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伯正
平心而论,钟歆迪这一番话令我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也令我有些动摇。
我的确在创合四大工作室的其中一个实习,岗位是游戏引擎开发,现在我已经大四,如果能在明年毕业后直接进入创合,无论怎么看都是一条很好的出路。
钟歆迪抛出了一根极具诱惑力的橄榄枝,于我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毕竟她只需要我陪她演戏做做样子而已。
“我是这么想的,我们可以一星期见面一两次,一次大约两小时左右吧,拍摄一些'约会'的照片给我爸妈看,其余的时间我不会打扰你。”钟歆迪说,“秦理,求求你啦,帮帮我吧,我不想这么早订婚……”
眼见钟歆迪放软了语气,我只好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我想,至少也可以当作还了钟歆迪一个人情。我虽然对游戏行业感兴趣,但如果没有钟歆迪的邀请,恐怕我也没办法加入这么优秀的比赛团队,更别提拿奖了。
在那之后,果真如钟歆迪所言,每个星期我会抽出一点时间与她“约会”,大多数时候是在周末,我有时陪她买包,帮她做参谋,有时则是陪她探店,帮她拍一些能发在社交平台上的照片。几次出行之后,我发现钟歆迪大概是需要一个跟拍,于是这项工作我做得愈发得心应手起来。
某天,我陪钟歆迪喝咖啡,她带了一款CCD相机,让我帮她拍了几张照片。CCD卡片机作为一种几十年前的老物件,按理来说早该被单反和微单取代,没想到这两年又因为人们想要追求复古感,莫名其妙地翻红了。
我按下快门,看到屏幕中的钟歆迪艳光四射,但这显然不是相机的功劳。
钟歆迪看了看我给她拍的照片,差点笑得合不拢嘴:“秦理,没想到你还挺会拍照的嘛。我闺蜜简直就是直男拍照技术,我都不敢让她拍,每次和她出门一张照片也留不下。”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我对于摄影的认知和了解,全部来自方应琢。
第一次使用相机的时候什么也不懂,只好劳烦方大摄影师手把手地教我,这才记住了一点拍照的皮毛。
我第一次做模特,摄影师是方应琢,而我第一次拿起相机,同样是源于一种想要记录方应琢的冲动。
至于方应琢留给我的,也只有一台机器和一张照片。我无数次想过删掉照片,卖掉相机,好让方应琢的最后一点痕迹彻底消失,我甚至还打听过二手市场的价格,没想到这款型号的相机由于供不应求,竟然能以官网1.5倍的价格转手。
原来方应琢留给我的是一件理财产品。
思及此,我决定继续留着这台相机,说不定以后能卖更高的价格。
咖啡厅里,钟歆迪告诉我:“对啦,我那个联姻对象,半个月前回国了,不过我的缓兵之计还挺有效果的,我爸妈信了我现在有男朋友,没有立刻安排我跟对方见面。”
“嗯,那还不错。”我说。
我们两个坐在靠窗的位置,我向窗外看了一眼,外面是首都入夜后的街景,华灯初上,车水马龙,而我的注意却不在这上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我似乎看到玻璃上有光一闪而过,像是闪光灯一闪而过留下的痕迹,我对偷拍这种事一向敏锐,当即向周围看去,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
秋招时,我经历了两轮面试和一轮笔试,最终成功拿到创合游戏开发岗位的offer。从大学校区到公司的通勤距离太远,在毕设开题答辩之后,我开始考虑在校外租房。寻觅房源不难,但在首都这样一个城市,想找到一个内部设施、小区地段、租房价格全部称心如意的房子,简直难于上青天。
我对房间条件的要求并不高,甚至称得上很低,毕竟从小到大的生活条件一直欠佳,糙惯了。因此,我将“便捷”放在了首位,挑出了六个可出租的房子,经过逐个排查,以及跟房产中介和房东的各种扯皮,我最终选定了其中一间,小区环境和房间装修破是破了点,但各方面都没有什么大问题,并且最大限度地缩短了我的通勤时间,我对此很满意。
我住的这层共有四间房,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一间住着一位独居的鳏夫,一间是一家四口,剩下的两间房正常对外出租,我在看房时都看过,它们的户型一致,我就选择了其中一个。
令我没想到的是,在我签下合同后的一个星期内,另一间房子竟然也租了出去。
不过,我从未见过那位房客,从外边看去,那人的家里挂上了厚重的黑色窗帘,一直紧闭,就连一丝缝隙也从未拉开过。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也许是对方的个人习惯吧。我并未放在心上。
次年六月,我顺利地通过毕业答辩,拿到了学位证和毕业证。
毕业典礼是最后一个环节,我至今依然记得十分清楚,那是一个炎热的午后,室外简直像个蒸笼,潮湿,闷热,就算穿着短袖短裤一动不动都会热出一身汗,更何况我们被要求穿衬衫和长裤,外面还要再加上一件学士服。
