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扶光
关瓷神色没有任何变化,锐利的眸光依旧停在商颂川身上,表达爱意方面商颂川向来火热炽烈,关瓷要更含蓄内敛,但两个人相处,关瓷往往更锋利,他不像商颂川像柔软的云,包裹着他等待他解决问题,关瓷像犀利的剑,要一瞬间挑中问题深处,迅速地解决掉生活里风险因子。
“给你三分钟,不说的话明天不用回来了。”
商颂川嘶了一口气,“关瓷,你好狠,你怎么可以不让我回家。”
“我还可以更狠,你现在就滚出去睡。”
商颂川靠近他,“那你半夜腿抽筋着怎么办?”孕晚期,消失许久的腿抽筋重新出现在关瓷的身上。
商颂川曾经因此诅咒过老天爷,既然孕中期让关瓷过的那么舒服,为什么对关瓷的眷恋不能更多一些?腿抽筋下肢浮肿腰骶疼痛这些常见的毛病为什么要出现在关瓷身上,他的宝宝强大聪明坦诚万里挑一的好,当然应该拥有天上地下所有的偏爱。
诅咒了很多遍,且直至今日,商颂川还在孜孜不倦的诅咒。
关瓷瞟了他一眼,淡声回复:“能怎么办?忍着。”
恋爱带来的甜蜜负担在这一刻暴露无遗,商颂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长满了倒刺的手攥紧了,疼的他魂骨分离,哪怕只是想到关瓷腿抽筋,白着脸,可怜兮兮孤独无助地躺在床上。
他和关瓷明亮的眼神对视了一会儿,话题从好几天前开始:“周四我不是参加了陆安其儿子的满月酒吗?”
他说的有点慢,一字一顿仿佛很困难:“然后知道他老婆生产的时候大出血,差点没下手术台。”
“所以你也怕我在手术台上遇见……”最后两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被商颂川紧紧捂住了嘴巴,滚烫的手掌牢固地贴着自己的唇,关瓷用冷漠的表情想,许医生说他现在过于敏感果然没有错,只是一点强势的动作,他居然产生了很多不合时宜的想法。
确定关瓷不会说出他厌恶的两个字后,商颂川收回手,他很深地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我一直很乐观,但是,最近有点控制不住我的恐惧。”
趁着商颂川没注意,关瓷快速地抿了下唇,唇上似乎还留有他滚烫的热意,关瓷的手心因此有些发热,他用冷淡镇定的表情道:“我知道。”
他又盯着商颂川的削薄的嘴唇,很久没有和他进行深入探索的嘴唇,淡定地告诉他:“我走在大街上,都有被石头冰棱花瓶掉下来砸死的可能。”
“虽然这概率微乎其微,但你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第62章
“谢医生说过了, 我的手术风险在百分之十左右,我想我的运气没那么糟糕。”上一例病人手术体征没有他好,谢医生只看过期刊和病例, 还没有进行过同类手术, 对方都拥有了一个健康的宝宝,平安出院。
关瓷想,这也是他的未来。
其实关瓷不是乐观主义者, 或许是童年的记忆太糟糕,而幼年的经历是对性格影响最剧烈的时候,他和商颂川,他们这个渺小平凡幸福的家庭里, 商颂川才是更乐观积极自信的家庭成员。
但他允许商颂川的脆弱, 所以此时此刻, 关瓷会承担开解包容另外一半的职责。
“商颂川, 我会没事的。”关瓷斩钉截铁地告诉他。
关瓷在工作里很有自信, 很多时候, 在接到一个项目的初时,就会斩钉截铁地告诉商颂川,他可以完成,即使项目肉眼可见的困难重重,但最后关瓷都会妥善地解决。
商颂川的担忧在一瞬间消失了很多,一部分是因为关瓷的安慰,更一大部分是因为商颂川意识到, 关瓷是怀孕的那个人,是现在身体上承受很多不舒服的人, 是要进行一场大手术的人,是现在更需要安慰和照顾的人。
他身为他身边最亲密的健康的守护者, 怎么能自己出现心理问题,让更需要被照顾的人照顾自己。
何况商颂川本来就是积极主动的人,性格里的另外一面在春日的夜里,被最大程度激发出来。
相爱的人或许就是这样,会因为对方而更脆弱,也会因为对方,在一瞬间,激发出可以抵抗掉所有不好因子的勇气。
关瓷最近为了秋秋的大名烦恼,关秋秋,如果是个女孩子,是可以直接去上户口,如果是个男孩子,则不太合适。
关瓷翻了很久的字典,仍然没能想出一个满意的名字。
商颂川加入了抓耳挠腮中,可能是因为决定下多了,他比关瓷更快思索出了一个满意的名字。
月亮挂在雾黑的天空上,婆娑的影子在窗外摇晃。
关瓷坐在柔软舒适的单人沙发里,商颂川坐在他腿前的羊毛地毯上,很注意的没用从前靠着他双腿的姿势,而是面对着他。
“叫关悦安怎么样?”翻了三天字典后,商颂川给出时至今日,觉得最完美寓意最好的名字。
“关悦安。”孕晚期,关瓷胖了一点,尖尖的下巴变得饱满圆润,他缓缓地读了读这个名字,清澈的嗓音回荡在两人的卧室里,商颂川由于年富力强,且近日工作太忙,运动的时间变的很少,体力没能得到充分释放,一刹那就有些身体发热。
他靠近了关瓷一点,“你喜欢吗?”
