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花琅
应逐星沉默了会儿,忽然说:“话说,前两天我看见一个问题。”
荆平野一时好奇:“什么问题?”
“说是有一辆车,乙和丙上了车,丁却没有上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荆平野语气迷茫:“为什么?”
应逐星:“因为这是一辆卡丁车。”
荆平野愣了下,随之大笑出声:“有病啊!”听见他笑,应逐星也跟着笑。
这个笑话的好笑程度只占一半,剩下一半归功于应逐星。他不擅讲笑话,语气严肃而笨拙,因而显得有趣。
很快,荆平野反应过来应逐星是在逗自己开心,于是又有点笑不出来了。
“应逐星。”
应逐星面朝着声音的方向,轻轻“嗯”了声,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几个问句在嗓子里打转,但最后都吞下去了,荆平野正过身:“赶紧写作业吧,都快开学了,再不写写不完了。”
应逐星顿了下,点点头:“行。”
笔尖沙沙作响,应逐星听着一旁的呼吸声,很细微地扣弄着盲文笔,垂下眼,显得有点失落。
年后,初七,包子铺开业。家里恢复往常的配置,三人一狗。
应逐星白天也多不在家,都去丘丘家里上课。单独相处的时间不多,而积攒在荆平野心里的问题也迟迟没有问出,甚至话都没有讲太多。
应逐星可能意识到古怪,也可能没有。
但总归没有人揭开,力图维持着这片纸糊的墙,假装自己没有发觉真相。
时间来到正月十五元宵节。
今年元宵节,滨城郊区有举行的灯会,爸妈早早关门回家做饭,打算吃完饭后去逛一逛灯会,顺道放点烟花。
五六点钟开饭。荆平野一直夹荆玥碗里的元宵,也不吃,单纯逗弄她,惹得荆玥不高兴:“你好烦!”
“我好烦~”荆平野嬉皮笑脸的,“给我吃,快点。”
荆玥护着自己的小碗,向妈妈告状,并且提议:“哥哥可以绑在窜天猴上吗?我想让他去外太空,不要待在家里了。”
这一超越现代科技的设想弄得大家都笑,夏蕾边笑,还要假装严肃地批评荆平野:“你这两天不闹你哥,就改来闹你妹。”
荆平野如同被击中软肋,立马老实了,小声嘀咕:“不闹了还不行吗?”
他没敢看应逐星的反应,只是闷头吃菜。
饭后,一家人坐车去了灯会。
七点半抵达的,周围灯光明盛,声音喧杂,荆川提着一袋子的烟花仙女棒,高声:“平野!和逐星跟紧点,别丢了!”
“知道!”荆平野犹豫了下,抓住了应逐星的手腕,没有碰到手,“你先把盲杖收起来吧,人太多了。”
应逐星听话地收起盲杖。
今年举办的灯会装饰得五彩斑斓的,荆玥看得眼花缭乱,如同入了大观园,她拉了下夏蕾的手,建议道:“我们去看小金鱼花灯!”
“好,”夏蕾笑着,“我们去看小金鱼。”
人流熙攘的,荆平野不得不搭揽着应逐星,防止挤散。突然,荆平野发现了什么,脱口而出:“哎,我好像长高了。”
“是吗?”应逐星问,“现在多高了?”
荆平野比划着,手刀从头顶划至应逐星的额头:“都到这儿了,是不是有一米八了?”
两人站得很近,他抬头看向应逐星的眼睛。花灯柔和绮丽地笼着他们,明明是一双盲眼,却似乎在注视他,应逐星笑着说:“是吧,那离你两米的目标又近了。”
这话说得轻轻的,很温柔似的。
荆平野无端地心跳加速,后退了步,含混道:“……可不。”
到了人少的地方后,他松开了应逐星,两人并排走时尤为安静。
平日里都是荆平野话多,而应逐星充当倾听者。倘若荆平野闭嘴,他们之间似乎就无话可说了。所幸周围声音热闹,倒也不显得奇怪。
看完小金鱼花灯后,荆玥又闹着去看表演,他们只好跟着再度挤进人潮中。摩肩接踵间,荆平野连忙去抓应逐星的胳膊,但误打误撞攥住了手,他身形僵了一下,但因为周围人多,不好松开,只好先拉着。
应逐星的温度偏低,手掌侧面有薄茧,动作间带来细微的痒。台上千篇一律的表演,无非是唱歌、舞蹈、喷火,荆平野没有看进去一点表演,注意力尽数放在交握的手上。
等表演结束,回过神来,荆平野忽然发觉一件恐怖的事。
“我靠,”荆平野大叫,“我爸妈呢!”
他连忙拉着应逐星挤出人群,四处张望。
应逐星:“我带手机了,先打个电话,别急。”
荆平野没带,只能等着他拨通号码,应逐星低声说了几句,挂断后道:“他们去美食街那里了。”
“吃东西没等我们啊?”荆平野忿忿道,“一点都不仗义。”
美食街在表演舞台的西北方向,去的路上需要经过一小段窄窄长长的河道,水上漂着几盏莲花灯,照得水波闪烁。周围人少,安静。荆平野一路上搜寻爸妈的身影,还站到了阻路石上:“哎,我看见美食街的招牌了,这么多人!”