我们整个宿舍一起前往体育馆,抵达场地时,四个人大汗淋漓,像是刚被从河里捞出来。之后便是排队入场,按照序号坐下,场馆内倒是有空调,冷气很足,我渐渐消了汗。美中不足的是,封闭空间内信号欠佳,手机变成了废铁一块,台上各种领导与学生代表轮番讲话,我很快就听得昏昏欲睡,慢慢闭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的时候,我忍不住想,原来我也到该毕业的时候了,时间可真快啊。
讲话过后,本科毕业生开始分批次上台拨穗,我们学院的序号相对靠前,结束得很早,尽管学生们还不能离开场馆,但大家已经不愿意坐在座位上,开始在场馆后台到处流窜,三三两两地合影拍照。
我也跟老师同学朋友们拍了不少照片,一些人带了拍立得,到最后,我收到的实体照片甚至可以塞满一个小相册。
毕业典礼结束,我们一大群人脱掉学士服,又去吃火锅喝酒,在外面玩到很晚。大家都有些感慨,明天我们就会离开这所学校,各奔东西。这几年里,我长了见识,有了朋友,收获远远大于遗憾,我很知足。
如果让几年前的秦理看到这一切,他甚至不一定会相信这是真的。
那天晚上,我最后一次回到待了几年的宿舍,准备把留在那里的东西全部带走,顺便打扫一下屋子。走到宿舍门口时,我发现地上竟然放着一束花。
是一大束栀子花。
在看到花朵之前,我就已经闻见了那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如同一阵清爽的微风拂面。
特定的气味会触发相应的记忆,我几乎是一瞬间想到了几年前的潮湿夏夜,我也曾买下一串栀子,送给了一个人。
这束花既然被端端正正地放在了我的宿舍门口,看来是送给我们四个其中一人的。毕业季送花的人很多,送栀子花的却几乎没有,我不禁有些好奇,会是谁收到这份礼物。
我走上前,抱起了花束,想要将花束拿进宿舍里。与此同时,一张卡片随着我的动作抖落出来,落在了地上。
我将卡片拾起,看到上面只有一行字,用瘦金体写成。
——“秦理,毕业快乐。”
作者有话说
掐指一算,某人下章就能出场了,看来大家的砍一刀助力很起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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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轻率想法
如果说,在看到那束栀子花的时候,我只是心头泛起一丝涟漪,会想起几年前的某些场景,但是,在看到那张卡片的字迹和内容时,我的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一下,像有一串电流经过,让我的手微微颤抖,险些抱不住怀里的花。
我开门走进宿舍,将花束放在桌子上,把收拾行李这件事抛在了脑后,陷入沉思之中。
我又看向那张卡片——上面的字明显是亲手写下的,干透的墨迹微微渗进纸面,一笔一画棱角分明,瘦劲,却不失顾盼牵绕,十分灵动。能写出这种字的人,我只见过一个。
还有这一束栀子花……
送花的人,会是方应琢吗?
方应琢已经回国了?
我皱起眉,继续想下去,既然方应琢已经知道了我的学校、我的宿舍,他会不会还知道更多?
……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
算起来,我与方应琢的相识时间太短,分别的时间又太长,许多事情在我的脑海里已经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时至今日,我也已经分不清我对方应琢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最终,我还是把这束花连同最后一点行李带回了我的出租房,我的屋子里没有花瓶这种东西,于是,我又像当年在金鱼酒店里那样,找了好几个喝完的矿泉水瓶,剪掉瓶子的上半部分,灌上水,又细心地修剪了栀子花的枝叶,把花插进矿泉水瓶里。
一排矿泉水瓶在卧室的阳台上排列开来,那股清淡的香气在入睡时也一直萦绕鼻尖。
毕业典礼过后,我正式告别了学生身份,开始在创合科技上班。每天下班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好在租的房子离公司近,缩短了通勤时间,不然几乎没有可以自己支配的时间。
高强度的工作难免让人感到疲惫,我也便不再去想其他的事。
以免徒增烦恼。
某天晚上,我刚回到家准备洗澡,人已经站进了浴室里,结果这时却突然停电了。屋子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不想摸着黑洗澡,就重新穿上了衣服,准备出门看看其他住户的供电情况。
非常巧合的是,就在我推开门的时候,隔壁那位素未谋面的房客也要出门,我对这人原本就心存几分好奇,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能见到本人——尽管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
那人已经迈出了屋子,但房门还没有关上,我正要开口跟对方搭话,然而那人刚察觉到我的存在,立刻缩回了门内,紧紧关上房门,发出“砰”一声巨响。
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发懵。
这个邻居……未免也太社恐了吧?