关瓷:“为什么要用这两个字。”
商颂川耐心解释:“悦是喜悦的悦,是表示关瓷非常喜欢爱慕迷恋我的意思。”
解释的时候,商颂川注意着关瓷神情,关瓷听完他的慷慨陈词,没有表现出丝毫否认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追问:“安是希望他平安健康的意思吗?”
商颂川抓住关瓷的手,孕晚期关瓷的体温有些上升,手背也是热的,他抓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紧密相扣,“是希望他健康平安,也是希望你能健康平安,希望我们都能健康平安。”
关瓷轻微颔首,对这个名字表达了满意,又问商颂川:“如果是个男孩子,似乎不太合适这个名字。”
关悦安三个字,如果只写在名单上,不跟着性别,九成以上的人都会觉得这是个女孩子。关瓷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遭受因为他两个爸爸粗心而导致的嘲笑。
商颂川眉头拧了一下,过了片刻,他建议道:“如果是男孩子,心悦的悦换成超越的越怎么样,同音字,意思还是关瓷你爱死了我的意思,不过更适合男孩子。”
关瓷在唇齿间琢磨一番,说道:“如果等上户口的时候,还没能想出更好的名字,就用这个名字。”
这话的言外之意是商颂川提供的大名只是备选,关瓷没完全满意,可是接下来的时间,关瓷不在翻阅字典,也不在浏览唐诗宋词。
时间一晃到了孕三十五周,距离关瓷手术只剩下两周的时间,关瓷这段时间,给他外公打电话频繁了一些,关外婆在世时,关瓷一个月和关外公关外婆联系就一两次,关外婆离世后,关外公喜欢上了给关瓷打电话,关瓷不想猜里面有多少对于他的爱,又有多少是因为关瓷是他唯一能依靠的人。
毕竟每一次他都从关外公电话里听出了关心。
其实关瓷在很久之前就立好了遗嘱,在他拥有财产之后,两位老人对他不算很好,但关瓷记得从他们身上曾经获得过的养育,以及惨烈之前的温柔,所以如果自己有任何突然意外,关瓷还是想要会给他们留下一笔足够优渥终老的钱财。
只是如今只剩下一个人而已。
但关瓷现在没有任何对于关外公养老方面的担心,就算他出现任何意外,他相信商颂川会承担起本应他担负的责任。
距离手术只剩下一周的时候,商颂川告诉关瓷:“宝宝,你手术那天,我父母可以来吗?当然,你可以拒绝,你永远可以拒绝让你不舒服的事,只是我父母强烈要求我把他们的想法告诉你。”
关瓷并不讨厌商颂川的父母,甚至还是喜欢的,除了性格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的是商颂川的父母,是对商颂川很好的父母。
但关瓷就算接受了自己会生孩子的事实,还是不愿意像动物园的猴子一样,被很多人观光,这是他迄今为止,没告诉任何朋友的原因,当然也是不想他们为他担心。
关瓷还没有说话,商颂川读懂了他的迟疑:“那我让他们不要来……”
“让他们来吧。”
关瓷的声音在商颂川话的后半截响起。
关瓷的声音小了一点,“可以让他们在我进手术室后再来吧。”
就算是再不显怀的肚子,孕期进入九月,肚子也像皮球一样凸起,一个男人,一个四肢细长舒展的男人,挺着气球一样的肚子,总会是觉得怪异的。
他相信商颂川的父母不会展现出任何觉得怪异的神色,但关瓷就是不像让太多人看见形象不够完美的一面。
商颂川笑了笑,故意说:“如果我说不可以呢?你既然答应了他们,他们明天就会过来,陪着你直到手术。”
关瓷神色一僵,圆润一些的脸上出现不虞的神色,“你刚刚还说我可以拒绝任何让我不舒服的事。”
商颂川大喇喇地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关瓷知道这句话才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手还是发痒,想要给厚脸皮的某人一巴掌,当然有七成的概率男人会捧着他的手不知廉耻的说,宝宝,知道你很馋我,但你现在这样我最多亲一亲你的额头,等你手术完我在好好补偿你。
关瓷冷下脸,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商颂川没事人一样起身,去准备关瓷的泡脚水。
泡脚水放到关瓷身前,因为关瓷肚子变大,当然也没有变得不能弯腰脱鞋的地步,但商颂川会代劳这种令关瓷有一些不舒服的动作。
商颂川一边帮助关瓷洗脚一边问道:“怎么了,关瓷,你怎么不笑,水是太热了还是太冷了?”
