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哈哈的小刀
“给给给。”桑亦将头探过去给小瞎子摸。
少年的手瘦长带着凉意,桑亦微眯着眼睛看着他:“当瞎子,你害怕吗?”
脸上的手微微顿了顿才又继续摸,好一会儿后他才道:“怕,特别怕,全世界都黑了的感觉很可怕。”
桑亦闭上眼睛,黄昏的光落在眼睛上有独特的光芒,他感受着少年手指上的纹路,却感受不到他的世界。
桑亦回到面店,问老板:“他这眼睛还能治好吗?”
老板听后摇着蒲扇道:“得先确诊是什么病,然后让医生给个章程,该怎么治疗,需要做什么手术,花多少钱,这事儿不能拖着,得找他们家大人。”
“爹妈都不在,找谁啊?找后妈吗?”桑亦无语,“老板,你就是没经过事儿,我告诉你,爹妈是这个世上最靠不住的人。”
老板笑了:“咋的,爹妈对你不好?”
“没爹没妈,天生地养。”桑亦翘起腿,双手搭在脑后靠在墙上,“我奶说我是孙猴子……老板,你能借我点儿钱吗?”
“不能。”老板打了个哈欠,“我怕要不回来。”
桑亦叹口气。
“不过我可以借你这个地方。”
“什么意思?”
老板指了指墙上的营业执照:“当初开面馆办营业执照时经营许可范围里包含烧烤,但后来我懒就没干,你来的时候不是说你以前在烧烤店里打过工会烤嘛,现在天热起来正好是吃烧烤的季节,拼死拼活干两个月,赚个几万块不成问题。”
“真的假的?”桑亦震惊,“这么赚钱你咋不开?”
“我懒。”老板睨着他,“而且我不缺钱。”
“……”桑亦“啧啧”,“这世上还有不缺钱的?神经病啊……”
“滚。”老板踹他一脚,“不过你得交场地租赁费。”
桑亦想了想:“你真给我干啊?”
老板往躺椅上一躺,用蒲扇盖住脸:“日行一善,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桑亦:“……”
桑亦是不会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的。
他去二手货市场买了些便宜的桌椅板凳摆在面店门口,又去买了些烧烤用的东西,虽然觉得不可能赚几万块,但能赚几千块也是好的。
他在面店这里老板给他开一个月两千的工资,这已经是这条街上餐馆帮工最高工资了。
陆文再来时,桑亦拍着桌子给他画饼:“你别担心,很快我就有钱了,有钱我给你治眼睛。”
陆文愣了:“你给我治眼睛?”
“对……不,也不对。”桑亦摸摸脖子,“就,就,这钱吧,是我借你的,你懂不懂?得还的。”
“你要赚钱给我治眼睛?”陆文又重复一遍。
桑亦不敢再嘚瑟,蹲在他身边仰头看着他:“诶,小瞎子,你听明白,不知给你治,是借钱给你,借借借,你明白什么是借吗?就是得还,你别讹我。”
躺椅上的老板听笑了:“那谁,小瞎子啊,我们小树看钱看的可是比命都重,他来我这里这么长时间,我包吃包住,他一个月能一分钱不花,连卫生纸都是偷我的用的。”
“那不是偷。”桑亦瞪眼,“那叫偷吗?那叫拿,就摆在桌上,我一天才上几次厕所啊。”
老板笑的摇椅都快散了:“所以说,小瞎子,他愿意借钱给你,那真是……天下奇闻,你也最好想清楚,花他的钱可是有代价的。”
“为什么?”陆文眨着空洞的眼睛看着他,“有目的吗?”
“没目的。”桑亦烦了,“就是你得还,还还还……说这些都早了,我还不一定能赚着钱呢,但丑话得说在前面。”
桑亦站起身过去扒拉老板:“来来来,哥,给我们录个像,留取证据,让他自己说,我要是赚了钱借给他,他得还我,如果他赚了大钱,最好能给我加几分利息。”
老板觉得有意思,还真拿了手机出来录,陆文面无表情看着桑亦:“你是不是脑子有点儿病,我们才认识没多久。”
“你有病,你全家都有病,你爹妈更是有大病。”桑亦捏着他的下巴转过去让他看摄像头,“快,宣誓。”
……
桑亦的烧烤摊开摊了,特意做了块招牌叫:小瞎子烧烤。
他给陆文摆了个凳子,让陆文坐在那里拉二胡。
这是桑亦无意中听说陆文会拉二胡后起的念头。
“就拉那首二犬吃月。”
“那叫《二泉映月》。”陆文抿着唇不太想,嫌丢人。
桑亦在他脑袋上拍一巴掌:“钱才是最重要的,不愿意也得拉,没得商量。”
小瞎子烧烤有瞎子拉二胡,小瞎子长得还特别好看,哥哥姐姐大爷大妈都来捧捧场啊。
暑期的夜晚,吃烧烤的人特别多,桑亦白天在面馆帮工,晚上就开始卖烧烤到凌晨,半个月下来瘦了十斤。
但钱赚的也多,半个月下来刨去各种开销,竟然赚了一万多。
桑亦把钱都给陆文:“去吧,拿着钱先去做检查,老板说等你检查完,再确定怎么治疗可能还得一段时间,我再多赚点儿,说不定就能把眼睛治好了呢。”
陆文捏着手里的钱,半天没言语。
“你就不怕我拿了钱跑了?”