我也认识不少性格内向的人,但是这么抗拒与人接触的,这还是第一个。
我只看到一条瘦长的人影,身高跟我差不多,或者比我再高出一点点,头发好像有些长,大概在下巴的位置。
整栋楼都暂时停止了供电,我也回到房间里,几小时后才来电,但那个时候我已经沉沉睡去。
第二天是星期六,也是我为数不多能够休息放松的时刻。在上午,我收到了钟歆迪发来的消息,她问我晚上能不能出来吃饭。
就在我开始假扮钟歆迪的男友之后,我们两人的见面次数变多,又都是在咖啡店水族馆这种情侣约会的地方,周围人发现了我有“女朋友”,纷纷恭喜我谈上了系里知名的钟大美女,我没办法否认,心里却有些哭笑不得。
我们现在依然保持着一周见一面的频率,我和钟歆迪毕竟不是真情侣,“约会”氛围也不像男女朋友约会,只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凑在一块聚餐聊天。跟她相处挺舒服的,所以我也并不排斥每周和她吃饭,于是我爽快地答应了她。
没想到,这顿竟然是散伙饭。
依旧是在一顿饭快要吃完的时候,钟歆迪对我说:“秦理,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坏消息。”
一直以来,我算不上是多么乐观的人,早就习惯了预设最坏的结果。
“我那个联姻对象不是回国了嘛,我到底还是被逼着和他见了一面,他们一家三口加上我和我爸妈,一共六人一起吃了顿饭。”
看来钟父钟母并没有因我这个假冒伪劣男朋友就打消联姻的念头。我没忍住八卦了一句:“那人长得怎么样?”
其实我没有特别颜控,在择偶方面,更加看重相处时能不能对上感觉,然而钟歆迪则是一只不折不扣的颜狗,一听我这话,钟歆迪的眼睛好像变亮了一点。
“长得特别美,我还从来没用这词形容过男的呢……”钟歆迪说,“诶,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傅摇的女明星,那人就是傅摇的儿子,两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你大致想象一下。”
闻言,我手中的餐叉铛啷一声掉在了餐盘里。
我顾不上把盘子里的叉子重新捡起来,整个人僵在原地。
钟歆迪短短几句话,却涵盖了巨大的信息量,彻底将我变成一条无法正常运行的程序。
与其说接受的信息超出了我的承载范围,不如说是我不愿意去处理它。
我甚至抗拒去思考。
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傅摇的儿子……那不就是方应琢吗?
再一想钟歆迪以前描述过的那些特征……大她几岁、美国留学,包括方应琢背后的家境,一切的一切,都能够对应上。
原来方应琢就是钟歆迪口中的联姻对象。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暗骂道,这个世界可真他爹的小。
当初方应琢不告而别,我不是没有想过,方应琢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现在一看,方应琢的生活过得挺滋润的嘛,不仅轻舟已过旧金山,回国后还能和联姻对象一起吃饭,我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比起担心这个金贵的大少爷,还不如心疼一下本就跟这对金童玉女不在一个阶级的我自己。
在往常,无论钟歆迪对我说什么,我都能像开玩笑一样给出回应,然而钟歆迪见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似乎感到不大对劲,她问我:“秦理,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好扯谎道,“……我还没见过明星呢,有点惊讶。”
尽管我现在的思绪十分混乱,但我不想被旁人看出我的异常,主动挑起话题:“你刚才不是说有两个消息吗,刚说了坏的,那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是,那顿饭谈崩了,最后闹得不太愉快,我不用订婚咯。”钟歆迪耸耸肩膀,告诉我,“秦理,你也不用再假扮我男朋友啦,这段时间真的很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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