自顾自说了几句后,正想往里走,荆平野忽然听见应逐星叫住他。
“小野。”
荆平野下意识回过头。
应逐星问:“那天你醒着,是吗?”
【作者有话说】
谁懂我当时写到最后一句的爽。。
放心嘟!不会酸太久,恋爱真的很可爱呢!(来自有存稿的自信
第65章 喜欢你
荆平野站在原处,同应逐星面面相对。
冬风卷动,美食街的热闹距离他们较远,只有河道里随水流动的莲花灯发出滴滴答答的音乐声。
荆平野下意识否认:“……没醒啊。”
应逐星抿抿嘴唇:“我没有说是哪天。”
居然套话!
但荆平野无法控诉什么。
应逐星又说:“我亲你的时候,你也醒着的,对吗?”
荆平野大脑空白,他完全没想到应逐星居然直接挑明了,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嗯”了声。
应逐星轻轻吐了口气后,居然还能笑出来:“吓到你了吧?对不起。”
怎么回复,说没关系?
荆平野完全不知道怎么说,稀里糊涂的:“我不是故意装睡。那天外面太吵了,我又嗓子疼,实在睡不着……你那天,是不是想拿床头的东西,不小心碰到的……”
或许荆平野自己都没有发觉,直到此刻,他仍然想着粉饰太平。
毕竟应逐星是他唯一如此要好的朋友,他只有十七岁,在短暂的人生尺度中,应逐星占据十一二格,因而有着他人无法企及的意义。如果应逐星否认,荆平野认为自己可以假装没有发现,就此翻篇也不是不可以。
但应逐星承认了,他说:“不是不小心碰到的。”
顿了下,接着说,“……是想亲。”
荆平野觉得大脑砰的一声炸开了!脸颊到耳根飞速烫红,好像整个人都在冒白汽,手足无措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其实,朋友之间亲一下也、也没什么。之前陈千考试考好了,一高兴,还想抱着我亲一下呢,你——”
应逐星打断了这段毫无逻辑的话:“我和他不一样。”
荆平野哑口无言,明知故问:“那你……为什么?”
“因为喜欢你。”
这几个字打得荆平野措手不及,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击,连心跳都空了一拍,紧接着是快速跳动,砰砰砰。荆平野慌里慌张的,又是四处看,又是盯着脚,最后才看向应逐星。
在元宵花灯朦胧的彩色光线里,应逐星的眼神毫无焦距,握着盲杖的手冻得发红,细微地抖,眼睫低垂着,风过时头发稍稍吹到脸旁,应逐星又重复了遍,声音很轻:“因为喜欢你。”
荆平野大脑宕机:“啊?你、你,我……”
应逐星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荆平野冷静下来。
半天,荆平野才憋出来句:“你怎么之前不告诉我啊?”
“不敢说,”应逐星笑了笑,但笑意又很快消失,“可能因为我是胆小鬼吧。”
又沉默了许久,荆平野问:“你怎么知道我醒着的?”
“因为你之后一直躲我,不怎么和我说话,不叫我一起去遛狗,还听见你唉声叹气的,好像不太开心,”应逐星说,“本来只是猜想,后来发现我放在书里的纸条不见了。放在平时,你早该来问我为什么存着纸条了,但你没有,所以知道了。”
荆平野:“我没有不怎么和你说话,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
应逐星:“我知道,是我让你觉得为难了。”
他又说:“我没有想过和你表白,也没有期望太多,结果到头来还是越界了。”
荆平野闷声:“那你现在怎么想着说了。”
“因为你不开心了,”应逐星轻声,“我瞒着藏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是的,他可以假装一切没有发生,总归保持朋友的身份已经是上上选。总归荆平野没有主动揭穿,但荆平野表现得迷茫、欲言又止、犹豫——这些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特质。
如果荆平野快乐,应逐星退一步也没有关系。
荆平野踩着小石子,反复碾来碾去:“你……之前出柜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喜欢我了吗?”
应逐星“嗯”了声。荆平野说:“你那时候还和我说,你没有喜欢的人。”
“是骗你的,”应逐星笑了笑,眼眶有点发红,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其他原因,“现在我对你没有秘密了。”
即便是在之前出柜,那个最容易招致怀疑的时刻,应逐星也没想编造出一个人,来应付一下荆平野。
这是他唯一可保留的坦诚。
荆平野并非第一次面对表白,先前面对何珂欣时,他可以保持冷静,甚至说一点宽慰的话。但应逐星不一样,他无法这样做。荆平野的喉咙轻微滚动,说:“我、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来着。”
“我知道,是我没管好自己。”
应逐星说:“我也知道你喜欢女生,不喜欢我,也不想让别人追你。以后的话,如果你想,我还是你的朋友,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也会在,不会做让你觉得困扰、不舒服和尴尬的事情。如果你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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