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粥十九
握住门把的那一刻,李晓云却忽然喊了一声,“姜远。”
姜远扭过头来。
李晓云深深地看着姜远,眼底是藏不住的疲态和歉疚,“我替陈述向你说声对不起。”
顿了一下,姜远什么也没说,推门走了进去。
白色的病床上,躺着一个看不太清的人影,姜远慢慢地,慢慢地走过去,靠近了,才看清了陈述的脸。
病态的消瘦的,不像曾经意气风发的陈述了。
而从门打开的那一刻,陈述就吃力地转着眼睛往门口的方向看去,他的目光跟着那个脚步声一点点地挪动,最终看向站在床边的这个人。
心脏紧紧的缩着,陈述抓着被子,不敢说话,不敢喘气。
他静静地看着姜远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就那么看着自己,那平静无波,如死水一样的目光深深刺进陈述的心脏。
“姜远……”陈述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却沙哑颤抖又难听。
可他话音刚落,姜远却忽地捂住脸,毫无征兆地痛哭起来。
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像被踩碎的落叶,像被寒风吹散的雪。陈述一愣,他和姜远认识这么久了,但这是他一次看见姜远痛哭流涕,像个失去最重要东西的小孩儿。
疼……心脏疼……比跳下楼摔到地上的那一刻还疼。
陈述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怎么了,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就那么毫不犹豫地转身跳了下去。
跳下去的那一瞬间,他隐约听到了姜远的声音,但他没有回头。
他以为是他自己幻听了,他以为姜远已经放弃了他,就绝不会再回头了,所以,他没有回头,他就那么果决地跳了下去。
他以为这样他就可以解脱了,也可以让姜远彻底解脱了。
他以为这是他找到的最好的办法,从此他不会再为失去姜远而痛苦,不会再为这十几年的错误而痛苦,他也不会再有机会去打扰姜远,姜远也终于可以获得真正的自由,获得真正的没有陈述纠缠的生活。
和他爱的人,一起走向美好幸福的未来。
但显然他又做错了,他让姜远更难过了。他又一次伤害了姜远。
“姜远……对不起……对不起……”陈述艰难地抬起手,伸出手指去擦姜远脸上的眼泪。
可姜远的眼泪像决堤的湖泊一样,无法平息。
陈述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一遍又一遍地为姜远擦去流下的眼泪。
陈述的右腿伤的严重,颅内出血也需要住院观察,所以,陈述至少要在医院住上一个月,之后的半年内都要用拐杖支撑。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林易飞对外宣称,陈述是不小心从楼梯口跌了下去,然后摔伤的,也声明了要静养,不需要人过来看望。
但还是有些亲近的伙伴同事过来看望,而姜远一直陪在陈述身边,帮他应付。
一周后,陈述的情况好了许多,神色也好了许多,但医生不让他工作,也不让他下床做运动,他觉得无聊,又怕小乖自己在宠物店里寂寞,便让姜远把小乖带过来,陪他玩耍。
病房很大,可以让小乖撒了欢跑。
把恐龙玩偶抛出去,小乖飞一样地跑出去,叼起落在地上的玩偶,又兴高采烈地跑到陈述面前。
陈述拿起玩偶,又抛出去,一人一狗玩的乐此不疲。
姜远就坐在窗边的沙发上默默地看书,偶尔抬头看看他们,主要是看看陈述,他怕陈述一个激动,又伤到骨头。
再抬头时,忽地和陈述的目光相撞。
小乖在床边叼着玩偶,兴奋又激烈地摇着尾巴,想引起陈述的注意,但陈述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拿过玩偶再扔出去。
而是出神地看着窗边的姜远。
静静的,不说话,像假的一样,陈述觉得自己可能还在做梦。
这个梦够久的,直到现在还没有醒来,这个梦也过于美好了,姜远明明已经离开他了,怎么会这样每天陪在他身边,什么话都答应,什么斥责也没有,细心又体贴,不抗拒,也没有喊着离开,像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候一样。
愣怔间,和抬眸的姜远目光相撞,陈述做贼心虚似的移开目光,目光刚好落在了一旁花瓶里的向日葵上。
开的真好,都说向日葵代表希望。
是的吧,要不然为什么一看到向日葵,就会心情变好?
突然,外面传来敲门声。
姜远起身去开门,陈述的目光又立即追随着姜远的背影而去,脸上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容。
但看到来人时,陈述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是法援社的社长王一杰和副社长周鸣。
王一杰抱着一束花,立即迈步过来,“陈总,这么晚才过来看您,真是抱歉,您的伤养的怎么样了?”