“我草你大爷,你敢。”桑亦骂道,“你敢跑,我就敢弄死你。”
陆文垂眼笑了一声:“过来。”
“做什么?”
“摸一下你。”
桑亦皱眉:“不要,摸着怪难受的,你什么毛病啊。”
“过来。”
“不。”
陆文便不说话了,一直伸着手等着。
桑亦看了他一会儿,怒了:“你是不是有病啊?”
“是,眼瞎。”陆文淡淡道,“想摸人。”
“……”桑亦骂骂咧咧将脸送进了他手里。
陆文说:“你脸瘦的只剩骨头了。”
“骂我丑?”桑亦呸他一口,“滚你大爷的。”
那天晚上,陆文拉的不是二犬吃月,是一首桑亦没听过的调调,陆文说那首歌叫《我的宣言》。
桑亦嘀咕,这歌名听着怪神圣的。
烧烤摊上竟然有女孩子会唱,她拿过话筒唱了起来,唱的竟然还是粤语,桑亦听不懂,但她唱的很好听。
喝醉了的女孩子唱起歌来腰肢扭动着,很是好看,桑亦忍不住盯着瞧,然后便见她拉起旁边的女孩吻了上去。
卧槽卧槽卧槽……
桑亦扔了手里烤着的烧烤跑到陆文身边摇晃他的肩膀:“瞎子,你看到了吗?两个女孩在亲嘴,我的天爷啊,这是什么鬼热闹。”
两个女孩拥吻在一起,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有人吹口哨,有人拍桌子。
陆文淡定的拉着二胡道:“那是同性恋。”
“什么叫同性恋?”
“就是女孩子和女孩子,男孩子和男孩子,像女孩子和男孩子在一起那样过一辈子。”
“呃……”桑亦反应了一会儿,然后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嗯,这个时代很正常,是你……”陆文沉默一瞬,“土老帽了。”
“滚。”
桑亦太震惊了,他跑到人家两个女孩子面前盯着看,被压着亲的那个女孩子有些害羞,挣脱出来。
桑亦又回到陆文身边:“我在我们村里看到的都是男人跟女人结婚生孩子,这女人跟女人亲起来什么滋味?”
“你亲过女孩子?”陆文问。
“那倒没有。”桑亦爬起来继续烤,“我们那里的女孩子都看不上我。”
“诶……”桑亦实在是太好奇了,“那男人亲男人的滋味你试过吗?”
“没有。”一曲罢,陆文放下二胡,仰头看他,“你想试试吗?”
桑亦想了一会儿,竟起了些好奇。
他好奇男人亲女人,好奇女人亲女人,也好奇男人亲男人。
女人他是没有的,但身边有个男人。
“那就试试呗。”
桑亦上完最后一桌烧烤,牵着陆文来到了一旁的小胡同里。
凌晨两点的夜晚,小吃街上依旧喧哗,但胡同里却是黑乎乎的,桑亦有些手足无措:“这这这,我没干过这种事儿,怎么亲?你会吗?”
小瞎子比他高一些,沉默一瞬后,微微低头,准确的将唇覆在了桑亦的唇上。
那是桑亦第一次接吻。
虽然他已经二十岁,却不懂情爱。
也在最不懂情爱的时候,被人亲了。
那种感觉很奇妙,虽然满嘴都是孜然味,但背脊却延展出细细麻麻的感觉,像是打火机里的点火器打在手上时的那种过了电流的酥麻。
大脑一片空白。
桑亦的手脚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一拳砸在了陆文的脸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那种失控的感觉他不喜欢。
陆文面无表情后退一步,淡定道:“这就是男人亲男人的感觉。”
桑亦手脚发软地靠在墙上:“哦……”
*
酒店房间内,桑亦看着穆文骁脸上的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