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狮子歌歌
他现在缺少的是证据。
还有……一个林驯。
想到林驯,霍霆霄的心口又是一阵酸闷。
他沉吟片刻,抬眸对傅星沉说:“替我向伯父打声招呼,最近下城区那边可能会有点动静,请他多担待。”
傅星沉父亲在联盟担任首都特区安防总指挥,傅星沉听到这话,不禁眉头一跳:“你想做什么?”
霍霆霄攥紧手里的咖啡杯,“能做什么,只是想确认他平安。”
傅星沉叹口气,说:“知道了,你做你的。”
当天夜里,下城区诸多堂口做团建似的,三五成群地走街窜巷,碰见一个身材高挑、头发漂染的年轻男人就要抓来看一看。
街上行人纷纷绕道走,人心惶惶的,惹出不少流言。
不出两天,林驯就变成了那个传说中被某位堂口大佬看中,但他铁骨铮铮誓死不从,被逼到绝路只好卷款跑路的小白脸。
林驯起初没在意,结果在看到有人拿着他的照片在街上晃悠时,险些一个趔趄撞到电线杆。
他赶紧压低帽檐,把肩上装满饮料瓶的蛇皮袋子往上提了提,佝偻着腰拐进了旁边的胡同。
等到天色暗下来,他才拖着脚步慢吞吞地回到他暂时歇脚的桥洞下。
“今天收的瓶子不多呀,你是不是偷懒了?”胡子花白的流浪汉侧卧在一张破了洞的床垫上,扔给林驯一袋干巴巴的面包,“吃点。”
林驯没胃口,把包装袋扎紧,连同裤兜里的一盒烟,一起扔了回去。
流浪汉看了眼牌子,呦呵一声笑了:“你也是奇怪,有钱抽这么好的烟,怎么非得跟我抢桥洞子睡?离家出走啦?”
林驯做了个割喉的手势,让他闭嘴。
流浪汉也不生气,美滋滋点燃一根香烟,翘着腿哼起歌来。
不成调的曲子配上破风箱似的喉咙,经桥洞的天然混响效果一加持,难听得别出心裁。
林驯不嫌他吵,反而把这种噪音当成一种独特的、转意注意力的工具。
但今晚流浪汉的歌招来了不速之客。
“怎么这破地方还有人?”三个年轻男人走了过来,嘴里都叼着烟,听见流浪汉的声音先嫌弃地吼了一嗓子:“干嘛的!”
“你们又是干嘛的,这没地方了啊,要睡找别的地儿!”流浪汉挥了挥手,撵他们去别处。
“操,臭要饭的。”
其中一个年轻人随便踢了旁边的蛇皮袋子一脚,用的力气大了些,里面的易拉罐和塑料瓶乒乒乓乓散了出来。
流浪汉不乐意了:“给老子捡起来。”
“不捡,”年轻人又踢一脚,鄙夷道:“拽你爹呢。”
“小娃娃别瞎认爹,老子没你这么个不孝子。”流浪汉想去拿手边的一个不锈钢饭盆,结果被那人同伴又踢一脚。
下一秒,三人就围着流浪汉拳打脚踢起来。
混乱中,几个易拉罐滚到了林驯脚边。他冷眼看了一会儿,等到流浪汉反手把饭盆敲到一人膝盖骨上,并大叫他“小没良心的”,林驯才站起来,一脚踢起易拉罐,正中一个人的后脑勺。
战火成功被转移。
林驯正憋着一肚子情绪难受得要死,这三个年轻人当了炮灰,都挨不过他几脚就全趴下了。
但有一个人眼神好,一边捂着肩膀哎哟哎哟地叫,一边指着林驯,“这不是……这不是……那谁吗!”
林驯来到他面前,摘下帽子。
这人眼更亮了,看见他比看见自己亲爹还激动:“真是你!我靠,兄弟们咱们唔……”
帽子被罩在脸上,砰的又是一拳。
林驯起身把瓶子一个个捡起来放回蛇皮袋里,袋口系好,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任凭流浪汉怎么叫他,他都没回头。
林驯随便找了家不用登记身份的小旅馆开了间房,洗完澡后,他站在浴室里把镜面上的水汽擦掉。
静静看了会儿已经及肩的长发,他用毛巾擦至半干,然后学霍霆霄的样子,用手指拢起一半放到脑后。
他想念霍霆霄左右端详,然后对他说“很好看”的那一天。
林驯对着镜子举到胳膊发酸,才把头发放下来,去床上躺着。
一夜睁眼到天亮。
然后,他在清晨走去一个有人晨练的老年广场,在公园旁边找到一位帮人理发的大爷。
花了八块钱,剪掉了他留了很久的、被霍霆霄抚过很多次的头发。
第46章 “打断他一条腿就好了呀”
头发剃短后,林驯一开始很不习惯,总摸脑袋,却摸到一头扎手的发茬。
他怕这样还会被认出来,在小旅馆里躺了两天,联盟首都的秋天总爱下雨,晴一阵、雨一阵,湿气渗入毛孔,泡得人骨头都要长霉。
林驯退了房,买了两套厚实的冬装,回了桥洞。
流浪汉还在那,看见林驯剪成寸头,颧骨下挂着彩,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他嘿呦一笑:“怎么回来了?”