周鸣提着水果篮慢吞吞地跟在王一杰身后,目光却落在了姜远身上。
“还好,不用你们特意过来。”陈述这样回答,余光却看向周鸣和姜远。
姜远仿佛看不见周鸣的目光一样,只是礼貌地接下他手里的果篮,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而周鸣跟着他走了过去,即将要靠近姜远。
“姜远!”陈述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看见姜远回了头,才指向另一边,“小乖好像饿了,你去看看吧。”
姜远“嗯”了一声,朝对面走过去,但小乖只是在角落里睡觉,并没有反应。
姜远默默地给小乖的碗里倒满了狗粮,把恐龙玩偶轻轻放到小乖身边,才又站了起来。
一转身,是欲言又止的周鸣。
但周鸣还没有开口,又被陈述打断了,“姜远,我有点渴了,我想喝水了。”
“好。”姜远转身去给陈述倒水。
王一杰余光默默打量了一眼姜远,但什么也没说,从陈述赞助法援社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感觉陈述和姜远的关系不一样了。
但人家不说,你也没必要问,何况陈述这样有钱有势的人,他要是多嘴多舌,恐怕遭殃的就是自己。
只是周鸣……王一杰眼神示意周鸣过来表示几句,但周鸣全程都没有注意到王一杰的目光,一门心思地看着姜远忙碌的身影。
王一杰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而与此同时,陈述也根本没什么心思听王一杰说话,他就胡乱地应付着,直到王一杰说了一句,“那陈总,我们就不打扰您了,您好好养伤,我们就先走了。”
陈述立即点了点头,说了句好。
然后陈述看着王一杰和周鸣一起打开门走了出去,才终于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门忽然又被打开了,周鸣站在门口,直直地看着姜远,一眼也没看陈述。
“姜远,我有事想和你说。可以出来一下吗?”
陈述立即看向姜远,姜远也看向了陈述。
顿了一秒,姜远才对陈述道:“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喉咙莫名觉得有些紧涩,陈述艰难地说出一个“好”字,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姜远迈步离开了。
门外的拐角处,安静无人。
周鸣终于忍不住问道:“姜远,你为什么要留下?是陈述,是他们逼你的?”
姜远很平静地否认了,“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留下照顾陈述?你不是已经打算放下陈述了吗?为什么又这样?就因为他跳楼受了伤,你就心软了?!你就妥协了?!”
姜远认真地看着周鸣,沉默了两秒,才解释道:“不是心软,也不是妥协。只是在生死面前,我才彻底认清了陈述在我心里的位置。其实,他比我自己想象的要更重要,他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周鸣,我只是突然发现,比起陈述会永远离开我的这个选择,我宁愿承受一切痛苦。”
“可他对你不好!他像指使佣人一样指使你,他……”
姜远打断了周鸣,“不是的,他平常不是这个样子,只是因为你来了,他才这样。”
周鸣瞬间收紧了拳头,姜远毫不犹豫地为陈述解释,那么信任,那么袒护,心里隐隐作痛,周鸣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但姜远的目光那么认真坚决,绝不是在简单做一个决定,可周鸣不甘心。
像刚刚抓住了一片雪花,雪花却转瞬即逝,仿佛没有存在过一样。那段和姜远几乎形影不离的时光,让周鸣以为自己有了机会,以为自己即将替代陈述,他以为自己快要赢了,但却忽然被判下死刑。
沉默了许久,周鸣还是忍不住再次追问,“姜远,你不后悔?你真的不后悔吗?!”
可姜远却直接地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他,“不后悔。”
周鸣瞬间脸色发白,失去了力气。
为什么终究还是他输了?为什么陈述最终还是等到了姜远的回头?他到底差在哪里?是他遇见姜远遇见的太迟了吗?还是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缘分?
可为什么校园里那么多人,姜远偏偏拦下他来问路?为什么匆匆的人群里,他偏偏看见姜远熟悉的身影?那条小巷里,姜远低头含烟的神情,像致命的诱惑一样,周鸣无法克制地上瘾般想要靠近姜远,想要了解他,帮助他,成为他最亲近最依赖的人。
可这一切,都因为陈述的突然出现,被彻底打破了。
可发自肺腑的喜欢时,谁能轻易甘心?谁又能甘愿放弃?
“没关系,姜远,我愿意等你。也许哪一天你后悔了,想要回头,姜远,我一定还站在原地等你。”周鸣眼睛泛红地看着姜远,语气里透着一股不合时宜的执拗和坚决。
“周鸣……”想要拒绝,但话还没说出来,周鸣便打断了姜远。
“姜远,我不会轻易放弃的。”说完,周鸣匆匆扭头离开,像是怕姜远再打断他,拒绝他。
看着周鸣离开的背影,姜远不禁发现,周鸣的这份执拗,简直和陈述一模一样,此时,姜远才终于意识到周鸣身上的那份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那份热情为什么不会令他抗拒,反而会使他感到心安。
因为周鸣像高中时候的陈述,他和曾经的陈述一样,毫无理由地热情地对待姜远,将姜远从阴霾里拉了出来,或许,姜远是从周鸣身上看见了陈述的影子,才默许了周鸣的靠近,也许那份默许的靠近,就是姜远无法宣之于口的思念。
藏在身体里的,潜意识里的,无法消除的。
明明很像的两个人,但喜欢就是分个先来后到,心里有了喜欢的人,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转身回了病房,打开门,便看见陈述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
姜远走了过去,一边把王一杰刚刚带来的花放到窗边,一边问,“你紧张什么?”
喉结滚了一下,陈述终于问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姜远走向陈述,语气平静自然,“他问我为什么留下来,问我是不是被迫的。”
陈述的心跳忍不住快了起来,“你怎么说的?”
“我说不是,我说我是自愿的。”
陈述的心紧了又紧,又问道,“他还问什么了?”
“他又问我后不后悔。”
陈述忍不住攒紧了身上的被子,“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不后悔。”
上一篇:主攻沙雕甜宠短篇合集
下一篇:前任非让我尝尝花钱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