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织
两掌相合，用一种不会弄疼对方的力道，小心地轻轻攥紧。
“我不会看手相。”他轻轻道。
“那你这是在？”黎星嘉垂眸。
“我怕你又不见了。”
黎星嘉微怔，有些歉然地移开眼：“我有跟你们联系啊。”
赵枭之沉默了两秒钟，声音渐低道：“可是原本……”
后面的话他吞了回去，慢慢摇了摇头，像是制止自己一样。
他没有说话，可不知为什么，黎星嘉反而觉得好像能体会到他心头的滋味，就好像刚刚喝下的茶后知后觉，舌根尝到淡淡的清苦。
黎星嘉轻叹一声，今天这一个不会主动开玩笑的赵枭之，让他有些应付不来，有心想哄哄他吧，一抬眼，面前又是一只眼巴巴的卷毛小狗。
罗越鸣也看着他呢。
得，他哄得过来嘛。
既然哄不过来，干脆就都不哄了。黎星嘉低头抿了口茶，决意掀过这一页。
“你那个能力，现在测试得怎么样了？”
赵枭之一愣，没想到忽然转了话题，想了想，笑道：“现在没问题了，而且还可以带人哦，等下我送哥哥回家。”
林浅和段沅冉一人端着一盘烤好的串走过来，林浅把盘子搁在桌子中央，在黎星嘉右边坐下。
段沅冉脚步顿了一下，微妙地拐了个弯，然后是拉椅子的声音，坐在了对角线，罗越鸣旁边。
“人齐了！边吃边聊吧。”罗越鸣招呼道。
“啊，等等。”黎星嘉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剩下的四只纪念品，“这个先给你们，每个人都不一样哦，我特意选的。”
“这只最可爱的是林浅的。”
“……”林浅破天荒地没有对“可爱”这个评价做出什么抵抗的反应，一边说“多谢”一边接了过来，眼睛在黎星嘉面上打量了一圈，道，“这两个月过得不错？”
“就是忙着准备考试，那种特别集中的感觉其实还蛮舒服的。”黎星嘉笑道。
“这只最酷的给段沅冉。”
段沅冉机械地伸双手去接，他完全没法对形容词做出反应，脑子嗡嗡的全在黎星嘉喊他名字的尾音上了。
他喊我名字，他依然愿意喊我的名字。他还给我带了礼物……
黎星嘉却没有递到他手上，而是伸手直接放在了他那边的桌子上，又去拿最后两只。
林浅瞟了两人一眼，又扫了眼赵枭之。
赵枭之微微垂着眼，并没有看任何人，嘴角保持着一丝并不到达眼底的笑意。
段沅冉的神情在黎星嘉的动作后一下子黯淡下来，但随即想到什么，眼睛又微微发亮。
黎星嘉的确是……介意他那些心思的。可是介意就代表着在乎，是不是？
今天人多不合适，他一定要找个时间，单独向小嘉道歉，说开。
“好了这只给你。”黎星嘉顺手将剩下的一只塞给赵枭之，“好，那么礼物就分配完了。开吃——”
赵枭之捏了两下那小毛绒，在他掌心里简直只有芝麻一点大。
“我没有形容词吗？”他委屈问。
黎星嘉看看他：“你想要什么形容词？除了最帅、最酷、最可爱，这三个已经分配给他们了，都随便你加。”
形容词什么的，本来就是临场发挥，说着玩儿的。最帅是哄罗越鸣小孩儿开心，最可爱是逗林浅玩儿，最酷是顺嘴敷衍段沅冉的。
“最爱哥哥的。”赵枭之侧过脸看着他道。
黎星嘉吸了口气，纵使夜幕笼罩，天台只点着昏暗的氛围灯，林浅还是敏锐地看到他脸色的变化。
他看到了那么段沅冉也绝不会错过，也不必确认，因为身边人陡然爆发的战意说明了一切。
然而赵枭之却是看也没看旁人一眼，他的气息无比安定，像静默的海洋，纵使狂风和烈火齐齐席卷过来，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火不可迫水，即使有风助长亦不能。
周围的气氛如此不同，罗越鸣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却又隐隐觉得这绝不是他能插手的。还未分化的他在这几位哥哥面前实在是太不够看了。
所以他选择当和事佬：“吃不吃啊？这鸡心是不是黎哥哥给我点的？是我可吃了啊，一共就两串，谁也别跟我抢。”
黎星嘉抬头笑：“没人跟你抢，吃吧。”他顿了顿，道，“吃完，咱们再谈Petrichor的事。——放心，肯定要谈的啦。”
茶足饭饱。
几人并肩躺在天台的躺椅上，看着城市里星月黯淡的天空，旁边点着很有气氛的篝火，秋夜微凉，穿着薄外套十分舒适。
总之，是个相当适合说心里话、谈人生、谈梦想的场景。
“这里挺好的。”罗越鸣由衷道，“我好喜欢我们像现在这样——黎哥哥！可不可以以后经常这样聚啊！”
黎星嘉笑了笑，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思了片刻。
“‘经常’太奢侈了，而且任何事物，泛滥了就不那么珍惜了。”黎星嘉珍而重之道，“我觉得还是因为我们好久没聚了，所以气氛才这样好吧！”
“是啊。”林浅不由道，“如果是以前……”
他也沉思。
“说的对。”却是段沅冉喃喃，“如果是以前，天天在一块，好像是……很多的时候，压根不会想到要去……珍藏起来。”
意义不是由场景赋予，而是由人对记忆的珍藏赋予的。以往那么多个场合，比之眼下更愉悦舒适的不要太多！可是现在回想，却一个个都模糊了。
