,考试那几个项目更是练得闭着眼睛都能开过的程度。
等身份证上的成年生日一过,陆时祈花了两天时间,轻松就把驾驶证拿到了手。
而距离裴慢慢跟沈家回去的日子,此时仅剩两天。
陆时祈肯定要让裴慢慢先坐一回自己的车,于是两人约好偷偷去看次日出。
凌晨三点,陆时祈摸黑,正大光明走进裴慢慢房间,试图将熟睡中的小家伙摇醒。
这段时间裴慢慢一直睡得不好。
发烧闹肚子把他折腾得不轻,好不容易恢复了,又因为要回首都的事情而焦虑。
白天面上没表现出来,其实私下每晚都愁得睡不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愁什么。
或许是没做好准备所以不安,或许是要改变过往的熟悉一切,步入陌生环境所以害怕——总之就是焦虑,夜里常常失眠,还总是惊醒早醒。
唯独要跟陆时祈出去看日出这天,他罕见睡得不错。
本来裴慢慢是不打算睡觉了,反正他也睡不着,凌晨三点又要起来,准备打游戏看电视消磨时间,直接熬到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