关瓷深吸了一口气,充耳不闻。
商颂川忍着笑说:“我当然会让他们等你进手术室后再来。”
关瓷还是冷冰冰冰地盯着他。
商颂川语气讨好道:“宝宝,可以对我笑一个吗?”
关瓷便扭过脸。
关瓷的冷淡一直持续到睡觉的时候,孕晚期最好的姿势是左侧卧,关瓷睡在床的右侧,左侧卧刚好能朝着商颂川,但今天晚上上床后,他便右侧卧,朝窗户的方向。
商颂川认了好几句错关瓷还是紧闭双眸,一言不发。
商颂川跪在床头,捂着胸口的位置:“关瓷,你和我说说话吧,你再不理我我要碎掉了,真的要碎掉了,你很难难缝补好的,老公,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关瓷仁慈,大发善心地睁开了一点眼皮,而后缓缓挪动姿势,脑袋和身体朝向床的左侧,商颂川腾地上了床,一场不算风波的风波就这样结束了。
两个贴的很近睡觉,商颂川会在关瓷的额头脸颊嘴唇上啄一下,关瓷的心跳在这一瞬间会变得很快。
第二日晚,得知关瓷愿意他们陪他手术,晚上吃过晚饭,关瓷接到了商颂川母亲的电话。
邹可亲热地问他最近身体怎么样?可能是从商颂川那里得知了关瓷近来不是很愿意见到熟人,搬来C市后,邹可一直没来过,关瓷休假在南城的时候,邹可还刻意上门,送过关瓷美味的补汤。
关瓷:“很好,阿姨,你呢?”
邹可笑着说:“我也挺好的,昨天还打了大半夜的麻将呢。”
邹可又道:“商颂川说他和你商定秋秋的大名了。”
关瓷的心又跳的很快,不是和商颂川在一起的紧张,而是带着几分不安的忐忑。
邹可真诚道:“关悦安,很好听的名字,我和老商都很喜欢。”
又说:“商颂川最会得寸进尺,你不要太让着他了。”
商颂川刚走到二楼的露台上,听到这句话,他不满地插话道:“妈妈,你为什么每次在关瓷面前都要诋毁我的形象,妄图把我塑造成一个性格不好的渣男,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显得我们关助眼光不好,你这是同时贬低了我们两个人。”
邹可:“关瓷你看到了吧,他就是这么能言善辨,巧言令色,我和他爸爸太了解他了,所以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别忍着,先给他两耳光。”
关瓷眼睛眨了眨,瞥向商颂川,商颂川拿起关瓷的水杯,沉静地喝了一口水。
这通电话持续了十分钟左右,挂断电话后,关瓷看着坐在他身旁的男人,忽然说:“商颂川,你知道吗?我曾经嫉妒过你。”
商颂川对关瓷很多时候不太正经,但他一直对关瓷的情绪有一种敏锐的直觉,午夜梦回,他会纯情的想,或许这就是上天注定他们要在一起的证据之一,毕竟他对别人微妙的情绪没有这样敏锐的直觉。
他直觉关瓷现在想要倾诉,便只是略微抬高音量嗯了一声,望着他。
关瓷低了低头,又用很感慨的眼神地看着他:“那时候觉得你拥有太多的东西了。”不仅是俊美的外表,健康的身体,一帆风顺的事业,当然,也没那么顺利,早期刚进公司的时候遇到过麻烦艰难的问题,但总体来说,他事业还算顺利,远安科技这几年在他带领下,市场占有率越来越高,专利越来越多,已经成为了行业领头羊企业。他拥有一颗和他一样好用的脑袋,更重要的是,富有且开明的父母。
邹可商海待他体贴温柔,当然不是因为他是关瓷,而是因为他是商颂川喜欢的男人,所以愿意用一种令关瓷最舒服的态度让他融入他们的家庭。
很多父母都做不到这一点,关瓷的大部分朋友都有这方面的问题。
所以说,邹可和商海真的是一对很好的父母。
想到这儿,关瓷有些不爽,忽然又有些嫉妒商颂川,为什么这个人能拥有很多令妒忌的东西。
商颂川道:“那下辈子,这些都给你好吗?”
关瓷愣了一下,拒绝:“不用了。”
商颂川摸了摸关瓷的手,虽然是凉夜,关瓷的手不是凉的,他用疑惑的神色问:“你不是想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