而此刻，在经历了分散的创痛之后，经受了再也不会弥合的裂痕之后，这带着淡淡怅然的夜晚却如此深刻，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段沅冉深深看了黎星嘉一眼，可对方终究没能如他所冀望的那样，在自己珍惜地投去视线的这一刻，心有灵犀地向他看过来。
“说Petrichor的事吧！”黎星嘉的声音沉静安稳，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我和公司解约，我想一定是吓了你们一大跳。但我没想到，你们也会反过来吓我一大跳。”
他笑了笑，双手交叉垫在脑后，仰望着被城市霓虹映照得发亮的夜幕，边想边道：“没有事先跟你们说……”
黎星嘉微微卡了一下壳，他的思路明明是顺畅的，将后面的话都想的差不多，可是这句话说出口，他还是没忍住转了个弯，想到了那个要求了事先告诉他、却还是阴差阳错、比其他人更晚知道的家伙。
他没有去看那个人，但对方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忽而伸长手臂，用什么东西蹭了蹭他。
垂眸瞥了眼，是那只一直捏在手上把玩的小毛绒。
黎星嘉收回视线，继续道：“我还是当面跟大家说声对不起。”
“不用。”
“不用。”
“不用……”
四个声音，异口同声说。
黎星嘉微笑着看着天空：“有一点我们可以坚定的相信，我们Petrichor的所有人，都比其他人更重视我们之间的羁绊。我努力过了，我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但是，在我这边，一直的想法是，Petrichor没有我可以，可这世界上没有Petrichor是不可以的。”
罗越鸣激动地坐起来，想说些什么，被林浅按住了。
“让他先说完。”
黎星嘉道：“那天。”
他没说是哪天，但每个人脑海中都浮现出了那一天。
“我一直反反复复地想：粉丝虽然不期待我了，可是依然期待你们啊。我虽然不是Petrichor的一员了，可Petrichor依然是我的梦想啊。那是我最喜欢的东西，我可以不拥有，但绝不想看着它死去。”
黎星嘉轻声说。
罗越鸣又想说什么，这次林浅没按住他，他自己默默咽了回去。
“但是我在那么想的时候，好像隐约也体会了你们的心情。”黎星嘉缓缓道，“如果我没有走，而你们中间有谁突然不见了，我也会很过激，没法保持理智。也许事后会想通，可当时绝对没法理性看待。”
“不是的。”
罗越鸣终于忍不住，大声驳斥道：“不是那个时候过激所以无法保持理智，我们得出的理性的结论，就是没有你不行！”
“小嘉，这件事不是没有余地的，你其实心里也不是没有余地的，你不是绝对不肯回来的是吗？”段沅冉终于直接向黎星嘉开口，他的声音依然微微颤抖，“你爱Petrichor，我们都爱Petrichor，闹成这样分明大部分的责任都在我啊——给我一个机会弥补好吗？”
“只要你回来。”段沅冉双手覆住脸，狠狠搓了搓，让自己语调保持正常，“所有的错，都由我来承担，都由我来承担。再也不会有人……那样对你。没有人敢了。真的。你回来看看呢。”
黎星嘉看向他，这也是今晚，是那天之后他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着他讲话：“我已经看过了。”
“那……”段沅冉一怔，突然不知再说点什么。他们能拿出的底牌，其实也不过就是如此。可黎星嘉说他已经看到过了。
第56章
夜色一时又寂寥下去，就这样安静了有一会，罗越鸣才低低开口：“黎哥哥，你是真的绝无可能再回来了吗？ ”
黎星嘉顿了顿，道：“回哪儿？”
“当然是回Petrichor！”
“我和公司解约了。”黎星嘉道。
“公司拿我们没办法。”林浅道，“boss已经保证过，只要你回来，会得到最优厚的待遇。”
黎星嘉笑笑。
“你不愿意走回头路，是么？”林浅看向他，有些忧伤地问。
一直没开口的赵枭之在这个时候说：“我有一个主意……”
他的声音散在风里，内容却有实实在在的分量。
“……因为成员志向不同，差点分道扬镳的组合，以前也有很多，大部分的团就这么散了，但也有少数，成员和公司合约到期后，大家一起离开组建新团的。”
黎星嘉心中一动。
其他四人都坐了起来，段沅冉眉头锁着，嗓音微哑，问：“你的意思是，我们也和公司解约？”
“我可以。”罗越鸣毫不犹豫地举手响应，“反正我还在这个公司挂名唯一的理由就是等黎哥哥回来。如果黎哥哥不想回来，那我走。组建新团，只要黎哥哥同意，我没话说。”
林浅看着赵枭之道：“我去哪里也是没有所谓的，不过经历过这些事之后，再和其他公司签约，你就能保证不继续出问题吗？”
段沅冉皱着眉头：“等等，你不会想说去你家的公司吧？”
罗越鸣将信将疑：“少爷，你家还有娱乐公司呢？”
“……”赵枭之镇定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