林驯没理,把衣服丢到他脚边。
“这次又是什么好玩意儿,”流浪汉一边拆包装,一边叼着烟说:“这两天过来好几批人打听你在哪,我通通没告诉。”
他抖开羽绒服穿在身上给林驯看,“还挺合身。”
林驯点下头,拎起蛇皮袋子,又去捡了一天水瓶,卖了二十块,回来塞进老头的口袋。
流浪汉递给他一支烟,问:“你是不是要走了?”
林驯接过烟,又听身边的人说:“你走也走不到哪去。”
林驯侧头看他。
流浪汉也同样睨他一眼,牵挂、留恋都明晃晃写在了眼底,还自以为只要冷着一张脸,就能掩饰得很好。
果然是年轻娃娃。
流浪汉吐出一个烟圈,老神在在:“敢不敢打赌,不出一个月你就自己巴巴地回去了。”
一个连几年前分给过他一块面包的乞丐都能记很久的人,又能有多狠心呢。
头发剃再短,表情再冷戾,野性难驯只是表象,其实骨子里是缺爱的。所以别人给的一丁点善意,都被极其珍重地接住、铭记了。
走再远,心还留在原地打转。
早晚会回来。
林驯沉默着抽完一支烟。
临走前,照例从裤兜里掏出一整盒未拆封的烟扔到老头手边。然后林驯去附近的提款机,把银行卡里仅剩的三个月工资全部提了出来。
他找人搞来一套新的身份ID,买了手机和电话卡,看着空荡荡的联系人页面,他放空很久,才敲下阿青的号码,发去一条短信。
对面很快回复:林驯?
林驯:嗯。
阿青:你最近在干什么,怎么我一直都联系不上,担心死我了。
林驯:没事。
阿青:真的假的,那你现在在哪?
林驯以为他想履行上次未实现的约定,来首都找自己玩,但短短几天已经物是人非。
不过两人已经近半年没见,眼下无处可去、无事可做,林驯想给自己找个目标、找点事做,于是他写:我去找你吧。
阿青大概是忙,过了十分钟才回复:我在外面呢,最近几天都不在。
林驯没再说别的,两人断断续续保持联系,没过几天再次说起见面,阿青仍旧推脱,林驯感觉有点奇怪。
林驯:你没事吧?
阿青:?我能有什么事。
林驯直接发送视频邀请过去。
阿青又消失了,直到自动挂断也没接。
林驯便再发一次,直到第三次,阿青才赶在自动挂断前接了起来。
屏幕晃了几下,阿青的头发凌乱,表情也慌张,强作镇定地咧嘴干笑了一声:“干嘛呀,我这还有人呢。”
林驯本对这方面很迟钝,但经历过,也就懂了。他挂断了视频,发去:没事,你继续吧。
大约几分钟后,阿青发来信息:没事了,你过两天不是要跟霍霆霄出国参加婚礼吗,等你回联盟,我们再约吧。
林驯敲了个问号。
阿青: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跟在他身边是不是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啊?
林驯:你在说什么。
阿青同样回了个问号过来:霍霆霄前两天被人死亡威胁的事上了新闻,现在全联盟的人都知道了,你没必要瞒我了吧。
阿青:真的那么危险吗?要不这次你别跟他去了吧。
林驯心里咯噔一下。
离开霍霆霄这么久,他刻意避开不去看男人的相关信息,但看阿青的描述,似乎威胁到了人身安全。
林驯去搜索了一下词条,果然看见了相关新闻。虽然只是接收到了几条恐吓信件,但应该足够引起警惕。
阿青又问他:能请假不去吗?反正他那么多保镖,不差你一个。
林驯迟迟没有回复。
阿青望着一直没再响起提示音的手机,不停地咽口水,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大喊:“够了吧!你到底要干什么!”
“等消息啊。”一人在他对面低低地笑,“你猜他会回什么。”他手指随意地敲着手机壳,优雅地像在弹钢琴。
阿青愤怒道:“我不猜!你赶紧把我放了,把手机还我!”
“我又没有绑你,手脚长在你身上,你想走就可以走,请便。”那人相当绅士,还给阿青指明了门的方向。